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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我們很懂

  「院長……我們就這麼走了?不和他們道別……」應水城外,姜羽抱著師子駒的虎魄長琴,看著李丹青言道。

  李丹青搖了搖頭,言道:「哭哭啼啼的惹人心煩,要是他們到了最後的節骨眼上,選擇以身相許來留住本世子,本世子可不見得能把持得住。」

  姜羽身旁的師子駒聞言瞪了李丹青一眼:「就你這人模狗樣的,除了我這瞎了眼的徒兒,還能有人瞧得上你?」

  師子駒這話出口,一旁的姜羽臉色一紅,低下了頭,小聲腹誹道:「師父你胡說些什麼呢!」

  師子駒這老頭子脾氣古怪,但對姜羽那是百般寵溺,見姜羽不滿也只能訕訕收聲,但卻還是免不了瞪了姜羽一眼,心頭暗道:傻妮子,師父這可是在幫你。

  他可看得真切,自己這徒兒對李丹青是用情至深,雖說心底捨不得尚且還在應水郡中的父親,卻還是在幾日的猶豫后,向父親辭別,義無反顧的跟著李丹青前往武陽城。這些事情,師子駒都看得真切,可就是這小妮子臉皮薄,不敢開口,這混蛋李丹青,又臉皮厚得驚人,旁人不說他就當不知道。

  讓老人心頭好一陣的為自家徒兒打抱不平。

  「好啦,師老,年輕人的事情就交給年輕人吧!咱們啊,就跟著走走看看得了,全當是遊歷我武陽天下的大好河山。」一旁的鹿書德拍了拍師子駒的肩膀,笑著寬慰道。

  鹿書德在聽聞李丹青要離開應水郡后,也在第一時間找到了李丹青說明自己想要與他同行的意願。

  用他的話說:他這前半生碌碌無為,也就只有跟著李丹青后,方才覺得自己有了點用處。他無兒無女孑然一身,想要隨著李丹青上路,走走看看,說不定行到某一處,覺得那處還算不錯的話,就在那處停下,結一草廬,了卻殘生。

  李丹青自然沒有拒絕的理由,也應允了下來。

  兩個老頭子雖說以往在關於柳參的故聞中有些並不愉快的分歧,但經過了大風城大戰的生死之變后,二人的關係倒也算是突飛猛進,時不時便待在一起談論文章詞曲,雖然還是免不了多有爭端,但彼此的關係卻早已不似之前的水深獲勝。

  聽聞這話的師子駒冷哼一聲,倒也出奇的沒有再多言半句。

  李丹青在這時訕訕一笑,揭過這茬,轉頭又看向身旁的眾人,劉言真背著黑水刀,洛安安尉遲婉以及寧玖也帶著各自的兵器與行囊,加上始終站在李丹青身側的青竹,一行八人兩駕馬車。

  李丹青的目光在眾人的身上一一掃過,然後又深深的看了遠處的應水城一眼說道:「走吧!」

  「山水迢迢,江湖路遠。心有所想,我們終會再見。」

  李丹青這樣說著,翻身上馬,目光似乎在城門上的某一處停留了一瞬,但只是一瞬,他便收回了目光,待到眾人都走上馬車,他方才一拍馬背,駕馬離去。

  而遠處的城門上,金流香站在那裡,遠遠的看著漸漸遠去的車馬,眼眶一紅,淚珠終究是再也包裹不住,順著眼眶滴落下來。

  她呢喃著李丹青的話。

  「山水迢迢,江湖路遠。心有所想,我們終會再見。」

  「終會再見嗎?」

  「嗯。一定的。」

  ……

  這樣想著的金流香站在那城門上,遠遠的看著李丹青一行人的兩駕馬車行遠,她伸手擦去臉頰上的淚痕這才算是平復下了思緒,然後便獨自一人下了城門,慢悠悠的走回秦府……

  嗯。

  準確的說,如今的秦府已經不能叫做秦府,李丹青臨走前大手一揮,將秦府的牌匾給拆了,換作了大風院,交到了鶴非白的手中。

  如今的秦府便是大風院的府邸,鶴非白張羅著重新招生,金流香也想辦法給大風院籌集了資金,而以鶴非白的才能,加上岳凝霜背後的岳家武館的併入,以及黑水城與古羊門的全力支持,相信要不了多久,這大風院就能重新在應水郡打響名號。

  只是李丹青不在了,這大風院對於金流香而言也失去了原來的味道,她想著等此間事了,她也得回到商會,試著接手那些生意,至於大風院這邊,雖說她最在意的人不在了,但曲家姐妹尚在,鏡水、侯玉以及岳凝霜也都留在此處,她時不時還是願意回來看看的。

  想著這些,她走到了新的大風院的門前,卻正好撞見了兩道身影正站在門前神情焦急。

  金流香一愣,看向二人,卻見二人一位年紀五十好幾,一位二十齣頭,模樣有些眼熟,似乎是當初隨著眾人馳援紅魚城的甲士中的一員。

  「二位有事嗎?」金流香問道。

  那些甲士中古羊門與黑水城的人似乎隱約與李丹青有著某種聯繫,金流香心底自然有自己的猜測,卻不會再明面上點破,而這二者的去留自然有劉自在與古羊門的曲棉解決,不用他們來擔心。

  但剩下的……

  原來的陽山弟子倒是還好安頓,可其餘的各處集結來的江湖遊俠便有些麻煩了,他們沒有軍伍的編製,雖說大風城一戰大勝,但想要朝廷那邊給予他們獎賞多少有些名不正言不順。故而李丹青臨走前便交代過金流香,讓她將那些從秦家收刮來的財物想辦法折換成銀錢,以作撫恤,秦家在應水郡經營這麼多年,也算得上是家大業大,以那些事物的價錢,完成此事倒也算得綽綽有餘。

  只是這麼多東西想要兌換成銀錢多少需要些時間,安撫好這些為應水郡曾拋頭顱灑熱血的眾人,是李丹青臨走時最在乎的事情,為此他甚至不止囑咐過金流香一兩次。

  金流香見這二人神情著急,也不敢怠慢,趕忙在第一時間走上前去。

  「二位是有什麼事嗎?」金流香上前問道。

  那一老一少二人見了金流香,大抵也認出了對方,其中年紀較大者趕忙拱手行禮道:「在下郭雲,這位是我的侄兒郭子晉。我們都是龍山武館的弟子,隨著館主岳逢春追隨李院長鎮守應水郡。」

  「嗯。」金流香聽著對方自報家門,早有預料的她對此反應平靜,她點了點頭言道:「二位我印象,不知前來此地有何事,是安排的住處不舒心,還是飯菜有所怠慢?」

  「不不不……」郭雲聞言連連擺手,說道:「李院長的安排都極為貼心並無不妥之處,我們今日前來是想要見一見李院長。」

  「見院長?」金流香聞言一愣,有些奇怪的問道:「所謂何事啊?」

  二人聞言互望一眼,想了想隨即言道:「說來慚愧,我叔侄二人,雖說是跟隨者館主迎戰幽雲人,但這一趟下來卻並沒有幫上什麼忙,幸好一位似乎是白狼軍舊部的兄弟一路帶著,我們方才能活到今日。」

  「只是那位崔鎮兄弟卻死在了紫刀衛的手上,不過途中他救了一位女孩,喚作邢雙雙,這一路上都跟著我們,但今日她卻留了一封信,言說要去尋李院長,我們怕她不懂事衝撞了李院長,所以趕忙來尋,還請金姑娘幫忙通傳一聲……」

  那郭雲說著,朝著金流香遞來了一封信,顯然就是二人口中的邢雙雙所留。

  金流香見狀先是一愣,隨即面露苦笑的言道:「二位來得不是時候,院長在幾個時辰前,已經離開應水郡,此刻正在去往武陽城的路上了……」

  ……

  「寧綉師姐說是要為寧統領守孝三個月,然後就會隨薛師兄去囚龍山。」馬車行駛在山林間小路上,車身搖搖晃晃,坐在馬車中的寧玖有一句每一句與眾人閑聊著。

  劉言真聞言眼睛瞪得渾圓,聲音不覺大了幾分:「這就要去囚龍山見公婆了?會不會就順便把親事辦了,那武陽城離囚龍山遠不遠啊,咱們能趕上不?」

  「別到時候咱們再見著,孩子都有了……」

  劉言真這大大咧咧的性子倒是與劉子自如出一轍,這話出口聽得一旁的眾人都臉色一紅,尉遲婉瞪了劉言真一眼,沒好氣的言道:「哪有那麼快,你真當孩子是從天上掉下來的,沒有個十月懷胎,哪來的孩子……」

  「再說了,薛師兄和寧綉再快,也沒有言真你和院長來得快吧,我記得半年前你們好像就定了親了,怎麼?沒把婚期也定下來?」

  提到這茬,劉言真不免臉色一紅,低頭嘀咕道:「哪……哪有的事……」

  她與李丹青確實曾經在機緣巧合下產生過誤會,但情況卻多少有些曖昧,之後的誤會解除,但李丹青卻也並沒有不承認那場定親,可……或許是之後發生了太多事情,二人都鮮有提及此事,劉言真也害怕自己打破了二人之間的默契,故而也不敢去提。

  「我聽凝霜說過,這事院長也沒有否認,你就不問問他婚期是什麼時候,就這麼被他拖著?」尉遲婉在男女之事上的膽子可比劉言真大出不少,在那時見劉言真這副模樣,頓時來了興緻,她坐到了劉言真的身側,用手肘輕輕的蹭了蹭劉言真,眉宇間神色曖昧的問道。

  劉言真被她那揶揄的目光看得有些無地自容,紅著臉低著頭嘀咕道:「確實有這麼回事,但院長就再也沒提過這事,我在想他是不是……是不是給忘了……怎麼好問得……」

  聽到這話的尉遲婉頓時翻了個白眼,她伸出手重重的點了點頭劉言真的腦門,一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模樣。

  「你啊!平日里看著機靈壞了,怎麼到了這事上,被院長吃得死死的!」

  「咱們院長是什麼人啊?你跟他聊錢,他多少還能給你掰扯些君子愛財取之有道的道理,你跟他比武,他心情好了說不得還會講點武德,但你要是跟他說漂亮姑娘,那他可就沒有半點底線,來十個他能收十個,來一百個他能收下一百個,你就這麼被他吊著,他可就肆無忌憚了。」

  「要我看啊,你就得主動出手,把這事給定了,日後他再在外面亂來,你就可以名正言順的管著他。」

  尉遲婉一副狗頭軍師的甲士,坐在劉言真的身旁「循循善誘」的說道。

  「是……是這樣嗎?」劉言真頓時拿不定主意,卻又有些意動,不太確定的看向尉遲婉。

  「當然!」尉遲婉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劉言真見狀,也不知當何以為對,只是悶著頭皺著眉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而此刻在另一駕馬車上,師子駒吹鬍子瞪眼的看著姜羽,姜羽抱著虎魄長琴坐在一旁,耷拉著腦袋,不敢做聲。

  一旁的鹿書德見這師徒二人之間的氣氛緊張,趕忙出言打了個圓場,在那時言道:「我說師老啊,你就不知道有句古話叫,兒孫自有兒孫福,年親人的事,你跟著瞎操心有什麼用,由著他們年輕人自己去不就得了,你在這中間可幫不上忙,反倒添亂。」

  「學學我,放寬心,到了我們這年紀,多活幾年可比什麼都重要……」

  只是鹿書德這好心好意的勸解,在師子駒這裡卻並沒有討到什麼便宜,師子駒聞言在那時沒好氣的瞪了鹿書德一眼,說道:「你跟李丹青那小混蛋是穿一條褲子的,你當然巴不得那小混蛋再多沾花惹草一些……」

  「師子駒!你這話說得可就過分了!我怎麼就跟李院長是穿一條褲子的?我這只是就事論事!」鹿書德有些不忿的言道,顯然對於師子駒把他的好心當作驢肝肺頗為不悅。

  「那你說李丹青那小混蛋做得有道理嗎?我家徒兒為了他,都背井離鄉了,跟著他不遠萬里去那武陽城,這什麼意思還不明白?他就能這樣心安理得的揣著明白裝糊塗?我的徒兒,我還不能心疼了?」師子駒吹鬍子瞪眼的反問道。

  鹿書德皺了皺眉頭,看向一旁的姜羽問道:「李院長就一點表示都沒有?」

  老人的問題倒是問得直白,姜羽的臉皮本來就薄,聽到這話,臉色突兀一下便紅潤了起來,也不知道如何作答,只是低著頭,雙手抓緊自己的衣角,過了好一會,才搖了搖頭。

  「那小混蛋精明著呢!擺明就是吃定了我這徒兒,他能有什麼表示?」師子駒吹鬍子瞪眼的說道。

  鹿書德眉頭皺得更深了些許:「那這確實是李院長做得不厚道了!」

  「哼!那不然呢?也就我這傻徒兒一門心思的落在他身上,不然你看老夫能不能正眼看他一眼。」師子駒沒好氣的應到。

  「話也不能這麼說,李院長還是有可取之處,或許是對這男女之事太過遲鈍了一些……」鹿書德為李丹青開脫著,但這話說著說著,自己也覺有些不對味。

  畢竟李丹青那放浪形骸的「美名」可是整個武陽朝都人盡皆知的,說他不懂這男女之事,怕是三歲孩童都不見得能夠相信。

  「那不如這樣,既然姜羽姑娘喜歡院長,那你就直接挑明了告訴他嘛。」鹿書德也覺自己有些強詞奪理,索性如此言道。

  「啊!?」聽到這話,姜羽頓時瞪大了眼珠子臉頰通紅的看著眼前的老人。

  「瞎說什麼話呢!這種事哪有女孩子出口的?若是我徒兒開了口,那小混蛋豈不是愈發得寸進尺!」師子駒沒好氣的打斷了鹿書德的餿主意。

  「誒!話不能這麼說!李院長雖然為人跳脫了一些,但心術是正的,這一點你師子駒也沒有辦法否認吧!姜羽姑娘既然喜歡,那就不要去在意那些旁物,你和他把事情說明白了,李院長也決計不會做出有負你的事情。」鹿書德篤定言道。

  「可……可若是院長沒有這心思呢……」姜羽聲音小得宛如蚊啼一般,雙手愈發不安的揉捏著自己的衣角,顯然對於她而言,能問出這樣一番話,已經是鼓足了所有勇氣。

  「這就是你不懂了,有道是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層紗,姜羽姑娘生得如此可人,老頭子我要是年輕個四十歲,那也得被姑娘迷得神魂顛倒,李院長怎麼可能不喜歡。」

  「我看啊,這事宜早不宜遲,李院長身邊漂亮的姑娘可不少,咱們看準了,那就得下手。誒,這就和在集市買魚一樣,哪條魚新鮮,活蹦,你看準了就得出手,猶豫了就被旁人買走了。」鹿書德越說越起勁,甚至開始了旁徵博引,一副信誓旦旦,對此深有研究的架勢。

  一旁與之素來意見相左的師子駒聞言,竟是破天荒的暗暗點頭:「對!這事算是你這老頭說得最靠譜的事情,這男女之事,就是要先下手為強……」

  姜羽見二人態度強硬一時間也有些不知所措:「真……真的如此嗎……」

  「自然!我們怎麼會騙你!」兩個老頭子在那時一本正經的應道。

  「師父和先生還懂這個?」姜羽還是有些不太放心。

  「自然懂的!」二人再次斬釘截鐵的應道。

  姜羽見二人信誓旦旦,一時間那懸在嘴裡的那句……

  「既然你們這麼懂,那為何到了六七十歲還是光棍……」

  終究還是被姜羽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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