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心動
龍象第九十八章心動「你說那老頭子到底怎麼回事?」才出了天鑒司的府門,李世子便又恢復了他那趾高氣揚的架勢。
「有什麼事直說不好,非得搞這些彎彎繞繞,本世子要是被他嚇出個好歹來,武陽朝不是痛失鼎天之柱?」
「置我武陽百姓於水火不顧嗎?」李丹青的嘴裡說著大話,絲毫見不到之前那在殷無疆的面前小心翼翼的模樣。
夏弦音瞪了李丹青一眼,沒好氣的說道:「我怎麼記得方才咱們的武陽棟樑,在師尊面前,謹小慎微得好似驚弓之鳥,可不見什麼氣魄啊?」
自家師尊方才那處戲碼,結結實實的把夏弦音嚇得不輕,在那個節骨眼上,夏司命甚至動起待會如何拖住自己的師父,給李丹青爭取逃跑的機會的念頭。
畢竟事關昭聖令,那可是真真正正要殺頭的禍事。
但奇怪的是,殷無疆點出了李丹青的破綻后,卻並未為難李丹青,反倒告知了李丹青事情的始末,明目張胆的讓手下的刀筆吏毀了審問的紀要,然後有煞有介事的又詢問了李丹青一番,李世子最擅長這信口拈來,胡編亂造的功夫,得了殷無疆的授意,第二次出口的話自然是毫無破綻。
將洛安安也算了進去,只道是二人都做了個怪夢,又去尋到了袁蘭月,如此一來便與袁蘭月當初在四海城中彙報給鎮魔司的消息對上了號。
雖說如此一來依然無法洗脫李丹青的嫌疑,可至少鎮魔司也拿不出證據證明李丹青的罪狀。
如今武陽局勢微妙,只要沒有這確鑿的證據,想拿李丹青問罪,那就是天方夜譚。
李丹青聽聞夏弦音的調侃,饒是以他那比百年老樹還要厚上幾分的臉皮,也暗覺臉上有些怪不住,他訕訕一笑,嘴硬道:「那是我看他年紀大了,給他面子而已……」
「再說了,這老頭子古怪得很,你見著之前他從袖口中飛出的東西沒有?這擺明了就是妖法啊!我就說這老頭子看上去怎麼老是陰嗖嗖的!原來是這樣!要不咱們寫份密奏啟稟聖上,讓姬齊把這老頭子給抓了,這天鑒司大司命的位置空了出來,說不得你就能借勢上位,成為天鑒司的大司命,到時候咱們夫妻倆狼狽為奸……」
李丹青來了興緻,越說越離譜,雙目放光,彷彿是真的看見了自己靠著夏弦音在這武陽城作威作福的未來。
「呸!你再胡說信不信我撕爛你的嘴!」夏弦音聽到李丹青如此口無遮攔之言,也不免臉色泛紅,她低聲罵道。
「這怎麼能是胡說了!你可是答應了給我生一百個孩子的!這就要反悔了?」此刻時間已經到了傍晚,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街道上行人往來不絕。與夏弦音並肩走在街道的李丹青像是有意將此事昭告天下一般,聲音拉得極高,頓時引來了繁華街道上往來眾人的注意。
夏弦音雖然平日里雷厲風行,在天鑒司中也素來喜歡板著臉做事,但臉皮卻極薄,面對眾人投來的目光,她的臉色愈發的泛紅。
夏弦音也害怕這口無遮攔的傢伙再待下去會再說出些什麼鬼話來,她可不想到了第二天,當初那個荒唐的賭約就鬧得滿城皆知了。念及此處,她又惡狠狠的瞪了李丹青一眼,扯著周圍的人還未認出他們,拉著李丹青的手便快步轉入了一旁的小巷。
走入小巷,人潮頓時散去不少,見無人注意到他們,夏弦音也長舒了一口氣。
「小弦音,這麼心急的嗎?本世子還沒做好準備呢……」
「不過一百個孩子確實是件浩大的攻城,正所謂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咱們身為武陽的棟樑之才,確實有責任為眾人樹立榜樣,把握當下,時不我待。」
「但在這眾目睽睽之下,本世子還是有些害羞的。」
「要不去我家?」
只是夏弦音這口氣還未出完,一旁便又傳來李世子那幽幽的聲音,夏弦音的心頭一跳看向對方,目光兇惡。
李丹青見狀一副被山賊擄走了小媳婦的架勢,雙手捂著胸前,一臉幽怨的言道:「那……你家……也行……」
「……」夏弦音頓時覺得頭大如斗,額頭上青筋暴起,雙拳握得咯咯作響。
不過考慮到自從認識李丹青一來,與對方鬥嘴自己輸多勝少,夏弦音還是壓住了心頭的火氣,轉移了話題:「這武陽城可不比陽山,有些話你可不要不過腦子,由著性子來,李將軍已經不在了,這武陽城中數不清有多少耳目盯著你,有時候不經意的一句話,都可能會成為別人手中殺人的利箭。」
「更何況,我師尊修行的可不是什麼邪法。」
「那功法名為《思無邪》,修至極致,可以神河之中的念力化身數道,殺敵禦敵亦或者思慮行事皆可與常人無異,據說還是某座聖山流傳下來的功法,與邪法魔功有天然之別。師尊確實孤僻了些,但於我有大恩,於武陽有大功,方才的話,你可不得再說了。」
夏弦音這番話里擔憂李丹青是真,暗自氣惱他污衊殷無疆亦是真。
李丹青看在眼裡,記在心底,但嘴裡卻還是忍不住調侃道:「對小弦音有恩,就是對我李丹青有恩,有道是一日為師終生為父,那老頭子從此以後,救我李丹青的半個老丈人。小弦音放心,從今天起誰敢說他老人家的壞話,我李丹青第一個不答應!」
「呸!師尊坐鎮天鑒司五十載春秋,歷經三帝,就是陛下見了也得恭恭敬敬稱呼一聲先生,這武陽城哪有人敢說他的壞話,又哪裡輪得著你來替他出頭,你還是先擔心擔心自己吧!這剛回武陽城就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來,指不定……」
夏弦音這樣絮絮叨叨的說著,表情一臉嚴肅,像極了在與丈夫叨嘮著家長里短的婦人,她自己似乎也察覺到了這一點,聲音越說越小,臉色也越來越紅,並且也意識到,似乎自己這番話是默認了李丹青方才那番說辭中的某些定義……
羞極而怒的夏弦音抬起頭,正好看見李丹青那一臉壞笑的賤兮兮模樣。
正愁無處發泄的夏弦音一跺腳,便氣勢洶洶的朝著李丹青沖了過來,見勢不妙的李世子倒也知道避其鋒芒,趕忙一邊狼狽逃竄,一邊連連求饒……
……
轉眼時間來到了戌時,泰元街上華燈初上。
商販們賣力的吆喝著推銷自己的商品,行人們交談甚歡,時不時有孩童在街上追逐打鬧,泰元街上一派祥和之景。
李丹青與夏弦音並肩走在街道上,經過了一番嬉鬧,二人都默契的平靜了下來,邁步走在街道上,相顧無言,只是享受著這一刻的靜謐。
「想不到我們還有能一起在這武陽城的街道上同行的日子……」夏弦音忽然感嘆道。
李丹青聞言側頭看向夏弦音,卻見女孩的正望著前方,嘴角微微上揚,如寶石一般的眸中倒影著長街上的燈火,折射出的光芒,在那一刻,落在李世子的眼中,卻恍若星辰,李世子一時間看得有些發愣。
夏弦音自然感受到了李丹青那有些獃滯的目光,她的臉色一紅,瞪了李丹青一眼:「再看,把你眼珠子挖下來!」
「小弦音生得好看,豈有讓人不看之理?」李丹青卻笑道。
夏弦音的臉色更加潮紅,又瞪了李丹青一眼,幾乎是出於本能的想要反駁幾句,但話到了嘴邊,卻又想到李丹青在應水郡經歷的一切,心頭不免一軟,聲音也小了幾分:「在應水郡,對付那麼多的幽雲人……很辛苦吧。」
她的心底多少有些愧疚,李丹青在面對那麼大的麻煩的時候,她卻沒有在他身邊……
「嗯?」聽到這話的李丹青眨了眨眼睛,從夏弦音忽然低沉的語氣中大抵猜到了對方的心思。
他在那時挺起了胸膛,裝腔作勢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說道:「就幽雲人那點三腳貓的功夫,別說四十萬了,就是再來個上百萬,本世子也是彈指間就可以讓他們灰飛煙滅!」
「盡吹牛。」夏弦音哪裡會信李丹青這話,她白了李丹青一眼,沒好氣的言道。
雖然心底也明白李丹青的這番作態只是為了讓她不那麼愧疚,但不得不承認是,這樣的態度,確實讓夏弦音稍稍好受了一些。心底也不免暗暗感動,這傢伙雖然平日里看上去有些不靠譜,做事也不著邊際,但有的時候,卻又體貼得讓人心頭髮酥……
看著眼前口沫橫飛,用極為誇張的修辭手法,講述自己如何在戰場上奮勇殺敵,又如何將那些幽雲人打得屁滾尿流的故事的李丹青,夏弦音的心頭泛起陣陣甜意,她臉上的笑容愈發的燦爛,在那時輕聲言道:「謝謝。」
「嗯?」聽到這話的李丹青眨了眨眼睛,神情有些困惑,似乎是並不能理解夏弦音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到底是從何說起。
而這時二人已經走到了一處四下無人之地,女孩轉頭看向李丹青,臉頰紅彤彤的,好似能滴出水來。
「謝謝你活著回來了。」
「謝謝……你讓我能再見到你……」夏弦音面對李丹青遞來的目光,這一次沒有再躲避,而是直視著對方,一字一頓的如此言道。
少女的聲音軟糯,讓李世子的心頭一顫,在那時看向夏弦音的目光也變得火熱了起來。
「弦音,其實我……」李丹青這樣言道,雙手就要伸出。
氣氛在這時變得旖旎,自詡為見慣了大場面的李世子,此刻鼻尖的呼吸也變得有些沉重。他的目光火熱,神情激動,而就在眼看著他的手就要將夏弦音抱入懷裡的剎那。
少女的嘴角卻忽然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她的腳尖輕輕點地,身子退去一步。
「我到家了。」她這樣說道,身子一轉就要朝著身後的府門走去。
李丹青一陣發愣,直到夏弦音的身子走出了數丈開外,這才回過神來。
他眨了眨眼睛,看向夏弦音身後的那座府門,卻見那不大的府門前掛著一張牌匾,上書「夏府」二字。
「這就……走啦?」李丹青有些遲疑的朝著夏弦音離去的方向嘟啷道。
他的心底多少有些念念不舍,想要與眼前的女孩多待上些時間。
走在前方的夏弦音似乎是聽到李世子的喃喃自語,停下了腳步,回頭看向李丹青,問道:「不走你想幹嘛?」
我想幹嘛?
當然想啦!
李世子在心底暗暗想到,但這樣話他終究不敢宣之於口,只是有些心有不甘的說道。
「那……那好吧。」
從未見過李世子這般吃癟模樣的夏弦音心頭一甜,白了李丹青一眼說道:「獃子!明日我不當值,一早我就去你府上。」
「真的!」方才還有些意興闌珊的李世子,聽聞這話,頓時來了精神,他的眼前一亮,盯著夏弦音問道.
「嗯。」夏弦音笑眯眯的點了點頭。
而得到這答覆的李世子也頓時眉開眼笑,他一掃方才的頹勢,興高采烈的朝著夏弦音揮手道別,大抵是太過得意忘形的緣故,這一轉身正好撞到了一位行人,素來飛揚跋扈的李世子,此刻卻連連朝著對方道歉,那笨拙的模樣,又惹得站在府門前看著李丹青的夏弦音一陣掩嘴輕笑……
……
「酥胸如羊脂,玉臂似蓮藕。」
「一笑生百媚,待我輕解衣。」
「粉頰羞欲拒,欲拒還又迎。」
走在打道回府的路上的李世子心情大好,嘴裡哼著不知從何處學來的淫詞艷曲,神情悠哉,腳步輕盈。
時間已近亥時,街道上的行人少了些許,但依然還算熱鬧,依然有叫賣,也依然有行人往來。
作為武陽朝的王都,這樣的熱鬧會持續到午夜。
李世子喜歡這樣的熱鬧,這樣的熱鬧讓他覺得自己活著。
他對自己的認識素來清楚,他可不是那種喜歡清凈的世外高人。也從來沒有想過有那麼一天功成身退,然後歸隱山林。
他就是個俗人。
也就喜歡這喧嘩的煙火氣。
砰。
就在李丹青暗暗想著這些的時候,幾道身影忽然從前方快步走來,似乎是在著急著些什麼,那幾人的腳步極快,也未有注意到在前方李丹青。就這樣直挺挺的走過去,其中一人將撞到李世子的身上。
李世子一個趔趄,險些栽倒在地,而那幾人卻根本看也不去看李丹青一眼,繼續朝前趕路。
「你他娘的,趕著去投胎啊?」站穩身子的李世子頓時有些氣急敗壞,他高聲朝著那幾人的背影怒罵道。但對方的腳步不停,依然不住的超前趕路,根本不理會李世子的怒罵。
可李丹青哪裡是能吃虧的人,他見狀心頭愈發的不爽,索性便邁著大步,朝著那幾人追了上去。
李丹青的速度極快,轉眼便來到了幾人的身後,他伸手就要拍住其中一人的肩膀時,前方那幾人的談話聲也在這時傳入了李丹青的耳中。
「快些,我好不容易弄到了百花樓的座位!」
「我給你們說,這一個座位可就是兩百兩銀子,還得託人找關係,說了不少好話才得來的。」
「是是是,要說還是陸兄的面子大呢,陸兄放心,回去之後,我一定好生感謝。」
「唉!你我兄弟這些倒是不必,咱們還是快些趕路,可別錯過了雨煙姑娘的表現,那可就是暴遣天物了!」
身前的幾人這樣說著,面色紅潤,也不知是因為趕路太急,還是因為心頭的激動。
百花樓?
雨煙姑娘?
李丹青伸出的手,在那時懸在了半空中,某些塵封的記憶,在這一剎那,還是忍不住湧上了心頭。
說起來,那可是李丹青的老相好了,這一年不見也不知道雨煙姑娘是否還風華依舊。
李丹青暗暗想著,心底卻不免有些發癢。
「不行!小弦音都說了明日一早來尋我,我可不能誤了正事!」李世子搖了搖頭,將心底那泛起的小心思驅散開來。
「聽說天字型大小包房的那位貴客又到了,你說那傢伙到底是誰啊?怎麼每次雨煙姑娘登台,他都會到場?那兒一晚上可是得上萬銀子的……」
本來已經給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設,準備離去的李世子聽到這話,忽然眉頭一皺。
「要不只去小酌一杯?」李丹青在心底這樣想著。
「嗯。」
「就一杯,喝了就走!不耽誤事!」
李世子這樣自我安慰著,那來到了分岔路口的腳,幾乎是出於本能的一轉,便在這時,帶著「並不太情願」的李世子,走向了花柳巷的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