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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四章 誰在造反

  ,龍象

  武陽城的城門之上莽窟一臉不可思議的看向自己的父親。

  他看向城門下的流民,亂箭之下,場面一片狼藉。

  數不清有多少百姓死在這箭雨之下,他們之中有年過半百的老人,有餓得枯瘦如柴的男子,甚至不乏婦女與孩童。

  這樣的場面過於殘忍,莽窟得見也不免心頭咯噔作響……

  「爹……」

  「他們只是些難民,根本不可能撞開武陽城的大門的,威嚇就好,何必……」莽窟如此言道。

  「你懂個屁!」

  「這些刁民最會的就是得寸進尺,今日他們能逾越雷池,在台下與我們討價還價,我若是既往不咎,他們明日就敢帶著槍棒前來,要鑿開這城門!你信與不信?」莽桓面露厲色,如此說道。

  聽聞這話的莽窟也不知該如何與自己的父親辯解,但總歸覺得與這些手無寸鐵的平民動手,並非他們這些甲士應該做的事情。

  這不是戰爭,反倒更像是一場屠殺。

  「糧庫中,明明還有數量龐大的存糧,我們大可以安撫這些百姓,為什麼一定要鬧成這樣。」雖然心底存著疑惑,但數十年來,早已習慣了被父親驅使的莽窟,卻是不敢去反駁自己的父親,只能轉而問出了另一個困擾他許久的問題。

  而這個問題,換來的卻不是莽桓悉心的講解,而是一道冰冷的目光。

  「這麼多年了,你還是這麼蠢!」莽窟在莽桓那陰冷的目光下,漸漸有些招架不住,而莽桓的聲音也在這時響了起來。

  聽聞這話的莽窟身子一顫,趕忙低下了頭,言道:「孩兒愚笨,還請父親大人指正!」

  莽桓聞言側頭又看了莽窟一眼,失望之色寫滿臉頰,但這畢竟是自己唯一的兒子,莽桓還是在這時壓下了自己心底的不郁,耐著性子言道:「我且問題,糧食存在何處?」

  莽窟皺了皺眉頭,但還是如實應道:「自然是萬冊司與玉政司中……」

  「龍象府倒是也不少存糧,可都是軍用的,自然不能動,所以,這賑災的糧草應當由玉政司與萬冊司出面給糧……」

  「玉政司與萬冊司分屬於二皇子與太子。」

  「我們雙方之間勢同水火,一場大戰在所難免,而打仗靠的是人,而是人,而是人他就得吃飯,多給出了米糧,便意味著到了雙方決戰的檔口,誰就會有少錢少糧的窘境,你覺得誰會願意做這個冤大頭呢?」

  「你說得沒錯,這些流民其實要求並不高,他們只是想要一口飯吃,可如今的問題是我們給不了他們飯吃。」

  「前方遼人的戰火還在沸騰,流民只會越來越多,今日我們不開城門,把他們嚇退,那明日他們還未來鬧,為什麼呢?因為我們給不了他們想要的東西,鬧得久了,他們就會真的提著刀槍來強,現在的震懾或許並非長久之計,但卻能暫時鎮住他們。」

  「我們是奉命辦事,朝廷讓我們不擇手段穩住這些難民,我們能用的最直接有效的手段就是這樣。」

  莽桓侃侃而談,但說出的話落入莽窟的耳中卻讓莽窟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些

  許:「可是父親也說了,這些流民若是得不到他們想要的東西,終究會一直鬧下去,我們能唬住他們一時,卻唬不住他們一世啊,到時候他們回過味來,捲土重來,那豈不是更加的難以遏制……」

  「可那時候我們不是早已遷都了嗎?」聽聞這話的莽桓側頭看了莽窟一眼如此說道。

  莽窟當然知道遷都是太子黨早已定下的計策,可直到這時,他方才意識到,這簡簡單單的幾個字眼背後包裹著的是如何殘忍的後果。

  「若是遷都,沒有武陽城坐鎮此方,遼人大軍豈不是更加的肆無忌憚,那這些流民不是……」莽窟有些驚悚的言道。

  「你看這些流民,他們不過是些流離失所之人,他們對於武陽朝而言早已沒有了作用,這些的人生死你又何必放在心上,他們的死,是為了讓武陽朝能夠長治久安,是值得的。」莽桓的回答顯得雲淡風輕,那般的不經意,又那般的理所當然。

  莽窟不知道如何去辯駁這樣的邏輯。

  而事實上,他似乎也沒有更多的時間再去思慮這事情,因為在他聽出這番話的同時,城牆下的難民似乎真的被莽桓的鐵血手腕所震懾,開始退去。

  「你看,這些賤民就是這樣,你越是退讓,他就越是得寸進尺,現在被打了,知道疼了,就知道跑了。」身旁的莽桓低頭看著城下退去的百姓,冷笑言道。

  似乎,他很得意自己的這番戰果……

  但就在這時,身旁的甲士忽然發出一聲驚呼:「將軍,那些難民好像不是要退!」

  莽桓一愣,在這時沉眸看向城門下,卻見難民之中,一群看上去還算精壯的男子邁步走出,數量大抵已過萬數,手上拿著些鋤頭鐮刀,更有甚者握著不知從哪裡尋來的木棒。

  而隨著這群青壯的站出,難民的人群中越來越多的人湧出。

  而這群人,遠沒有一開始走上前來的青壯看上去那般有戰鬥力,他們中有老人,有婦女,甚至也有孩子。

  他們蓬頭垢面,他們面黃肌瘦。

  他們衣衫襤褸,他們氣息奄奄。

  但他們此刻看向這座巍峨城門的目光,卻那般一致。

  決絕、堅定。

  然後,還帶著一縷宛如烈火一般的炙熱。

  那是對朝廷的怨恨,也是對活下去的渴望。

  這是人之所以為人的原因。

  在生死面前,無關對錯,更無尊卑。

  為首的是一個三十齣頭的男子,也是一開始在城門下叫嚷著要莽桓打開城門的傢伙。

  他沒有什麼修為,從他說話的措辭酌句中,也能聽出,沒有什麼學問。

  但這個傢伙這時卻走到了台前,與一開始的畏畏縮縮,甚至結巴緊張不同,這時的男人同樣也極為堅定。

  他高舉起了手裡的刀。

  一把很尋常的刀,在武陽城中的甲士中,隨便挑出一個傢伙,他們身上的佩刀都要被男人手裡這把刀,金貴十倍不止。

  但這,已經是這群難民中,最像樣的武器了。

  就是這樣一群人

  ,也就是配備著這樣參差不齊的武器的傢伙們,此刻正邁著堅定的步伐朝著武陽城的城門走來。

  他們嘴裡沒有喊著什麼深明大義的口號,也沒有戰前鼓舞氣勢的言論。

  他們只是一同走來,嘴裡叨念著的也不過兩個字眼而已:「開門!」

  「開門!」

  「開門!」

  共同的意志彙集在一起,哪怕他們只是一群難民,但這時說彰顯出來的氣勢,卻讓城門上,方才還在夸夸其談的莽桓慌了手腳。

  他覺得自己腳下固若金湯的城池似乎開始有了顫抖的跡象……

  「愣著幹什麼!上箭啊!」而對於真正懦弱的人而言,面對恐懼最好的辦法,便是故作鎮定。

  莽窟有些氣急敗壞的朝著周圍的甲士高聲怒吼道。

  周圍的甲士聞言這才回過神來,紛紛將利箭上弦。

  「誰下令放的箭!」而就在這時一個低沉的聲音忽然從父子二人的身後傳來。

  莽窟與莽桓皆是一愣,紛紛在這時側眸看向身後,只見來者不是旁人,赫然便是那位讓父子二人遭遇了不少麻煩,同時恨之入骨的李世子!

  李世子的臉色陰沉在這時快步走上了城樓,他看向莽窟與莽桓,父子二人也在這時看向李丹青,雙方的目光對撞,李丹青沉下了臉色說道:「今日負責守城的是二位將軍?那想來應該也可以為我解惑了吧?到底是誰下令放的箭?」

  李丹青的態度咄咄逼人,語氣中帶著一股質問的味道。

  莽桓身居高位多年,如何受得了這樣的態度。

  他眯起了眼睛,沉聲道:「李世子好大的官威!本將軍乃是負責鎮守城門的將領,這放箭的命令自然是我下的,世子有什麼賜教嗎?」

  「是你?」李丹青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詫異。

  莽桓見狀,暗以為這李丹青是被自己的身份唬住。

  畢竟雖然李丹青這些日子以來頗有幾分春風得意的味道,但同時坊間詬病其拒不出兵的聲音也越來越多,甚至就連本來不對付的陸沉戟與項略文雙方都已經達成了共識要共同出手解決李丹青。

  李丹青要是有些眼界也該明白自己的處境,斷然不敢再在這時,在自己的面前作威作福。

  但就如莽桓一直錯估李丹青一般,這一次他也沒能例外。

  「那倒好,省去找人的麻煩了,來人,給我綁了他!」他如此言道,身後數位被他帶來的玄武軍甲士便在這時邁步而出,做勢就要將莽桓拿下。

  這樣的場面,莽桓與莽窟都毫無預料。

  父子二人一驚,莽桓身旁的那位親衛也回過神來,紛紛抽出刀劍。

  莽窟也看向李丹青,驚聲怒道:「李丹青!你要造反嗎?」

  李丹青聞言側頭看了一眼城門下正不斷走來的難民,也看了看那些已經倒在血泊中的百姓。

  素來嬉笑怒罵慣了的李世子,卻在這時面色陰冷,近乎猙獰。

  他說道。

  「不。」

  「是莽將軍,你在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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