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抵達
出兵的命令來得很突兀,哪怕是李丹青最親近的夏弦音等人,對此都有些措不及防。
不過好在李丹青在眾人的心中如今有著極高的威望,雖然困惑李丹青忽然而來的軍令,但大軍之中卻幾乎沒有什麼反對的聲音。
但困惑卻是不可避免的存在的。
哪怕是之前與李丹青一同見證過那位遼人屍首異變的公孫止,此刻也是心頭困惑不已。
大軍已經上路,公孫止做好了部隊的調度,也終於有了空閑,他猶豫了一會,還是策馬來到了李丹青的身側,上前問道:「世子,在下有一事不明。」
此時的李丹青正坐在戰馬上,身子隨著戰馬的前行而微微搖晃,似乎是在戰馬上閉目養神。
聽聞此問的李丹青側頭看了一眼公孫止旋即道:「說說看。」
公孫止趕忙道:「過了風來鎮,前方便是白湖、鐵鹿以及山君三城,白湖與鐵鹿二城都地處偏僻。世子能推測出遼人主力不在那處,倒也自然,可山君城地處要道,遼人為何不選擇在那處屯兵,而是在枯月山呢?」
「咱們試試應該做好在山君城禦敵的準備?」
李丹青所下的命令時需要大軍急行軍的,這四十萬軍隊雖然戰力不弱,但說到底還是拼湊起來的軍隊,急行軍之下,很有可能會在這個過程中,讓隊伍的隊形渙散,甚至脫節,若是在這個過程中有敵人突襲,那給大軍帶來的危機是不言而喻的。
公孫止有這樣的擔憂,自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尤其是,若是李丹青的估算有問題的話,遼人的主力並未在枯月山,而是聚集在山君城的話,沒有防備的大軍很有可能在進入山君城的範圍后,遭遇伏擊。
但聽聞這話的李丹青卻表現得極為淡定,他言道:「風來鎮到山君城六十里路,而枯月山到山君城足足兩百餘里路,二者相差三倍有餘,就算完顏冕在第一時間派大軍趕往山君城,而他們又以騎兵為主,想要比我們快也是不可能的,對於遼人而言,最好的辦法就是在這時選擇據守枯月山,所以山君城中,最多也就有些許守軍,不足為慮。」
李丹青的話說得可謂極為篤定,也似乎有那麼些道理。
但這些所謂的篤定也好,道理也罷,都是建立在遼人大軍此刻正據守在枯月山的基礎上,公孫止雖然信任李丹青,但一時間也難以完全接受這樣的邏輯。
他皺起了眉頭困惑的看著李丹青,再次問道:「可是世子拼什麼就這麼篤定遼人一定會在枯月山呢?」
「從地勢上看,枯月山位於陸屋郡的中央地界,四通八達,如今隨著枯月聖山的星靈湮滅,枯月山也已經倒塌,遼人自然不可能龜縮在聖山之上,依靠天險與我們對抗,那他們所能駐守之地,最多也就是一旁的枯月城,而遼人的其餘諸部,又遠在邛來西洲等三郡之地,短時間內定然不可能馳援,屬下愚昧,斷然想不到遼人為何要將自己置於險地的理由。」
說完這話,公孫止見李丹青正直直的盯著他,眉宇之間神情
耐人尋味。
暗以為自己說錯了話的公孫止趕忙低下了頭,言道:「是在下魯莽了,不該質疑世子的……」
「別這麼緊張。」李丹青卻在這時擺了擺手,笑著言道:「你質疑我的邏輯並沒有什麼問題,本世子也不是喜歡專斷獨行的人,只是……我確實不知道怎麼回答你。」
「因為你要問我原因,我也說不清楚,但我知道的是,我的推論沒有半點問題。」
聽聞這話的公孫止嘴角不免微微抽動,這李丹青的話,嘴上說著不專斷斷獨行,可干出來的事情似乎卻沒有緣由,很難讓人不往這方面聯想。
但他不知道的是,李丹青此言並非是在敷衍他。
他確實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這件事情——
遼人此行最大的詭異處,不在於他們為何會放慢進攻武陽的節奏,而錯失戰機,也不在於他們為什麼會將主力分成四份,分別駐守在西境的四郡。尤其是在,除開如今的陸屋郡外,其餘諸郡已經不可能再有能對抗他們的力量的情況下。
這些事情雖然出人預料,甚至不和常理,但都不足以讓李丹青如此困惑。
真正讓李世子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他們為什麼要毀滅聖山,而不是想辦法,將之取而代之。
相比於四郡之地的土地,真正稱得上是無價之寶的,其實是那座枯月聖山。
當初龍拓閻牙毀掉陽山,是為了讓應水郡民生凋敝,再借著當時遼人陳兵西境的情形,讓武陽朝放棄已經失去價值的應水郡,這是不得已而為之的釜底抽薪之法,但如果給龍拓閻牙一個機會的話,在不損毀陽山,也能侵佔應水郡的前提下,以龍拓閻牙的性子,是一定願意為此付出一些代價。
這就好像一個探險者,費勁千辛萬苦,終於尋到了夢寐以求的寶藏,卻在這時不管不顧的將自己的寶藏一把火燒了個乾乾淨淨。
如果這位探險者沒有瘋的話,那唯一的解釋是,焚燒這些寶藏后,他可以得到更加富有的東西。
李丹青以為,那垮塌的枯月聖山,之於遼人而言便是這樣的東西。
這樣的推論其實缺少某些關鍵的證據,但有的時候,李丹青卻是願意去相信自己的直覺。
……
總之無論眾人對此有多少的擔憂與疑慮,李丹青的心意不曾改變,他們就不得不依照著李丹青的意思行事。
大軍很快就來到了山君城外。
這時已經到了深夜,矗立在夜色中的山君城宛如一頭蟄伏在夜色中的猛獸,讓人心悸。
城牆上沒有半點燈火,偌大的城郭彷彿與夜色融為一體,只能隱約看到輪廓。
「世子,就算遼人的主力不在此,也不應該完全將這要地空出,拱手讓人,我們是不是……」公孫止在這時有些擔憂的說道。
但這時的李丹青似乎已經徹底摸清了遼人的行事風格。
他笑道:「無礙,此城必然與風來鎮一般。」
李丹青這樣說
罷,根本不帶眾人回過神來,便在那時一揚馬鞭沖向遠處的城郭。
李丹青的草率大大出乎了眾人預料,公孫止心頭一緊,在那時趕忙策馬跟上,身後的眾多甲士見狀也趕忙跟上。
三軍不可奪帥。
要是李丹青有個三長兩短,屆時大軍群龍無首,那對於他們而言那可是滅頂之災。
此時的公孫止也沒有心思去責怪李丹青的莽撞,只能在這時加快步伐,帶著大軍,護衛在李丹青的左右,以防李丹青有什麼不測。
但直到李丹青殺到城門前,城中也不見任何異狀。
然後李丹青便直直的入了城,而城中的狀況也如李丹青說的那般,並不見任何遼人的蹤跡。
而入城之後,李丹青倒是沒有再要求大軍急著趕路,反倒讓眾人在原地整備,恢復隊形,再出城前往枯月山。
這樣的指令,讓眾人不免心頭有些疑惑。
畢竟如果這山君城中沒有守軍的話,就證明李丹青的推論是對的,那就應該繼續急行軍,直搗黃龍,可怎麼忽然讓大軍放慢速度呢?
但或許是李丹青之前的推論被完美驗證的緣故,哪怕是公孫止也不好再多做詢問,只能老老實實的去執行李丹青的軍令。
大軍在山君中整頓約莫半個時辰之後,便再次開拔,前往兩百裡外的枯月山。
而此刻已經過了亥時,深夜的陸屋郡寒冷無比,刮在臉上的夜風帶著霜雪,宛如利刃一般,讓甲士們的臉頰發疼。
隨著枯月山崩塌,就如當初的應水郡一般,整個陸屋郡的氣候變得極為惡劣,尤其是在夜裡,這一點更尤為甚之。
並且越往枯月山的方向前進,這樣的狀況便愈發的惡劣。
就彷彿是他們正在不斷接近一處風眼一般,越往前走,行路便越是艱難。
兩百里的距離依照著大軍的腳程,四個時辰抵達完全綽綽有餘,即使這條件惡劣,五個時辰抵達也並非難事。
而這個時間,按理來說應該已經到了第二日白天,可事實上,當五個時辰之後他們走完這兩百里路,抵達那枯月城外時,天色卻依然昏暗,甚至比起深夜時,更加黑暗,天色也愈發的寒冷,以至於有些甲士甚至難以握緊自己的刀劍,那些被金流香花大價錢買來的戰馬,即使已經披上了上好的絨球,卻依然不乏有戰馬在行徑的過程中倒下。
哪怕這陸屋郡的聖山已經倒塌,這個地界氣候確實會變得惡劣,但此刻這鋪面而來的寒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天色,卻顯然已經超出了古怪的範疇,顯得詭異萬分。
這已經不再像是一處聖山崩塌后的地界,準確的說,這處地界已經不像是屬於人間的地方。
他更像是那傳聞中,位於九幽之下的寒冰煉獄。
但抵達此處的大軍,在這時卻沒有時間去為此感到詫異,因為相比於這處「寒冰煉獄」。
遠處那座本應已經倒塌的枯月聖山上所浮現的景象,方才稱得上真正的光怪陸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