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風蕭蕭兮易水寒
就連燕修此刻也是一臉驚訝的望著方正直和池孤煙,他實在是沒有想明白,堂堂天之驕女池孤煙,為什麼會突然對方正直提出這樣的邀請?
同席而坐啊!
燕修並不是一個看重出生門庭的人,可是,眼前這兩個人……
一個是北漠神候府的千金小姐,大夏王朝第一才女,雙龍榜首,未來大夏王朝第一元帥的指定人。
另一個呢?
不過是一個偏遠山村出生的書生,甚至連道堂都沒有進過。
這樣的兩個人,怎麼看都不可能有什麼交集才對啊?
而且,最主要的是……
不久之前,池孤煙還發下了一紙討賊檄文,言語中的針對之意,樹風之舉已經不需要多去猜測,可是現在……
態度轉變得也太快了點吧?
僅僅因為方正直拿下了信河府的雙榜榜首?
怎麼看也不太可能。
「難道他們之間……真的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燕修第一次覺得自己的腦子似乎有些不夠用了。
而北漠五府的那些官員們更是齊齊的張大了嘴巴,區區一個府試的雙榜榜首,為什麼會有這種待遇?
那樣的位置……
除了神候府的主人,恐怕也就是端王,太子殿下之樣身份的人才可以坐吧?
一個平民……
為什麼?
……
方正直其實也很想問一句為什麼,因為,在池孤煙的話出口的一瞬間,他就感受到了池孤煙剛才那句話之中深刻的含義。
看著池孤煙那雙清澈而明亮的眼睛。
高處不勝寒嗎?
真的好高啊!
俗話說的好,禍莫大於不知足,咎莫大於欲得,故知足之足常足矣。意思很明顯,一切災禍和過錯的根源便是不懂得知足。
池孤煙的邀請,看似是在抬高自己,給了自己無上的榮譽。有種風光無限好的感覺,只是這種風光卻是已經臨近黃昏了。
自己現在有能力去坐那個主位嗎?
當然是沒有。
所以。方正直現在的處境也正如她所說的那樣,高處不勝寒,而且,還是很徹骨的寒。
到了這一步,他也突然明白池孤煙為什麼要發那一紙討賊繳文了,從一開始,池孤煙就是有意識的讓自己站到高處。
如果沒有那一紙討賊檄文。自然就沒有五府才子同赴信河府的事情發生,也就不可能有那麼難的府試。
可是……
自己偏偏又再次拿下了信河府的雙榜榜首。
這樣的結果,自然不是池孤煙所希望看到了,於是,大宴之上,池孤煙再次讓自己站到了高位。
只是這一次……
實在是高的太狠了一點。
自己這一屁股坐下去,估計整個大夏王朝的才子們都會不服。
最終的結果就很明顯了,整個北漠,甚至是整個大夏王朝。想坐這個位置的人,想一舉成名的人,都會來挑戰方正直。然後,對著全天下的人喊。看吧,我把坐在神候府大宴主位上的方正直打敗了……
多麼霸氣,多麼大快人心。
而方正直呢?無疑就是一塊全天下才子們都希望踩上一踩的墊腳石。
等到墊腳石被人踩了一次又一次,踩到失去了價值之後,估計也就是被人一腳踢飛的時候了。
到時候是死還是殘廢……
估計還真不太好說。
方正直能想通這一點,池候和五府的官員們在片刻的震驚之後,自然也能想明白這一點,於是,他們想到了前不久池孤煙的那一紙討賊檄文。想到了剛才池孤煙在大宴之初特意點出方正直的舉動……
然後,他們臉上的震驚開始慢慢變成了譏諷與嘲笑。
陸羽生並沒有想明白。但是,他卻看明白了,因為,他已經可以看到周圍才子們眼中閃爍出的熾熱光芒。
那是一種野獸看到獵物時的寒光。
燕修這個時候也反應過來,他的嘴唇動了動,剛準備開口阻止方正直的時候便看到方正直正對著自己微微的搖了搖頭。
方正直自然知道拒絕是下下之策。
不說自己拒絕後,池孤煙會不會再給自己再安下一個「不知好歹」的罪名,恐怕單拿拒絕這一點來看,估計就做不到。
如果自己是池孤煙。
那麼肯定是一請,二請,三請……
到時候在天下人的面前,池孤煙自然是得了個唯才是舉,以德用才的美名,而自己?估計就是一個受千夫指的罪人了吧?
一樣是人人得而誅之。
區別就是,一個是站在高處被誅,一個是跌到深谷被誅。
「死局!」
坐上去是死,不坐也是死!
「方公子,請!」池孤煙看到方正直沒動,便也再次微微一福,那種姿態絕對是一個求賢若渴的無上將帥。
周圍宴席上的眾官員們看到這一幕,一個個也是連連點頭。
「雙龍榜首,驚世鬼才,果然是名不虛傳!」
「一個府試的雙榜榜首便有這等待遇,我等要是能在北邦的戰場上立下功勛,真不知道會如何了?」
「將門虎女,池候真是教導有方啊!」
沒有人再去在意方正直為什麼會坐在主位上,因為,他們看到的是一個真正唯才是舉,以德用才的將帥之才。
池候這個時候也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對著方正直微微點頭示意,一臉的和沐春風。
方正直知道,自己的一隻腳已經真正的踏入到了鬼門關,在神候府的大宴之上,自己不過就是一根任人揉捏的稻草而已。
實力太過單薄。
天時,地利,人和……
自己一樣都沒有占。
八年前,自己在對付池孤煙設下的金子局勢時,拖著時間得到了天時相助,又利用了高台下通道的地利,再加上出奇不意的逃跑。
自然是可以逃出升天。
可現在呢?
什麼都沒有的情況下,又要如何破這個死局?
方正直看著近在咫尺的池孤煙。感受著那雙清徹明亮眼睛中的隱隱笑意,他突然有一種感覺。或許至始至終,自己都沒有逃出過池孤煙的手掌心。
從一開始那一紙討賊檄文,再到後來神候府宴請信河府通過甲榜的才子。
一切的一切都在池孤煙的掌控之中。
而自己,則是一步一步的走進了池孤煙設下的死局。
微微的涼風吹過,將池孤煙垂落的秀髮輕輕的吹起,身上的裙角有些飛揚,很美。如同風中最驚艷的鮮花一樣,令人陶醉。
只是這朵花卻是帶著寒光閃爍的尖刺。
方正直突然有一股衝動。
想把這朵花上所有尖刺全部拔下去的衝動……
一根一根,全部拔掉!
就像她身上穿的衣服一樣。
最後,只剩下一朵嬌艷絕美,舉世無雙的傾世花骨朵,而她的盛開,卻只全由自己一念之間。
一念花開,一念花落。
既然總歸是一個死,那又有何所懼?
既然是死局。為什麼不幹脆一死到底?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
這樣想的時候,方正直的眼睛突然一亮。然後,這點亮光以恐怖的速度在他的眼中擴散。就像突然之間看到了黑暗中最亮眼的那抹曙光一樣。
「有了!」
池孤煙不是想讓自己感受一下高處不勝寒嗎?
那麼,自己就再站得高一些,站到一個連池孤煙也無法控制的高度上去。
方正直覺得自己是在賭,他賭的是池孤煙暫時不想讓自己死,在這一點上,他雖然沒有十足的信心,但也有了九成。
畢竟,以池孤煙的實力和地位。
如果真的要讓自己死的話。
八年前自己就已經死了,又豈會等到今天?
想讓自己感受高處的寒冷。卻又不想讓自己馬上死去,這是一個十足的獵人心態。
古語有云:一個成功的獵人。在第一次抓捕到一隻可怕獵物的時候,並不會馬上讓獵物死去,而是會用各種辦法去挑逗這種獵物,看看這種獵物的反應,因為,他需要去了解這種獵物的習性。
然後,去抓捕更多同類的獵物。
不管池孤煙是怎麼想的,但是,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
她暫時還沒想讓自己死……
既然如此,那自己還有什麼好怕的?!
一念通,則萬念通,方正直看著近在咫尺的池孤煙,看著那雙明亮如星辰般的眼睛,嘴角慢慢的露出一抹笑容。
這抹笑容很燦爛,就像冰雪消融后的陽春一般。
……
池孤煙離方正直很近,近得都可以感受到方正直的呼吸,因為,她必須讓自己的話準確的傳遞到方正直的耳中。
而且……
還不能讓第三個人聽到。
所以,這樣的距離是她能做到這一點的極限。
然後,她看到一直苦悶著臉的方正直笑了,而且,還笑得很燦爛。
她實在是有些不太明白,這種時候,這個無恥小賊如何還能笑得出來?難道,他已經放棄掙扎了嗎?
正這樣想著的時候,她突然感覺手上一暖。
然後,低頭一看……
自己的手上還有著另外一隻大手?!
那隻手很大,但是卻並不粗糙,沒有自己父親手上因長久征戰而留下的老繭,相反的,還有一種溫滑的感覺。
而且,她還能感覺到,那隻大手握住自己小手的時候,似乎還刻意的摩擦了一下。
那似乎是撫摸……
「無恥小賊,爾敢!」池孤煙心裡暗罵一聲,下意識的想將手縮回,但是,那隻大手的力量很大,緊緊的錮在自己的小手上。
池孤煙看向方正直,發現對方此刻正死咬著牙,似乎是自己剛才那一縮,使得他有些吃力,只是,為什麼他還在笑?(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