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蝕骨之毒
初夏守在夜無月的寢房前,眉頭緊縮,雙拳緊握。
皎潔的月光傾瀉而下,反射出雪花的顏色,院內紅梅點點。
這樣的景色,初夏竟無心欣賞,本是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人,此時竟緊張出了細汗。
今晚又是一個月圓之夜。
屋內夜無月盤腿而坐,汗水和著血水浸染潔白裏衣。
夜無月禁閉雙眼,要緊牙關,顯示出極大的痛苦。
方才泡在冰水裏還能舒服一些,而現在連冰水也不管用了,夜無月索性簡單披了裏衣,坐在床上調息。
墨發未挽,濕漉漉的黏在後背,原本潔白的裏衣,此時以被染成淡紅色。
肉眼可以看到的,是夜無月裸露在外雪白的脖頸上細密的血珠逐漸變大,滾落下來。
肉眼看不見的,是夜無月體內,一股股內力去修補保護心脈,紊亂,卻又有條不紊。
夜無月睜開眼睛,眼球上滿是血絲,看起來駭人至極。
很難相信白天還是一個生龍活虎的人,在雪中舞劍。
看見身上的場景,夜無月嫌惡的別過頭,卻沒有力氣去沐浴。
他有潔癖的。
南沼,這筆賬他夜無月記下了。
疼。
不過是短暫的舒緩,往後是更加痛苦來臨。
夜無月閉上眼睛,感知自己的身體。
往後,痛苦隻會加重,不會變少。
很疼,夜無月要緊嘴唇,嘴唇出了血。
他努力不讓自己呻吟出來,讓門外的初夏擔心內疚。
那個意氣風發的男子,受了傷,還是像小時候一樣,即使疼也一聲不喊,倔強的不讓別人知道,喜歡一個人躲起來舔舐傷口。
屋外,初夏顯然也不那麽輕鬆。
他看見遠處一個小家夥,披著火紅色的披風走進夜無月的院子,雪亮的眼睛看著初夏,清亮無比。
一個小女孩兒,怎麽可能有著大人一樣的眼神。
那眼神含著冰,不像是一個隻有幾年閱曆的小姑娘所擁有的。
初夏無暇想那麽多,隻是硬著頭皮下了台階,向夜瀾汐行禮。
“見過阿瀾小姐。”初夏說道。
“我要去看父親。”夜瀾汐冷冷的說道,看著初夏的眼神,很陌生。
她沒必要對一個一麵之緣的陌生人多說什麽!
夜無月晚上沒有和她一起吃飯,夜瀾汐便想到了什麽。
在那天的峽穀,夜瀾汐一見夜無月,便知道夜無月中了毒。
蝕骨之毒,此毒名曰蝕骨,顧名思義,毒發之時,便像將自己的骨頭粉碎又從新組裝了一下一樣。
憑她醫師的直覺,夜瀾汐幾乎一眼就可以斷定夜無月所中之毒,就是古書上失傳的蝕骨。
隻有月圓之夜才會發作,但有些人,往往死在第一次發作的時候。
活活疼死,很不堪。
今晚第一次月圓,夜瀾汐斷定軍中無人會解此毒。
所以,今天,她來了。
初夏本來還想推辭,想來夜無月也不想讓夜瀾汐看見他現在的樣子。
初夏本來想要說什麽,但聽見屋內傳來一聲悶哼。
二人再也顧不住那麽多,衝了進去。
初夏雖認識夜無月時間不長,但也算是了解夜無月。
夜無月那麽驕傲的人,不喜歡別人看見自己狼狽的樣子,所以才會讓初夏出去,選擇自己一個人在屋內。
夜無月苦笑,見夜瀾汐來了,眼裏垂下陰影。
小家夥嚇壞了吧!
說實在,夜無月現在的樣子,就像是從血池裏爬了出來一樣。
“初夏,你出去。”夜瀾汐說道,鼻子發酸,不讓自己哭出來。
初夏看了看夜無月,夜無月點頭,初夏才出去。
屋內隻剩夜無月與夜瀾汐兩人。
夜瀾汐衝了上去,抱住了夜無月,將頭埋進夜無月懷裏。
夜無月也想去抱她,卻發現自己什麽也動不了,連一句安慰的話都說不出。
好累,好困,也好疼。
夜無月緩緩倒下,雙眼閉起。
夜瀾汐起來,抽出了剛剛插進夜無月穴位裏的銀針。
她掏出匕首,輕巧的打開了機關。
匕首底部應聲而開,夜瀾汐取出了裏麵的丹藥。
夜瀾汐隻知道此藥可以救命,卻不知道此藥珍貴。
南沼大祭司二十年才煉出一顆,相傳可以醫死人肉白骨。
即使知道了也不後悔,她救了她最親近的一個人。
夜瀾汐將藥送入夜無月的嘴裏,隨即劃開了自己的手腕,任血流進夜無月的嘴裏。
此藥以血為引,方有效。
夜瀾汐甚至不知道自己從那裏知道的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