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失愛
第104章:失愛
不知何時,我能聽到外邊的聲音,不僅隻有九江的,還有小孩的,女的男的,風聲雨聲,很多聲音,可眼前依舊漆黑無影。
細細聽,有急急的腳步聲,不一會兒到了跟前,來人出聲道:“尊主,那百奇山花小公子,被人斬了頭顱,屍身懸掛在那東陵蕪芨山門前,也有十日之久,鬼謀士說,是時候了。”
“好,喚劍霜!”
“是!”然後又是相同的腳步聲,隻是漸行漸遠。
不一會兒,又有腳步聲傳來,此人應是女子,步伐雖有力,與先前那人相比下來,卻輕柔了許多,幾十步後,便駐了腳。
一陣冷清的聲音傳來:“尊主!”
這聲音有些耳熟,我似在哪兒聽過?
“劍霜,那百奇山花花死了這般久,卻未有人予他收屍,你說我們應該怎麽辦呢?”
“劍霜明白了!”
“真的明白了?”
“明白!”
“不要這般不情願,我說了,你跟著我,自然是報得了仇的,那鯉魚鎮不是讓你解了千年多的怨氣。”
“劍霜知道了!”
“你要真的明白了才好,不然……”
“是!”
“去吧!”
清淺的腳步聲又響起,漸行漸遠。
許久我才想起,這姑娘因是那桃源村的穆淩霜,可她何時入了囚魔山,還在為九江辦事,助紂為虐?
聽他們談話,那鯉魚鎮之事,穆淩霜也脫不了關係,可這鯉魚鎮與她又有何愁?
旁人滅她滿門,她應該最懂那種失去親人的痛苦,為何卻做那讓自己最憤恨,最仇怨的人?
如今,他們又在密謀什麽?那溫潤美好的花小公子是否真得沒了?是否也死在他們的算計之中?
“秋語姐姐,心跳的這般快,是為什麽呢?心疼別人,替別人惋惜?”
“他為何會死?那喻墨……”突然想到什麽,我住了聲。
“秋語姐姐還在防我?可你知道的還沒有我多。你肯定想知道他為何會死?”他輕哼一聲又道:“他為何會死呢?因為他的出生,便注定了他會死,我知道秋語姐姐又會說他沒有錯,可這世間哪裏是沒有錯,便無辜的道理?哪裏是沒錯,便能不惹是非的規則?
他與喻墨,再好,也非世人所能容忍理解的,更何況蕪芨山古板好麵子的喻單,怎會讓他毀人自己的寶貝兒子?怎會讓自己的人生有汙點?有讓人恥笑他的汙柄?
不會!
花小公子的出生,便注定了他要遭受非議,注定了他要給人糟踐,一個阿爹阿娘都不疼惜,寄養在花家的賤子,秋語姐姐,你說,他該有怎樣的命?”
原來是這般,難怪他那時說自己寄人籬下。
我喃呢:“他沒有做錯什麽,隻是喜歡了不該喜歡的人!”
“秋語姐姐還是這般悲天憫人,這人與你無關,你都心疼不已,若你在意的,你該是怎般?”
“你……什麽意思?”我突然有些不好的預感。
“聽說顏家與木家的親事推後了,就在你失蹤的兩日後!”
“為……為何?”
“為何我不知道,但我想應該與你有關。”
與我有關?怎會?
“秋語姐姐其實很想知道紫楓山的消息吧,那雨落呢,雪山,你是更想知道哪山?”
我沉默不語!
我都想知道,可我不能落入他的圈套。
“秋語姐姐還真是惜字如金呀,怎麽,怕我了?”
我還是不語,瞧不見他,不知是何臉色,眼前漆黑,也不知他在做什麽,隻是有細微樹枝折斷的聲音。
“唉,我還想告訴你那鬱,易風上仙,還有,那顏家小尊主的事,秋語姐姐竟然不想聽,那我也不招人煩,便不說了,秋語姐姐好生息著吧!”
我強忍著沒有出聲,知道了又能怎樣,不想徒增憂傷。
也不知他是不是故意的,從那以後,不再遮蔽我的耳朵,耳旁他所聽到的,我都能聽到。
幾日後,劍霜回報,說那喻墨已經救出,他逃出他阿爹設下的禁製,便匆忙地從後山下了山,沒有經過山門前,自是沒有瞧見懸掛在自家仙門前,自己心心念念的人的屍身。
九江嗤笑說,那喻單那老頭倒是把消息封得死,百山仙門都早知道的大事,愣是一點風聲都沒有吹進喻墨耳朵裏,也不知喻墨知道了,會怎般?
怎般?我不知該說命運無常,為喻墨與花花歎息,還是該說,九江計謀狠毒?
他這不是要滅了仙門,他這是要滅了整個正道。
一步一步,心之歹毒。
“秋語姐姐,我們下山瞧瞧去,看看這要變了的天。”
他這是想去看自己的傑作,這天下亂了,與他有何好處?
不知到了何處,他抬手解了禁錮,我能瞧見他能瞧見的一切,聽到他所能聽到的聲音。
天色灰沉,仿佛要墜落一般,雷雨連連,朦朦朧朧,山路蜿蜒,曲曲折折,風過樹動,沙沙作響。
一個纖瘦的玄色身影,手捂住胸口,佝僂著身子疾步向前走著,雨打落在他身上,他不躲不閃,狂風閃電從他身旁呼嘯而過,他卻視而不見,跌倒又爬起,跌倒再爬起。
仔細瞧,正是喻墨無疑。
此時的他,失去了往日的光彩,不似往日那般凜然正氣。他神色悲涼,身影蕭瑟,細聽還有悲慟的哭聲,一聲接一聲,悲戚地喃呢著:“不會的,不會的。”
以這離他稍遠的距離瞧去,想來是九江站在了樹枝上瞧他。
他跌跌撞撞,許久才到自家山門前,瞧見那一抹自己熟悉的顏色,他眼睛突現歡喜,小跑上前,顧不得自身傷痛。
可當他瞧清眼前之人,高高懸在山門前,無頭的屍身,那腰間熟悉不能再熟悉,似放非放的白玉小蓮配飾,眼中悲涼,傷痛,憤怒隨之洶湧而來,淚水如漫天灼身的雨水,控製不住。
雙~腿軟跪在地,終是忍受不住滿腔情緒,嚎嚎大叫,慟哭出聲,雙手瘋狂捶打地麵,許久才悲憤哭道:“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一句比一句更用力,一句比一句更震人心。
可回答他的,隻是無盡的黑夜及鋪天蓋地的雨滴。
許久許久,他才蹌踉站起身,幻劍飛身一把斬斷繩索,抱著那滿身破爛的不成樣的屍身,許是雨水浸泡的有些久,屍身發白,但還是有陣陣掩蓋不住的臭味透出。
他不管不顧,把屍身輕柔的放在地上,蹲在身旁,給屍身整理衣襟,哽咽道:“你最愛幹淨了,這衣裳髒亂了,你怕是不喜,無妨,墨哥哥待會兒便給你換一身幹淨的衣裳。”
他抬手撫摸屍體手臂上從橫交錯,醜陋無比,如蜈蚣蔓延的傷痕,那動作輕柔,怕驚醒已死之人,嘴裏還不停的喃呢道:“花花,你說過會等我回來的,為何要食言?”
他埋著頭,眼眶紅腫的可怕,聲音痛苦嘶啞,眼淚滴打在屍身上,一下接一下,連綿不斷。
他哭訴道:“花花,為什麽?你做錯了什麽?我做錯了什麽?我們做錯了什麽?我們都遠離他們了,不礙他們眼了,為何還要來管我們?為何還追著我們不放?”
他聲音輕柔隱忍,臨近崩潰。
他伸手把屍體抱起,揉進懷中,緊緊地,緊緊地,肝腸寸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我說過要護你周全,我說過不會讓別人再傷害你,我說過會和你永遠在一起,我卻我卻害你至此,對不起,墨哥哥對不起你!”他痛哭流涕,泣不成聲。
我瞧在眼裏,心中鬱鬱,堵的厲害,不知不覺間留下淚來。
“秋語姐姐可是在為他們傷心?為他們流淚?”也許也感染了喻墨的情緒,九江的聲音聽著也有些深沉陰鬱,不似往日那般幹脆直接。
我抬手擦拭淚水,不理會他,他好像已經習慣了我這般,也不生氣,自顧自道:“可世間悲慘的,豈止他們,他們不過是眾多山中的一粒塵沙。”
“也許你說得對,這世間有許多不平之處,可若人人都有心,不似你這般踩踏別人,隻顧毀滅,慢慢地,這樣的不平之事,它會不少些?”
“秋語姐姐真是嗬嗬,我都不知該怎麽說你了。
也許你說的對,可我”他猶豫片刻,輕笑一聲:“若他對我也是這般,我會不會不是如今這般模樣?”他說著清淺,像自言自語。
誰?他心悅之人,是誰?
再回神,那廂喻墨也抱著花小公子的屍身,向山門走去,一步一慢,卻堅定不移。
喻墨剛進自己大院,有人見他身影,便拔劍攔截,出聲嗬斥道:“誰?”
等喻墨走近了,透過雨夜,瞧清是何人,那幾人連忙放下劍,驚愕道:“小尊主?”
旁邊一人連忙向身旁另一人道:“小尊主逃出來了,快去稟告尊主!”
那人轉身向裏跑去,邊跑邊叫:“小尊主逃出來了,小尊主逃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