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風雪中,一位頭髮花白的老嫗牽著奄奄一息的孫子艱難朝馬車前走來。
二人蒙頭垢面,衣衫襤褸,在凜冽的寒風中瑟瑟發抖。
他們身上穿的像是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撿來的破衣服,不僅不合身,甚至還無法蔽體。
「公子,給口吃的吧,求你了。」老婆婆聲音嘶啞,嗓子像是被寒風凍壞了。
「咳咳咳……」她剛說完,身邊的小孫子便傳來一陣破碎的咳嗽聲。
雲嘉的心驀地被揪了下,她立即端著桌上的兩份糕點下了馬車。
誰知容箏卻攔住了她,「皇上將糕點給我吧,我去送。」
雲嘉沒有拒絕。
容箏端著糕點下了馬車,然後交給了車夫,讓車夫給祖孫二人送了過去。
她上了馬車后,向雲嘉解釋道:「皇上,如今我們到了荊州,要小心行事,萬一他們……」
她說著看了眼還在咳嗽的小孩子,「萬一他們有瘟疫,那就糟了。」
「多謝公子,多謝小姐。」
老嫗看了眼狼吞虎咽的小孫子看向馬車道,「公子小姐放心,我們祖孫二人沒有得瘟病,我們就住在這一帶,這裡還沒有發現瘟病,只是飢荒嚴重。」
小男孩餓急了,拚命的往嘴裡塞著糕點。
由於寒冷,他的雙手都凍僵了,手裡捧著的糕點一不小心掉落在地,他立即蹲下身子去雪地里撿。
這一幕,讓雲嘉看的心疼。
她抓起自己平時用來小憩的狐皮毯下了馬車。
走到小男孩身前,她小心將狐皮毯裹在他身上,「這樣就不冷了。」
「謝謝,謝謝哥哥。」小男孩怯怯開口。
老嫗看到這一幕,誠惶誠恐的來到雲嘉身邊,「公子使不得,使不得啊,我們怎麼能要您這麼貴重的東西,您肯給我們一口吃的,我們就已經感激不盡了。」
「孩子小,受不得凍,不然他這風寒會更加嚴重的。」
雲嘉起了身,從懷中取出一個銀錠子遞了過去,「婆婆去附近找個醫館給孩子抓點葯,剩下的錢再買兩身暖和的衣服。」
老嫗看到手中的銀錠子驚住了,「公子,這……」
她還從未見過這麼大的銀錠子呢。
「婆婆收下吧。」
老嫗感動極了,立即拉著小孫子跪倒在雲嘉腳邊,「謝謝公子,謝謝公子,您真是個好人。」
「快快起來,去抓藥吧。」雲嘉說著又將自己的手爐塞到了老嫗手中。
「多謝公子。」老嫗不住點頭,拉著小男孩的手離開了。
她一邊走一邊回頭看雲嘉,忍不住一陣抹淚。
雲嘉看了他們良久,這才重新上了馬車。
這才剛來到荊州就遇到了流離失所,饑寒交迫的祖孫倆,那荊州城中心又是什麼景象。
她敢肯定,哪裡居無定所,流浪在外的人會更多。
再加上鼠疫橫行……雲嘉都不敢想,那裡究竟會是怎樣的人間地獄。
雲嘉想著荊州的鼠疫,悶聲坐在馬車裡,滿臉惆悵。
容箏為她倒了杯茶安慰,「皇上別著急,我們齊心協力,瘟疫一事一定會解決的。」
雲嘉點點頭,「別擔心,朕沒事。」
「喝口熱茶暖暖身子吧。」
「謝了。」雲嘉捧著茶盞淺淺啜著。
熱茶沿著喉管流入胃裡,她整個人頓時暖洋洋的。
不知為何,這個時候她再次想到了剛才那個凍得瑟瑟發抖的小男孩。
她突然覺得自己很無能,身為一國之君,卻沒有保護好自己的子民。
「皇上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樣。」一旁的容箏突然開了口。
「嗯?」雲嘉聞言抬眸。
「其實您是個好皇帝。」容箏稱讚出聲。
雲嘉稍稍有些驚訝。
自從出發開始,她就發現容箏有些排斥自己,沒想到這會竟然得到了她的誇獎。
「皇上待人親和,沒有一點架子,從不會麻煩別人,而且在必要的時候您還會過來搭把手,就比如剛才,您放下身份和我們一起推車。」
容箏說著朝祖孫二人離開的方向看去,「皇上明明那麼怕冷,卻將自己的狐皮毯和手爐都給了祖孫二人。您很善良,是個仁和的好皇帝。」
雲嘉被誇得都有點飄飄然了,「沒想到能得到容小姐這麼高的評價,我還以為你因為當初我讓你在御花園搬磚的事情記恨我呢。」
「小女不敢,那件事我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容箏說著將自己的毯子和手爐遞過去,「皇上用我的吧。」
「不用,你也怕冷,自己留著吧。」雲嘉擺擺手。
二人在馬車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時間過得很快。
等他們回過神時,外面的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聽見從遠處傳來的馬蹄聲,容箏忙掀開車簾,「是哥哥回來了!」
一同回來的,還有落雪,她的手上,提著一個小包袱。
雲嘉這才驚覺,落雪不是一直守在她身邊么,什麼時候離開的?
隨著馬蹄聲漸近,容離和落雪一同回來。
「微臣來遲了,還請皇上恕罪。」容離來到馬車前拱手。
「容愛卿辛苦了。」雲嘉關心了一句。
「皇上,快上馬車吧。」容離拱了拱手。
雲嘉聞言便和容箏收拾了下東西,換到新的馬車上。
她剛上車,落雪便將厚厚的毯子和熱乎乎的守護遞了過來。
雲嘉看著落雪被寒風吹紅的臉頰微微一愣。
原來她剛剛離開是去買這些東西了。
「這裡距離最近的城鎮也要兩個時辰,等我們趕過去,估計天要黑了,這些是微臣剛剛買的包子,點心,皇上先將就兩口。」容離上了馬車,取出食盒,放在雲嘉面前。
「容愛卿有心了,這個天氣能吃上一口熱的就不容易了。」
雲嘉說著將包子點心取出來,給容箏留出了一部分,然後將剩下的遞給外面的落雪和車夫。
「多謝皇上。」車夫感激的接了過去。
夜路不好走,而風雪還越來越大,原本兩個時辰的路程,他們足足走了半宿。
直到子時,這才趕到客棧。
「叩叩叩……」
車夫一邊走一邊找,敲了好幾家客棧,總算找到了一個落腳處。
就在眾人準備上樓好好歇息的時候,樓上突然傳來一陣驚恐的聲音。
「瘟疫,他得了瘟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