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5章

  雷聲，不再沉悶，而是變得清晰而令人驚懼，準備隨時在天際炸裂開來，使人猝不及防。


  雨聲，越來越大，你可以清晰地聽見它砸落在大地之上的沙沙聲。


  馬宇島在大海之中，任憑狂浪驚濤狠狠地撞在其上，看起來搖搖欲墜，卻又巋然不動。


  林封癱坐在位子上，手上的鮮血已經止住，不再流淌，但是他心裏的血已經淌開了，待血流盡，他才有可能冷血無情地去述說。


  “我那個時候猜想，嶽明應該是猜出了七八分，因為他一直沉默著，人們都是一樣的，在沉默的時候，遠比說話要來得可怖。”林封冷冰冰的語氣令眾人後背發涼，“我回去之後，一直在想要怎麽辦，應該怎麽去殺死他，我幾乎沒有睡著，反反複複地醒來，最後終於大概在淩晨時分，我行動了，敲開了嶽明的房間大門，他剛剛起床，還在刷牙，我趁他注意，用棍子打昏了他，然後讓他撲在盥洗台上，用繩子綁住了他的脖子，打開了水龍頭，然後我將房間搞亂，將那把手槍放在他的枕頭底下，至於槍裏麵少了的那枚子彈，還在我的房間裏麵，還有那根棍子也一樣。”


  “你為什麽沒有將那些東西扔進海裏麵？”狄克森皺起了眉頭。


  林封眼中忽然變得悲傷不已，苦笑著說道：“因為你，我們第一次見麵，你就可以發現我是醫生，而且我是知道你曾經當過警察的，所以我覺得你很有可能找到真相，那把槍是用來殺你的。”


  狄克森的眼神也變得有一絲哀傷。


  “所以我早上聽到的聲音是你了？”狄克森抬起頭靜靜地看著林封的眼睛。


  “是的，可是我突然改變主意了。”林封的眼睛之中突然泛起一絲淡淡的光芒，“我覺得你這種人不應該死在我手上，也許盧武找你過來是對的，他有可能早就知道你的能力了，準備將你殺了，那樣的話，我可能就沒辦法下手了，因為我一定會救下你的。”


  狄克森的表情突然變得痛苦，在現在還活著的這些人之中，他最欣賞的也是林封，兩個人可以說是惺惺相惜，可是為什麽凶手就是眼前的這個人呢？那個之前稱呼他為“福爾摩斯先生”的人到頭來卻是個“莫裏亞蒂”般的存在。


  “真是可惜，你應該殺死我的。”狄克森淡淡的說道，“你從來都不明白，放下仇恨或許更加正確，盧武那種人應該交給警察，而不是你這樣去複仇。”


  “或許你說得對，但是我無路可走。”林封揚起腦袋看著天花板，“人們生存的意義在哪兒呢？不就是好好的活著嘛，可是我明白，我父母的死並未帶給盧武相對應的懲罰，這世上的事情總是不公的，與其寄希望於他人之手來毀滅惡魔，不如我當一個絕世的劊子手，像瓦格雷夫法官一樣，充滿儀式感的進行屠殺。”


  林封頓了一下，繼續說道：“說起來也諷刺，盧武他本來是想要體驗一把生殺予奪的大權，卻借用了所謂的‘正義’，我清理了人渣，卻隻能夠成為‘劊子手’，他本應該扮演瓦格雷夫，卻變成了‘青魚’阿姆斯特朗，我本應該扮演阿姆斯特朗，卻成為了法官大人，我還是一名醫生，那堆衣物也在海中喂魚，哈哈哈！這和那本書何其相似，什麽是正義呢？”


  “正義，從來不是個人所真正明白的，你們這種隨意剝奪他人生命的人，談什麽正義！你不過是和盧武一樣，為了一己私利去殺害他人罷了！瓦格雷夫？真是可笑，他是我見過最可笑的凶手，自以為高高在上，又何曾真正尊重過正義呢！正義，隻存在於律法之中，正義隻存在尊重他人生命的人身上，不管別人做了什麽事，一切都交於法律判別才是正義，你們所謂的正義，不過是你們犯下大錯之後為了開脫而編造的借口，你們從未為了正義而奮鬥過。”


  林封沉默了，他發覺自己的心裏突然好痛。


  “也許你說得對吧。”林封輕聲說道。


  狄克森也沉默了，所有人都沉默了，這個時刻，無聲勝有聲。


  “我在嶽明的房間裏麵發現了這個。”狄克森從懷中拿出了那個衛星電話，“我和這個地方的警察還挺熟悉的，已經將所有的事情告訴了他，我想過不久，他們就會登島了。”


  “太好啦。”羅施突然站了起來，“我們應該很快就可以離開這座島了。”


  所有人都興奮了起來，除了林封。


  突然，林封露出了他人生之中最後的一抹笑容，然後整個身體直直的栽倒在地。


  狄克森衝了上去，扶起了他。


  “林封，你！”狄克森慌亂起來。


  “是砷化物。”林封虛弱地說著，“這可能是我最後一句話了，我從未殺死過邱韻，那隻是我自己欺騙自己的產物，也不過是為了欺騙你們而已，嗬嗬，最可怕的事情，可能是一個人為了………”


  林封咽下了最後一口氣，死在了狄克森的懷中，他不僅大仇得報，還逃避了審判。


  狄克森聽見屋外的雷聲大作，大雨磅礴，心裏突然痛了起來，他合上了林封的眼睛，將他的身體輕輕地放在地上，然後站了起來，眼角流下了眼淚。


  地上，那個破碎的陶瓷娃娃浸滿了鮮血。


  桌子上，隻剩下了六個陶瓷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