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縱身,生死相隨
此時,孟千尋一掌打在明川頭頂上,他七竅流血,一口血直接噴在離墨臉上,撫著她臉的手無力地垂下,眼神也越來越渙散,「對不起……對不起,答應我,一定要活下去!」
「年年!」最後一刻,他猛然暴呵一聲,用了平生最大的力氣揮開身上所有束縛,再次抱住她,雙眼滿足地合上,鮮血從眼角滑落,滴在她的唇上。
「我多麼希望你不是我師妹,而是那個哭哭啼啼的傻丫頭,這樣我就可以……娶你了。你一定不知道吧,那一半鐲子是師傅要我留給未來媳婦的。只可惜,我們的一開始,就錯了……」
他就是這樣簡單地愛著她,他只有一個心愿:保護她,如果加個期限,最好是一輩子。
「啊——」
驀地,空曠的幽雀大道響起一聲凄厲的尖叫,長孫一澈看到離墨跪在地上,面色扭曲,眼中瀰漫著前所未有的悲痛,她捧著柳葉雙唇顫的不行,「明川……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回來了?」
不知道為什麼,她能感受到,明川或許就在這附近!
不然,千葉鐲不可能感應到他的召喚,突然出現為她解圍。
難道,明川根本就沒死,五年來,他從未離開過自己,他一直都在她身邊,默默地保護著她!
但如果他真的還活著,他又為何不來見自己?
「明川!」
離墨撐著地面吃力地爬起來,望著一處山谷,厲聲大喊。
就在這時,忽然起了一陣風,將那些柳葉卷到半空,竟向著那處山谷飄去。
離墨只覺兩手空空,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如漩渦將她吞噬,也就在那刻,所有的堅強都化作了淚水,她再次跌跪在地上,抱著雙臂無助地抽泣起來。
「明川,我好累啊,我們一起回家吧!」
「她在哭。」
粉衫少女心疼地看著離墨,周圍靜悄悄的,唯有昏鴉飛過城牆發出的聒噪叫聲,所有人都不敢出聲,只是看著她大哭。
少女不敢想象,這個女人有著和尚離墨一模一樣的皮囊,更甚是一模一樣的語調,她可以在瘋人崖里撐下五年,可以操控最兇狠的蒼狼,可以讓翠依嚇的魂飛魄散,更甚是當著百人的面抽孟千尋兩巴掌,她都不曾懼怕。
但是,如此強勢冷漠的女人,如今只是柳葉被風吹走,就足以叫她軟弱的跟個孩子一般放聲大哭。
但是無論這女人是人是鬼,她都不會再是從前的尚離墨了。
因為,尚離墨,五年前就隨著明川一起死去了。
眼見離墨隨時都會崩潰成魔,石牆上孟千尋悄然打了個響指,城下翠依聞聲抬頭,見她唇畔勾起一個幾不可見的弧度,當即會意冷笑,沉聲,「再攻!」
此時不殺,更待何時!
說著,那十三個少女再度甩出綾帶蜂擁而上,腳下匍匐的幾隻獵犬也同時向離墨撲去。
可就在陣法即將布好時,那跪著的女子忽然抬頭看向高高在上的孟千尋,一雙黑眸輕輕掀起,那一眼如冰錐刺骨,看的孟千尋渾身冒冷汗。
女子的眼睛沒有半點畏懼,甚至帶著几絲冷嘲,然後緩緩抬起了右手。
那手腕上橫亘著一條醜陋如蜈蚣的舊疤,在細膩的雪膚襯托下是如此觸目驚心,更像是天大的諷刺。
「怎麼?」離墨半跪著緊緊盯著那抽來的綾帶,後背弓起像一頭蓄勢待發的豺狼,「千葉門大名鼎鼎的十三鞭,就被新任門主操練成了這樣?」
而那些獵犬看見她這姿勢后,竟紛紛叫囂著往後退去,甚至屈膝跪下。
翠依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見一個血衣人突然暴起,身形如蝴蝶穿花,瞬間沖入陣法中,更恐怖的是,那右手牽引著她,恰好能避開每一條綴毒的綾帶!
綾帶變化間,那血衣人已如鬼魅繞到她身後,右手一把扼住她的咽喉。
「翠依,我們又見面了。」
耳邊傳來清晰的指節咔擦聲,翠依渾身一抖低呼出聲,只見那人黑瞳森森地靠近自己,陰冷的聲音如蛇蠍一字字撲入耳中。
「昨晚之所以讓你活著,就是為了留著你這條命,聽到孟千尋像瘋子一樣咆哮,而如今,你已經沒有活著的必要了。你不是說榮兒愛對你笑嗎,不如你下去陪他吧!」
說罷,離墨五指猛然收緊,整個右手已經痛的沒了知覺,她知道掐死翠依的那刻,她右手也會永遠的廢了。
但是只要能為榮兒報仇,便是在所不惜!
同時,被打亂的陣法重新布好,石牆上那孟千尋又是一個響指,翠依頓時瞪大了眼,孟千尋這是要借著自己除掉尚離墨!
她不死,尚離墨都得死!
「啪!」
飛到半空的鞭子卻突然應聲而斷,漫天彩綾被絞得粉碎,孟千尋看清那出手之人,驚訝地倒退一步,顫聲道,「一澈?」
這回離墨也愣住了,猛然想起這男人怎麼還活著,而且她居然也沒事,她敢獨自躍下幽雀台就是因為深知自己早已絕情絕愛,難道說一切都是自欺欺人?
不可能!
想及此,她手下意識一松,翠依得了空抬腳就欲逃跑,離墨清醒過來,怒起一掌就劈了過去,卻聽那長孫一澈一聲大吼。
「娘子莫氣,當心傷了胎氣!」
胎氣?難道就是昨晚!
一瞬,所有人都被這幾乎驚為天人的喊聲給怔住,連再度升騰的殺氣都滯了一秒。
離墨正欲辯解,男人已快她一步,一個箭步衝過來,揮起一掌抨向她頸后。
「你……」眼前一黑,離墨險些氣的吐出一口血,「很好!」
做夢也想不到,五年未見,這面癱男人似乎比初見時更加五內俱黑,更加會演戲了!
「那是,為夫自然是極好的!」長孫一澈笑的眉飛色舞,將她打橫抱起,「娘子你說,這回是為夫贏了對嗎?」
「你做夢!」
一口老血積在胸口,離墨趁著沒暈過去,竟一把勾住長孫一澈的脖子,親昵地趴在他懷裡沖著石牆上的孟千尋招了招手。
而抱著她的男人,臉色頓時黑的要滴下墨來,一邊大步向一處走去,一邊扣著她的後腦在她耳邊狠狠警告道,「尚離墨,你夠了!」
這女人,真是半點虧都吃不得!
剛說完,懷裡的女子便窩在他懷裡沉沉睡去,像是一隻調皮闖禍的小貓,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辦,長孫一澈腳下的步伐漸漸沉穩,本陰雲密布的臉上晃過一抹不經意的淺笑。
七丈石牆上氣氛凝肅,長孫一凡臉沉默而蒼白,宛如雕塑般立著,半晌才吐出一句,「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