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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圍城,愛恨迷霧

  姬魅橋一怔,下意識縮回了手,低頭看去,睡夢中的小傢伙嘟著嘴,一隻小手居然和尚離墨緊緊握著,似乎做了很可怕的夢的樣子。 

  「死孩子。」 

  喉嚨間溢出低啞咒罵,姬魅橋眉色頓沉,她目光掃過離墨右手腕,突地揚眉一笑,眼底卻翻滾著嗜血的殺意。 

  孟千尋一心想當皇后,如今更是大量服用太醫院開的藥方,希望治好自己的不孕症,她當然希望有朝一日是自己的骨肉登上皇位。 

  至於即榮,不過是個來歷不明的野孩子,長孫一澈卻疼愛的他像個寶,原因孟千尋自然也清楚,因為這孩子無論是眉眼,還是語氣,都與那死去的女人極像! 

  如此一來,她在這裡殺了即榮,再將這錯推到青黛身上,就可以去孟千尋那裡邀功,盯著依然昏迷的離墨,她眼中凶光一閃,五指成爪狠狠刺向即榮的心臟! 

  可就在指甲刻入血肉的那刻,小傢伙突然張開眼,怔怔地瞅著姬魅橋,纖長的睫毛,明澈的大眼,可那眼底偏生帶著一抹夢魘般熟悉的孤高。 

  「姐姐?」 

  無辜的童聲,姬魅橋手僵在半空中,因為她感受到了自己腹中胎兒輕輕戳了戳自己的肚子,似乎也聽見了這個聲音,想要出來玩耍一般調皮。 

  那一刻,她猛然想到五年前長孫一澈對尚離墨凄然的質問:「和你一起回來的孩子,到底是不是你和明川的孽種?」 

  而她肚子里的胎兒,也是明川的孩子啊! 

  然而也就是這一刻的遲疑,床上本沉睡的女子驀地撐開了眼,漆黑的雙瞳如兩道冰錐凌厲地刺來,透著幽冥地府的怨毒。 

  醒了? 

  寒氣侵襲血脈,姬魅橋被盯的渾身一顫,完全來不及反應,對方已經坐起身,左手紅袖一揮,一掌將她抽下床去,竟沒有一絲一毫剛才的柔弱憔悴。 

  臉上那張假皮傳來劇痛,姬魅橋整個人翻滾下去,出於本能立刻用一手護住小腹,一手就欲擊向地面反彈而起。 

  可一想,真實的青黛絕不可能有如此迅速的反應能力,她乾脆雙手死死地抱住胎兒,任由自己的額頭重重地磕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 

  這一耳光抽的極為用力,似乎是母親為了保護孩子所作出的拚死一搏。 

  姬魅橋整個人跪在地上,口角染著絲絲鮮血,脖子一涼,頭頂傳來一個冷厲的低喝。 

  「你想做什麼?誰派你來的?」 

  離墨將睡的迷迷糊糊的即榮護在身後,手中匕首抵住跪在地上的女人,目光落在她深駝色的斗篷上,她瞳孔一縮,不等對方回答,直接掀開了她的風帽。 

  「唔!」 

  姬魅橋情急之下忘了自己戴著青黛的皮囊,趕緊揚手去擋,離墨丟下匕首,用力掰開她的雙手。 

  是一張妙齡少女的臉。 

  可是身上的脂粉氣卻異常濃烈。 

  那一瞬,離墨眼底掠過了一絲異光,分不清情緒。 

  「是你。」 

  離墨淡淡開口,她記得青黛的模樣,而且剛才對方驚慌失措的舉動,也像極了從未殺過人的青黛。 

  青黛一直都是千葉門底層的門人,做事隱忍,鋒芒內斂,卻因心地善良,而從未執行過刺殺任務。 

  「青黛姐姐!」 

  即榮被離墨那一耳光給驚醒,立馬從床上躍下,推開離墨依舊死死握著姬魅橋的手,用衣袖擦拭著她唇邊的血跡,然後瞪大眼睛沖離墨喊道,「你怎麼隨便打人呀,你果真如傳言般歹毒薄情!」 

  她怎麼可以不問是非,直接就甩別人一巴掌啊,這壞女人,果然不招人喜歡! 

  「青黛。」已經對即榮的敵意司空見慣,離墨拾起匕首緩緩起身,俯瞰著男孩身後的女子,聲音有一絲難掩的低啞乾澀,「你還沒回答我,你剛才想對即榮做什麼?」 

  影衛直屬長孫一澈管轄,她現在身為一員,更甚是長孫一澈的貼身侍衛,自然要比千葉門的門人高出一級。 

  那個男人,又給了她一次復仇的機會,他究竟想要幹什麼? 

  明知她在利用他,明知她復仇名單上最後一個人就是他自己,卻為何還要三番四次地助她,幫她? 

  「我……」 

  看著伸開雙臂擋在自己身前的男孩,姬魅橋眼中戾氣一閃而逝,模仿著青黛嬌弱的聲音,她向離墨行了五體投地大禮,趴在地上哆嗦道,「方才奴婢見小世子睡的衣衫有些凌亂,就私做主張想替他整理下。」 

  「真是如此?」 

  離墨靠在床柱上,目光依舊鎖著姬魅橋,有些狐疑地問道。 

  「是……」 

  姬魅橋咬唇,斗篷下的手卻狠狠刻入地板,該死,她居然要給這個賤人下跪! 

  不過,她剛才不是暈倒了嗎?以脈象判斷,她至少得昏迷半個時辰,怎麼這麼快就醒了過來,還跟個正常人一般? 

  「不是又如何?」 

  即榮突然大喊一聲,將姬魅橋扶了起來,「我這五年來和青黛姐姐相處的可好了,她才不會害我呢!」說著,他撇了撇嘴,安慰姬魅橋道,「姐姐別怕,有我在,以後誰再說你一個不字,我就讓爹爹宰了他!」 

  「多謝小世子體諒。」姬魅橋鬆開即榮的手,擠出一絲難看的笑,看向銳氣不減的離墨輕聲道,「大人您的氣色看起來很差,青黛幫您倒杯熱茶吧。」 

  說著,低著頭不再去看離墨的雙眼,兀自走到了桌旁,背對著兩人倒了一杯茶。 

  「大人,請。」 

  她恭敬地半跪在地,雙手奉上茶,離墨淡淡垂眸,過了好半晌也不說一字,碧色清亮的茶水清晰地倒映出她略微蒼白的容顏。 

  姬魅橋只好就這麼跪著,內心已是恨的牙癢,卻聽兩字輕輕飄來,「不用。」 

  姬魅橋心中咯噔一下,默默收了茶盞,一言不發。 

  「青黛,你扶我去床上吧,我月事來了有些乏。」 

  「是。」扶離墨坐下后,姬魅橋心下一轉,餘光瞟向即榮,微笑道,「趁著茶水還熱,不如小世子來喝一口吧,奴婢想您一定也口渴了吧。」 

  「好啊!她不喝我喝。」 

  即榮咧開嘴,跑過來伸出雙手去接。 

  「我來。」可是下一秒,姬魅橋手中的茶杯就被離墨接了過去。 

  「我自己會喝!」 

  即榮一跺腳就要去搶,離墨將手舉到他正好夠不到的地方,看他一蹦一跳的模樣,眼底漾起一絲笑。 

  「你……」心跳驟然加快,姬魅橋手還維持著那個遞茶的動作,她眼底閃過驚慌,隨即飛快斂去。 

  「怎麼了?」離墨淡淡掃了她一眼,目光卻在她右眼角多停留了一會。 

  「這種小事不勞大人費力了。」姬魅橋笑的怪異。 

  「這是應該的。」 

  不管即榮嘰嘰喳喳地抱怨,離墨將茶盞遞到他唇邊,眼底異芒閃過,左手一偏,整杯滾燙的茶就這麼朝著姬魅橋的手背澆了下去! 

  「你!」那凝白的手背當即通紅一片,姬魅橋捧著燙傷的手,抬頭盯著離墨,眼底泛起沉沉陰毒。 

  「壞女人你又想幹嘛?」 

  「是我不小心,你不會怪我吧?」 

  離墨靠在床上看著她,笑容愈加明艷,直到姬魅橋氣的差點發作,然後目光一閃,懊惱地揉著眉心道,「不過青黛真是年幼無知,小孩子家家喝什麼濃茶,夜裡可是會尿床的。」 

  「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那就下次再喝。」說罷手一揚,對姬魅橋道,「我要休息了,你出去吧。」 

  「是。」狠狠咬了咬牙,姬魅橋最終選擇罷手,卻在推門而出的那一刻,身後傳來離墨的聲音。 

  「把桌上的茶也拿出去,我不喜這味。」 

  微訝地轉過頭,見床上的女子雖然面無血色,但眼底依舊帶著當年的一塵不變的清傲冷厲。 

  「還有麻煩青黛告訴店家,今後如此次的茶就不必上了,畢竟這樣是引不到客人上鉤的。」 

  離墨狀若無意般掃過姬魅橋微白的臉,唇邊揚起絕美的笑,「還有別的嗎?」 

  「奴婢再去問問。」 

  姬魅橋心臟一跳,下意識摸了下臉,趕緊拿了茶壺匆匆離去。 

  直到下了樓梯,她腦中都是那雙揮之不去的黑瞳,黝黑卻明亮,如世間最鋒利的刀剖開一切齷齪心事。 

  別的? 

  難道尚離墨已經發現了自己,還警告她手段太嫩? 

  回頭看著二樓,她將壺中的茶水倒入客棧後院的河水中,水面上漸漸浮起一層淡紅色。 

  那是極好的止血藥,可是用在月事來潮的女子身上,就變成了毒藥! 

  她會一直流血殆盡而亡! 

  淺色的瞳血色流轉,幾乎看不見眼白,她伸出燙傷的右手,不久,那上面的水泡便次第脫落,露出凝雪般的肌膚。 

  一張麵皮輕輕落在水上,春日湖水清澈,映出姬魅橋真實的容顏,雪白的肌膚下,卻有鮮紅的血管從耳後一路開到眼角,好似魔鬼的爪牙。 

  她已經撐不了多久了,今天已使用了兩次禁術,如果再不去吸食陽氣,她恐怕等不到孩子的出生了! 

  「尚離墨,你真不愧是我一生最大的勁敵,不過你以為你贏了嗎?」 

  至於那孟千尋,她從未將她放在眼裡過! 

  重新戴上風帽,她雙手籠在袖中,當麵皮沉入水中時,姬魅橋已然消失在了風裡。 

  「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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