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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夜宴,鬼胎暗結

  幽幽的琵琶音帶著蠱惑人心的魔力似從四面八方而來,卻遲遲不見那奏曲之人。 

  場內少女身著異域裝束圍成一個圈,薄紗下的肌膚若隱若現,小蠻 腰上嵌著小巧玲瓏的鈴鐺,手中綵綢隨著曲調一片片甩了出來,遙遙俯瞰好似一場大漠風暴,在座賓客無不沉溺於這段歌舞之中。 

  驀地,曲聲漸快,少女手中的綵綢更是眨眼間幻化成各種姿勢,小蠻 腰快速地扭動著,舞姿傾城,魅若蛇妖,少女們漸漸向四周擴散開去,旋舞中的風暴亦愈加洶湧澎湃。 

  在場中人忽然發出一聲驚嘆的低呼,孟千尋眯眼看去,突見那暴風眼的中央,竟飛身而出一名女子。 

  女子一襲玄黃盛裝,纖細的腰肢籠在綴著金片的絲綢之下,她單手擰著一把玉琵琶,身形在半空中宛若化蝶,長發一甩,三千青絲垂至腰間,美若一匹墨緞。 

  場內男子被驚艷地倒抽一口氣,紛紛口乾舌燥地盯著她妖嬈萬千的身姿。 

  音律漸隱,隨著她的落地,整首落日之舞徹底落幕,眾人卻都還沉浸在那迤邐的場景中,無法自拔。 

  場內剩餘舞姬收了水袖,如花瓣四散開去。 

  那女子擱下琵琶,半跪在台下,向著孟千尋和長孫一澈兩人拱手一拜,朗聲道,「千葉門,橋姬,祝門主萬事如意,美貌常駐!」 

  「起身吧。」 

  長孫一澈抬手,面色平靜,沒有一絲異樣。 

  而聽到「橋姬」二字,場內所有人頃刻色變,曾與尚府相交甚好的幾家更是險些驚的叫出了聲。 

  姬魅橋,不就是尚府的那個庶女嗎? 

  她不是五年前就死了嗎? 

  「謝殿下。」 

  姬魅橋拿起玉琵琶轉身走向自己的席位,而她所經之處,賓客都如見鬼一般躲閃不及,直到她落座才敢喘氣。 

  「諸位不必驚慌。」姬魅橋卻是笑吟吟道,「五年前我身受重傷,幸得孟門主庇佑才能大難不死,如今再入千葉門,自然是為了回報相救之恩。」 

  說完,剛將席位上的那件駝色斗篷重新穿戴好,就聽孟千尋媚意繚繞的聲音響起,「橋姬,你今日的表演甚得本門主的心意,說吧,你想要什麼賞賜?」 

  姬魅橋垂眸不語,旁人看來,似在思考。 

  這時,台上的孟千尋杏眼掃過長孫一凡的席位,突地盈盈一笑,道,「不如本門主就將你許配給大皇子好了。」 

  蕭雪闌拿著筷子的手一抖,立時驚慌地抬眼看向孟千尋,見她眼底帶著深沉的笑意也正鎖著自己。 

  「姐姐嫁給大皇子也有好些年了,卻依舊膝下無子,若是大皇子不嫌棄本門主手下的人,不如就讓她替您開枝散葉吧,也算表了弟妹的一番心思。」 

  蕭雪闌瞳孔一顫,險些激動地站起身,她哪裡不想要個孩子,但是她不能,因為此時的一凡…… 

  桌下的手倏地被長孫一凡一把捉住,耳畔傳來男人云清風淡的淺笑,「多謝門主美意,不過小王看還是不必了。」 

  話落,一直默不作聲的姬魅橋雙手猛地收緊,淺色的眸子一眯,她斜眼看著孟千尋,之前在血鴉谷對方就答應過她,只要毀了尚離墨,那麼她就讓自己腹中的胎兒有個名分。 

  而這個名分,很有可能是個皇子! 

  原來,孟千尋是要把自己推給長孫一凡,讓自己和他彼此相互牽制,好讓她趁機脫身。 

  而孟千尋也無意般瞧了眼姬魅橋,又看向長孫一凡,親切地笑道,「哦?大皇子這是要拒絕我的美意?」 

  說著,她眨了眨眼,暗自給長孫一凡遞了遞眼神,而對方卻仿若未見,兀自倒了杯酒,不疾不徐地品了起來。 

  看他這樣子,孟千尋咬了咬唇,台下小聲的議論四起,她一時面子無處擱置,但是今夜可是她的大好日子,她又不能發作,只好維持著儀態,勉強地笑著。 

  桌下的雙手,卻早已緊握成拳,手背上更是綳出了道道青筋。 

  長孫一澈將這一幕悉數收入眼底,冷厲的眸子閃了閃,眼底無半分醉意,有的只是饒有深意的譏笑。 

  他勾唇,徐徐道,「既然大哥說了不要,那就算了吧。」他轉眸睨著孟千尋,眼底竟帶著幾分輕挑之色,「不如門主做個順水人情,將她賞賜給本王,正巧即榮也缺個孩子陪呢!」 

  一席話落,孟千尋猛地沒了臉色,面上血色褪盡,那樣子太過明顯,根本來不及遮掩,台下沒幾個是傻子,當下如看笑話一樣地打量起了她。 

  長孫一澈這是才提醒她,她自己不過也是個要不了孩子的人,應當本本分分地留在後宮,不要再到處滋事,否則他一樣會出去拈花惹草,讓她永遠活在孤獨絕望中,慢慢老死! 

  「臣妾方才不過是開玩笑的。」 

  孟千尋強制鎮定,紅唇牽起一絲勉強的僵笑,她端起一杯蜜酒試圖掩飾內心的慌亂,卻依舊字字艱澀如刀,「請殿下見諒,切莫當真。」 

  長孫一澈看著那杯酒,微微一笑,有些懊惱地揉了揉眉心,「原來只是玩笑啊,本王剛才可是真的當真了呢,哎,真是白高興一場。」 

  他話落,孟千尋手中酒杯一晃,沁涼的酒液頃刻灑向手背,剛欲掏出絲絹來擦拭,就聽殿門口遙遙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誰說是玩笑?本宮可是當真了去,快讓本宮瞧瞧澈兒新納的妃子在哪?」 

  與此同時,內侍的高聲通報再次傳來,「皇後娘娘到!」 

  整個大殿本就處在寂靜的尷尬中,大臣們一聽這通報立時面色驚愕,紛紛放下酒杯,出了座位,恭敬地跪在了地上。 

  群臣跪地,眾皇子傾身,唯有長孫一澈坐在席位上冷睨了眼楚嬛,依然姿態悠閑地撐著下顎,將目光隨意落在一側,似若未見。 

  桌下的手卻是緩緩抬起,按在了腰間的血紅長劍上,整個人面色透著隱忍的恨意。 

  楚嬛坐在輪椅上,護甲深深刻入木板中,瑞鳳眼底閃過凄楚,卻是如司空見慣般斂了下去,聲音染上幾不可見的暗啞,「都起身吧。」 

  然,那聲音未落,眾人身後一望無際的夜色中,驀然響起一聲雄壯的野獸嘶吼。 

  旋即,便見幾名侍衛狼狽地四下逃竄,大家還未來得及起身,就連忙驚恐地抬眼望去,驚見楚皇後身旁的殿門外,多了一團模糊的黑影。 

  壁畫纏綿,煙花水色,可偏生卻有一人如世間最鋒利的刀,突兀地劈開這番景緻,堪比流星驚艷地划亮了眾人的眼。 

  連綿不斷的煙火似乎在剎那定格,隨著遍地的抽氣聲,人們終於看清了那團黑影,而長孫一澈目光落在那處時,原本眼底的冷蔑變成了恍惚。 

  朱門大敞,一人一狼逆光而來。 

  一女子長身端坐在狼背上,猩紅的披風下是白底綉滕紋勁裝,眉目旖旎,黑瞳明耀閃動,透著智慧的光芒,夜風拂來,捲起衣帶與長發共舞,令她周身都透著清冷而朦朧的氣質。 

  不同於孟千尋的高傲逼人,亦不同於姬魅橋的千嬌百媚,或是青黛的楚楚可人,這樣的女子,只能讓人遙想到晚春獨自仰望蒼穹怒放的桐花,清傲絕塵,冷入骨髓。 

  若說場中佳麗國色天香,那她的出現則如神女下凡,霎時間奪走了萬物的風華,天地為之失色。 

  更甚是將今日夜宴的主角,孟千尋,那過於艷俗的姿容給完完全全地比了下去。 

  那樣的美,令人嫉妒地想要狠狠毀掉! 

  孟千尋震驚地站起身。 

  因為那女子不是別人,正是她這幾日恨不得將之碎屍萬段的尚離墨! 

  而姬魅橋看見來人頓時面色鐵青,就連一向處變不驚的長孫一凡眼底都掠過了几絲驚詫。 

  怎麼回事? 

  昨夜姬魅橋明明說的好好的,她已將毒下到了尚離墨體內,就算她大難不死,那麼與刑風的一番廝殺后,也必將氣血攻心,立刻暴斃而亡才對! 

  可她卻是容光煥發地出現在了所有人面前,而且那裝束,竟是五年前的那一套! 

  在千百雙驚愕的目光下,離墨從破霄背上翻身而下,不疾不徐地走到了楚嬛的身邊,然後側眸與她目光相接,緩緩勾起唇。 

  那一笑,像是一個無聲的暗號。 

  驀地,一道刺人的目光射向離墨,離墨轉眸看去,恰對上姬魅橋一雙怨念繚繞的媚眼。 

  呼吸在剎那間滯住,離墨披風下的手死死刻入掌心,無數殘破滴血的回憶如洪水湧入大腦:千葉門滿門被屠,未滿月的孩子被生生砸死在自己面前,而她奄奄一息,步步帶血地從皇城爬向瘋人崖,等的卻是親眼見證明川被火焚! 

  原來,這一切都是她最疼愛的妹妹一手策劃的! 

  氣血在瞬間衝上腦門,離墨只覺眼前一黑,大腦一片眩暈,她狠狠閉上眼,從未想過,兩人五年後第一次的坦誠相對,竟會是在長孫一澈再次封妃的訂婚宴上。 

  而楚嬛的手卻在這一刻,悄然探入她披風下,將她冰涼收緊的手握住,一股溫暖如春風的內力緩緩注入她體內。 

  同時腦中閃過一個聲音:「既然活著,就要好好活下去,你不會再有第三次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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