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驚艷,美人如刀
「承諾?」
姬魅橋一臉茫然,就見離墨附身在她耳旁,冷冷一笑,「殺盡天下負我之人!」
「負你?」
姬魅橋似乎聽到了極好笑的笑話,忍不住掩唇克制住大笑,「你尚離墨憑什麼說這話,一切不過是你咎由自取!大家都是因你而死,你知不知道你把明川害成什麼樣了,還有尚府,我的親人,我的……爹爹!」
姬魅橋越說越激動,眼中泛起層層怨毒之色,卻始終極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緒,話鋒一轉道,「再者,你說要殺負你之人,那麼你第一個該殺的就是長孫一澈,這個對你不忠不義之人,這個在你死後五年另立王妃的男人!」
「說這些有何用!」
離墨眉眼頓沉,左手驀地收緊,手中酒杯震顫不止,半晌,緩緩鬆開,卻是厭惡地睨著姬魅橋道,「果然是你帶走了明川,說,他現在在哪裡?」
「死人可是沒權利跟我談條件的!」
說罷,她探身一把抓住離墨的右手腕,指尖拂過那道舊疤,姬魅橋笑的愈加暢快,「尚離墨,你永遠鬥不過我的!如今你右手已廢,再也不能使劍,試問曾名滿天下的年尊者,還有什麼資本來贏我?」
「沒想到為了一個男人,橋姬也有沉不住氣的時候。」
眼前舞姬水袖飛舞,如一道屏障將兩人從眾人審視的目光下隔絕。
她眼底兇狠暴露無遺,離墨目光落在她駝色的斗篷上,微微一笑,「不過正好可以賭一把,現在我們這裡,左邊是朝中重臣,右邊是孟千尋和長孫一澈,莫非你想在這裡殺了我?」
「你以為我不敢?」
話音剛落,姬魅橋閃電出手,而離墨唇角劃出一道詭秘的笑,兩人瞬間在隱蔽的案幾下交手起來。
指骨相撞,反剪抓腕,她們出手速度都非常快,在場中舞姬水袖落下之前,竟已過了十來招,但離墨畢竟右手不便,姬魅橋瞅准了時機,朝著她手腕上的命門就狠狠按了下去!
與此同時,她餘光也瞥見了離墨眼底古怪的笑意。
那笑心底發毛,正想著,就見對方的左手摸向了那隻由宮儀呈上來的酒杯。
「啊!」
水袖落下那剎,大殿驀地響起一聲痛呼。
原來在那屏障消失的一瞬間,離墨猛然將自己那杯酒狠狠潑向了姬魅橋的面門。
「怎麼回事!」
主位上,孟千尋不悅地提聲質問。
眾人這下才驚回心神,卻見方才一直沉默的橋姬,此刻正捂著右臉,面色雖是隱忍,卻也極其痛苦。
酒液滲入肌膚的刺痛,令她下意識背過身,覺得似有蛇蠍啃噬自己的臉皮,鮮紅的血管縱橫交錯在皮膚下,如驚電若隱若現。
離墨距她最近,她微微眯眼看著這一幕,果然,如她所料,血鴉強大的魔性,已讓姬魅橋這個飼主產生反噬。
可是,整整五年,為何姬魅橋依舊沒有被活活腐蝕而死?
思忖間,卻見姬魅橋背對著眾人的瞳仁漸漸血色流轉,再放下手時,肌膚又是如雪剔透。
禁術!
離墨頓時挑眉,確實有意思,五年不見,姬魅橋的禁術突飛猛進,已經達到了自我修復的九層巔峰,一旦被她衝破第十層,恐怕到時候自己和明川聯手都贏不過她!
「回門主,是她拿酒潑我。」
姬魅橋起身,憤怒地指著離墨的鼻尖。
「楚鳶,竟敢在本門主的婚宴上滋事,你還有沒有王法了?」
這個戲劇化的轉折孟千尋倒是喜聞樂見,她立時沉著臉,從主位上起身,紅袖一揮厲聲喝道,「你還愣著幹嘛,還不快跪下請罪!」
眾人噤若寒蟬,滿座驚慌,知道孟千尋是有意要將離墨就地正法。
孟千尋代表著誰?是當朝權利最大的孟風雲孟丞相!
誰人敢反,誰人敢說,若是有半點不合,那麼下場絕對會是另一個尚府!
長孫一澈面色一冷,身子亦微微坐正,有些擔憂地望著離墨,如今她四面楚歌,重臣不敢反駁孟千尋,而她在這種鄙夷的目光下,卻如同一株煢煢獨立的桐花,清冷又無所畏懼。
現在她化名楚鳶,這個身份不比往日,他不能貿然出面替她解圍,而昨夜離墨也並未告訴他,今晚會有這麼一齣戲,他一時完全想不出什麼應對之法。
所以,她現在能靠的人,只有自己!
離墨緊了緊身上披風,緩緩起身看向孟千尋,不卑不亢道,「恕我愚鈍,還請門主提點,我所犯何錯,為何要跪?」
「你……」
想及那天在天祭上被她扇了兩耳光,孟千尋更是心中氣極,這世上從來都是她說什麼,別人就做什麼,除了尚離墨那個賤人!
兩人目光直直對上,在半空中宛如刀劍相交,周邊立時殺氣四起。
眾人倒抽一口涼氣,卻是暗自驚嘆,這個女子居然公然跟孟千尋叫板,看來是不想活了。
但是與此同時,看著孟千尋吃癟,所有人心底卻都有一種莫名的快意,因此也無人出面添油加醋。
「楚姑娘,你無故潑了橋姬一臉酒水,擾了孟門主的雅興,就算不肯下跪,至少也應該賠禮道歉一番才是。」
就在這氣氛焦灼的當口,坐在離墨二人右側的長孫一凡突然開口,不疾不徐,不驕不躁,儼然一股君子端方的沉穩之態,也讓他皇家嫡子的身份又高大了幾分。
離墨心底劃過冷笑,這可真是他的作風啊,親和謙卑,避其鋒芒,永遠處事圓滑,卻又綿里藏針。
五年未見,長孫一凡依然是個笑面虎,這種軟磨硬泡的手段,要是換做旁人恐怕還真沒他使的這般得心應手。
「大皇子怕是誤會了。」
離墨略略一抬眉,俯身為自己斟了一杯酒,卻是看都沒看長孫一凡一下,生怕污了自己的眼。
「方才我只是誇二皇子今晚好艷福,又是正妃又是妾室的,當真是左手一隻雞,右手一隻鴨吶!」
她端起酒杯,黑瞳瞟向長孫一澈驟然尷尬的臉,緩緩露出一絲笑。
長孫一澈看清了她眼底漾起的壞笑,他自然認得出那意思,離墨是想將這把火給引到自己身上,拿他當人肉擋箭牌!
而當姬魅橋聽到這句話后,整個人驟然暴怒,幾乎忍不住立刻衝上來撕爛離墨的這張嘴,卻聽離墨純然一笑,指著自己道。
「瞧,剛才我說完這話后,橋姬大人也是如這般,興許是太激動了所以才不慎自己灑了酒吧!」
她這麼一說,眾人齊刷刷地將目光釘在了姬魅橋身上,姬魅橋坐在位置上身子一震,渾身暴怒,琵琶緊緊握在手中,卻不敢輕舉妄動。
她是要殺尚離墨,但是不是現在!
「本宮也覺得,阿鳶不會有失大體潑了橋姬。」
忽而,一道略微虛弱卻威儀不減的聲音,在滿場死寂中淡淡飄來。
孟千尋側眸一看,正巧與楚嬛眸光相接,楚皇后親自開口替尚離墨開罪,縱使她心中再有一千個不樂意,此刻也只能全部忍下來。
「那好,既然母后親自為你求情,本門主這次就暫且饒你一回。」
喘著粗氣,孟千尋不甘地重新落座,杏眼卻依舊閃著惡毒的狠光鎖著離墨纖弱的身軀,冷聲道,「聽說楚姑娘也有意奪門主之位,倒是不知你有何絕活?」
「是。」離墨勾唇淺笑,將手中蜜酒徐徐飲下后,才道,「不過今日孟門主大喜,不宜見過度血腥的場面。」
「什麼意思?」
眾人茫然。
「久聞橋姬大人琴藝精湛詭妙,能以音刃殺人於無形,我看不如這樣,如果我能在一炷香的時間內擋住她的攻擊,並且作畫一幅,就算我贏如何?」
「楚鳶,你可想清楚了。」
孟千尋眼睛頓時一亮,望著離墨,聲音更冷,「若是你輸了,下場就只有死路一條!」
這尚離墨絕對是狂妄到了一個極限,她全身上下不帶一把武器,怎麼可能贏的過姬魅橋手中的玉琵琶。
長孫一澈臉上所有表情頓時凝住,他內心五味雜陳,鎖著她的視線漸漸柔和起來。
其實離墨並不需這麼做,她想要復仇有很多方法,可她卻獨獨為了幫自己撕破孟千尋的偽裝,而選擇夜闖婚宴,更不惜改名換姓,依附於楚世家重回皇城。
她這麼心高氣傲,永遠將尊嚴放在第一位的女人,又為何要為自己這個「仇敵」放棄到這個程度?
「既是戰爭,就免不了會有犧牲,莫不成孟門主是擔心你手下的毒殺有個什麼閃失?」
離墨淺淺一笑,擱下酒杯,緩步走到大殿中央,也來到了所有人的目光下。
眾人大驚失色,心中卻道,這女人不是愚蠢到了極點,不懂謙虛忍讓,就是睿智到了極點,根本不懼怕這種挑戰,因為她知道,最終的贏家,一定會是自己!
孟千尋目光一沉,左手下意識按在千葉鐲上,半晌沉聲,「那就開始吧!」
「慢著。」
台下離墨再次開口,孟千尋頗為不耐煩道,「又怎麼了?」
「我需要伴舞的人和一展白色畫卷。」
說著,離墨目光冷冷掃過姬魅橋身上的斗篷,頓了頓道,「就要剛才那些跳落日之舞的舞姬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