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必殺,陰謀陽謀
「魅橋嗎?」
慕千邪微微一笑,看向姬魅橋的灰眸漾著絲絲柔波,他溫聲,「他是我的妻子。」
妻子?!
這兩個字如驚天雷滾過整個大殿的上空,所有頓時呆住。
而聽他這麼一說,台上的孟千尋更是完全呆愣,慕千邪和姬魅橋是夫妻,那麼姬魅橋肚子里的孩子是……
離墨大腦一片空白地看著兩人在自己面前你儂我儂,半天回不過神。
姬魅橋成婚了?
她不信。
可是對方說的那麼坦然,那麼堅定,雖是戴著面具,卻也能猜出他此時眉目間的笑意定是十分好看。
視線落在兩人十指交握的手,離墨彷彿受了重創,握著青翼向後踉蹌了一步。
他們是夫妻,根本就是一個不爭的事實!
死死閉上眼,離墨只覺得心臟悶痛不已,半晌,她深吸一口氣,緩緩睜開雙眼,腰間的青翼一寸寸拔出,在她面無表情的臉上拂過一抹碧色流光。
「聽聞九殿下有一死士,身手快如鬼魅,招數詭怪莫變。今日,我倒也想領教一番。」
那聲音平靜中透著極力的隱忍,如艱澀的刀刃寸寸割過她的心尖,千瘡百孔。
離墨平望著慕千邪,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一定要斬斷他的面具,看一眼他的真容。
可是,如果他真的是他呢?
自己又該怎麼辦,和昔日最疼她愛她的明川決一死戰嗎?
「正合我意。」
慕千邪起身,將姬魅橋扶到座位上,又將那駝色斗篷仔細地披在她身上,笑道,「天寒,別受涼了,在這裡等我。」
說完,轉身又對離墨道,「這裡地方太小,恐會誤傷他人,不如我們去殿外比試?」
離墨望著他冷冷一笑,心道,你怕是傷了你的魅橋吧!
胸口騰起一股難言的怒意與悲涼,她卻只是走到自己的席位上,取過那猩紅披風兀自穿戴好。
而抬腳欲走的那刻,一道灼熱的目光猛然向她射來,離墨回頭看去,撞入一汪深邃柔情的幽潭。
長孫一澈靜靜地望著她,眼底身為皇子的理智和愛侶的不安,似藤蔓般糾纏掙扎。
離墨看著他,唇邊溢出苦笑,也不知為何,眸光突然濕潤,視線有些模糊,她忙扭過頭以清冷無波的聲音掩飾道。
「你我決鬥,是生是死,旁人不得插手,否則便判那一方落敗。」
說罷,再不猶豫,揚起緊繃的下顎徑直出了殿門。
而慕千邪亦是跟著她走了出去,殿內沉默了一秒,旋即人們也都紛紛爭先恐後地涌了出去,急著想要觀賞這場驚世大戰。
見兩人出來,原本守在殿外的守衛立刻如潮水般向兩側退去,奢華的前院里多出了一大片空地。
蒼穹之上,陰雲澎湃似怨氣涌動,金闕之下,兩道身影迎風而立。
數道閃電撕裂天地,發出噼里啪啦的刺耳嗡鳴,落在兩人之間,似乎預示著即將來臨的一場惡戰。
風在耳畔呼嘯,絞著那寬大的風帽瑟瑟發抖,慕千邪雙手攏袖,靜默地看著眼前的女子。
而對方卻沒立刻決鬥,反而持劍向自己走了過來。
彼時,一道驚雷倏地劃過他死灰色的眸底。
而那巨大的光幕中,女子一身滕紋素衣,墨色長發合著猩紅披風在風中共舞,她手上握著一把青銅劍,每向自己走來一步,身後閃電就落下一道,雪光中,她雙目平靜似踏夜而來的羅剎。
她冷若冰霜的臉美的驚為天人,足以叫萬千男子醉心窒息,她腳下步伐從容緩慢,一雙黑瞳卻只是定格在自己的面具上。
「你們兩在幹嗎?玩大眼瞪小眼嗎!」
趕出來看戲的凌鴻煊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雙眼,當即平地一聲吼,驚的眾人都止住了議論。
他自然知道楚鳶就是尚離墨,而他對慕千邪的身份一直都有所懷疑,卻還是本著兵行險招的方式,強行安排他參加今夜的門主之戰。
因為他明白,這場戰鬥,不論是對自己,還是慕千邪,都意義重大!
而他現在要做的,就是盡量止住眾人的謠傳,給場中兩人爭取時間。
姬魅橋籠著斗篷靠在殿門上,眼底的陰霾亦是愈加深重,斗篷下抱著琵琶的手緩緩收緊。
明川應該記不起尚離墨……吧。
陰寒刺骨的風在兩人眼前穿梭而過,距男子僅有一步之遙的時候,離墨頓住了腳步,緩緩抬頭看向他,她人不動,只有長發輕輕地飄動。
「為什麼要和我比?」她問。
「門主之位對我很重要。」
慕千邪依舊腹語作答。
「多重要?」
「有了它,我才能保護好魅橋。」
離墨低低地笑了,反問道,「你覺得她需要你保護?」
對方陷入了沉默,眼前的哭臉面具此時看來格外好笑,離墨勾唇,笑意僵冷,「你愛姬魅橋嗎?」
那雙灰眸靜靜地凝視著離墨的黑瞳半晌,方答,「愛。」
「你愛她什麼?」
「因為她是我的妻子,所以我愛她。」
慕千邪似乎回答的極其認真,他也的確是這麼認為的。
姬魅橋和自己有夫妻之實,還照顧了自己整整五年,更重要的是,他們有了孩子。
「就因為這個?」
離墨目光落在他心臟處,喃喃開口,良久的寂靜,她倏地黑瞳一眯,冷聲,「慕千邪,你根本不懂什麼是愛!」
眼底抽出一絲冷芒,離墨足尖一點身若輕燕向後掠去,手中青翼隨之砰然出鞘,在半空中拉出一道璀璨光華,順勢斬向慕千邪的心臟。
慕千邪灰眸一縮,身子一側避開這一擊,旋即雙臂展開如長鷹騰空而起,落在身後的一株高木之上。
「不錯,慕總管,果然名不虛傳!」
一劍過去,離墨迎風站定,手中青翼一抖,盪起比閃電更為刺目的寒光,照亮了她眉宇間那一抹與生俱來的桀驁凜然。
慕千邪看著她沒有回話,亦沒有動靜,仰望著這個如傀儡般毫無聲息的男子,離墨眉頭一蹙,驀地提劍厲喝一聲,「再來!」
她手腕一翻,青翼攜著漫天劍氣似星河瀉落,最後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向慕千邪奔去。
對方雙手平攤而起,兩束碧色光球在他掌心逐漸聚攏,散發出閃電一般熾烈的利芒。
不給他出招的機會,離墨青翼向前一斬,自己則如驚鴻閃身繞到慕千邪身後,欲截住他的退路。
慕千邪反身就是一袖袍掃去,兩人頓時纏鬥起來,凌厲劍嘯混著獵獵袖風將兩人酣戰上空的烏雲席捲得更為洶湧。
腳下巨木一棵棵斷裂,輕功所過之處,皆是一片狼藉,寸草不生。
四目相接的那刻,離墨眼中什麼都消失了,只剩下了那雙灰色鷹眸,她越戰越勇,深黯的眼底多了份嗜血的狂熱,手中劍似飛花穿雪,速度越來越快,只攻不守。
而剛才離墨製造出的劍氣,則如一道屏障擋住兩人頭頂不斷劈來的閃電。
眼見慕千邪雙手光球即將成型,離墨黑瞳飄過一道狡黠的笑意,整個人化作一道絕美的紅弧,旋身避開慕千邪迎面擊來的袖風。
而眼前女子閃開的剎那,頭頂又一道巨雷俯衝直下,這一次,威力之強竟直接穿透屏障,砸向了慕千邪身上。
「千邪!」
遠處觀戰的姬魅橋發出一聲凄厲的嘶喊,萬萬沒想到尚離墨會藉助天威來彌補自己左手使劍的缺陷,她雙膝一軟,重重地跪趴在了地上。
聽聞女子的呼喊,慕千邪灰眸微微一顫,手中光球猛然用力推向天幕。
彈指之間,沒人看清那一幕是怎麼發生的,就只聽耳邊傳來一聲龐然巨響,半空中一片雪亮,刺的人睜不開眼。
巨雷貫下的一剎,離墨擰著劍飛快地向另一處奔走。
可剛走一步,身後突然銀光衝天,可怕的殺氣排山倒海般向自己后心襲來,滾滾煙塵撲來瞬間將自己籠罩,抬起眼,驚見路的盡頭紅牆綠瓦盡數炸裂成齏粉,四散在黑暗中。
「轟!」
她身處包圍圈中,立時被震出數丈之遠。
長發被勁風鼓動全數散開,幾乎與那股力量平行飛起,離墨咬牙轉身,手中青翼狠狠刺入地面,這才讓她沒連人帶劍一起飛出去,卻也是連退幾步才堪堪站穩。
見她雖是呼吸急促,衣衫凌亂,卻並無大礙,眾人紛紛將目光投向另一處空地。
黛色斗篷在強風中獵獵作響,宛如一面死神的風帆透著濃郁的煞氣,慕千邪半跪在地上,他和離墨之間的大地一路龜裂,而他腳下的地面更是被生生炸出了一個深坑。
他低著頭,呼吸微喘,面具的碎片散落一地,巨大的風帽下僅能見到那剔透如玉雕琢的瓊鼻。
離墨捂著心口,風在耳邊拚命吼叫,十分惱人,而更惱人的卻是她胸腔那一顆瘋狂跳動的心,那血液奔騰的聲音合著頭頂天雷,震得她耳膜隆隆作響。
眼前黛影一動,離墨就見他猛然握緊雙拳,豁地直起身子,一雙眼如利劍出鞘向自己這裡射來。
頃刻,天地間一片寂靜,只餘下電閃雷鳴。
風停了,殿里殿外所有人都愣住了,那圓睜的雙眼如見鬼一般盯著場中相視而立的兩人。
相視,卻不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