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血緣,她為魔障
說著,江嫵月側身看向山洞深處的紅光,身後一道閃電驟然劈下,如一把利斧擊在大地上,刺目的光幕中,君黎白清晰地看見那一團殷紅的光華后,一朵類似蓮花的植物靜靜綻開。
「五年前東燕火蓮被盜,無人可尋,所有人都以為是被尚離墨給毀了,原來是被你給藏到這血鴉谷了!」
君黎白微訝地看著那團紅光,聲音驟然沉了下來,「只是,你為什麼交給了姬魅橋保管?」
東燕火蓮是足以令人死而復生的神物,而尚府覆滅的那晚,火蓮隨之一同消失!
君黎白自然是知道,火蓮其實是被江嫵月給偷出皇城的,但是整整五年,東燕曾暗中派人混入四國搜尋,卻都是毫無信息。
原來,東西就在東燕!
還在一個死人之地!
看來姬魅橋能夠不受血鴉反噬,就是因為有這神物血蓮的壓制,如此說來,姬魅橋和江嫵月之間,必然達成了某種協議。
「不錯!」
江嫵月迎著那閃電,詭異的紫瞳里多了分狡黠,「明川沒死,你我都知道他就是開啟天機鏡的最後一把鑰匙。保住他,我們才有機會得到天機鏡,否則,即便拿到了,也是廢物一件。」
「你要引他們去西燎?」
「是。」江嫵月頷首,笑容在明暗的光線中有一種莫名的殺意,「盟友,就是用來利用的,等天機鏡一到手,我要他們做鬼也回不來!」
到時候,連那個長的酷似尚離墨的賤人,也會一併死在西燎雪域。
她,江嫵月,就是要他南城雪的眼中,永永遠遠只有她一人!
「那好,先告訴我皇上在哪?」
君黎白如死水般的棕眸凝著江嫵月,突地一勾唇,「我會幫你完成一個心愿。」
「我要她離開城雪,我要她一輩子都不能踏上北冥的國土,我要她永遠消失!」
那女人活著一天,自己就永遠都只是她的替代品,永遠只能活在她賜予的光環之下!
說到這裡,江嫵月幾乎是發狂的低吼,她和南城雪的這盤棋,謀劃了十年,整整十年,從青蔥走到倥傯,從相伴走到比肩,哪怕是最後全局翻盤,那也只能是她和南城雪親眼見證。
旁人,見一個殺一個!
「可以。」
半晌,君黎白唇一動,似笑非笑道。
「君丞相,天地為鑒,記住你的承諾。」
江嫵月聽聞揚眉一笑,笑意帶著玩味,她將羅盤遞給君黎白,那指針明明白白地指向西方。
那是皇城西門通往方向。
「他……」看著那方向,君黎白聲音輕顫。
「他去救了那賤人。」
江嫵月咬唇深吸一口氣,眼底已是殺機昭然,「而他們現在就在……風雲賭庄!」
*
丑時末,風雲賭庄。
風雲賭庄,由東燕丞相,孟風雲親自提筆所建,白日閉門不開,黑夜喧鬧非凡,驚世豪賭讓人流連忘返。
二樓雅閣是專為國內外權貴所提供的,一樓大堂由在丞相府的小斯打理,所賺的錢與孟風雲三七分,管理期間無論出了多大的事都與孟風雲無關。
至於地窖則關押著一些獵物,負責給權貴們提供娛樂,不過這風雲賭庄所提供的娛樂,一直以來對外人來說都是一個謎。
整個賭庄猶如人間天堂,大堂之內喧嘩不絕,台上鶯歌燕舞,台下熱鬧非凡,酒過醉倒一片。
冷風拂動,和著笙歌吹入二樓角落處的一間雅閣。
帳櫳微卷,好似一汪吹皺的湖水,青簾之後露出一雙茶色鷹眸,那瞳色,空明如世間最純凈的天光。
「大人。」
一個平和謙恭的聲音傳來,簾外,一名身著淺灰色長衫的斯文男子,正領著一個鬚髮斑白的老者,默默靜候著。
「可是將那東燕畫師帶來了?」
雅閣內,一個明朗大氣的男聲將話接過。
「是。」
青簾被人霍然揚起,室外明亮的燭光傾瀉入內,但見一人側身立在開啟的木窗前,他身披紫色綉鷹紋長袍,身姿挺拔如松,展露出完美健碩的背肌,遙遙看去,如一副剛勁的潑墨畫。
「隨風先在門口守著,大人有事便吩咐。」
將人帶入,那名喚隨風的儒雅男子,向著紫袍男子行了一個大禮,便躬身退出。
「別客氣。」
餘光瞥了眼身後的畫師,紫袍男子不咸不淡道,「坐吧。」
晚春初夏時節,正是梧桐盛放之期。
一隻梧桐枝似少女的纖指,自窗戶縫隙含嬌含俏般探入內間,那枝椏上桐花如雲似霞,生的冰清玉潔,極富春天的意境。
他忍不住伸手攀了一隻,垂下眼眸細嗅那份馥郁的香氣,眉宇間的英睿漸漸轉為恬淡。
心有猛虎,細嗅薔薇,怕臨摹的就是此番情景吧。
又不舍地嗅了一口,他眼中光倏地一閃,低聲道,「聽聞七日前東燕皇城主持的天祭,你也在現場?」
那畫師本就是被隨風趁西門夜亂給擄來的,此時一聽這紫袍男子找他是為了天祭一事,當即嚇的兩腿一軟,從凳子上跌在了地上,深深地垂下了頭,誠實應道。
「是,我在場。」
他根本不清楚此人是誰,也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要問天祭的事,更詭異的是,他的屬下為何要擄自己來孟風雲的地方,這不是惹人閑話嗎?
即便是被這紫袍男子的氣場給震懾住,畫師還是忍不住好奇,只覺得他孤傲的語氣有幾分耳熟,不禁趴伏在地上戰戰兢兢地偷瞧了他一眼。
紫袍男子身形未動,似乎沉浸在什麼回憶里,畫師鬆了口氣,目光無意識落在了他懸在腰間的長劍上,他頓時瞳孔驟縮,面色轉為死白,匍匐在地上不住地抽氣。
那佩劍,散發著幽幽紫光,沒有奢華的寶石,沒有繁複的紋飾,有的只是一隻振翅欲飛的金雕。
然,那輝煌耀目的金光,刺痛了他的眼。
神獸金雕,隸屬於西燎姜氏所有!
「你!你是姜……」
「溫畫師。」男子淡淡截口,輕捻著那一枝繁華,他眼中閃過一絲玩味,「您的記性,和您的閱歷一樣高深啊?」
屋內籠罩在嚴肅緊張的氛圍內,青簾無風自動,燭火急跳,男子手中的梧桐枝驀地折斷,他回頭,目光狠狠砸在畫師身上。
畫師驚的渾身一抖,還沒反應過來,就見眼前紫光一閃,一把冰涼如雪的寶劍,已然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抬頭!」
劍尖劃過他的脖子,抵住他的下顎,頭頂傳來男子威嚴洪亮的聲音,「看向我的眼睛。」
那畫師猶陷在驚魂未定中,聽的這一聲沉喝更是顫抖了起來,但無奈男子的聲音太過霸道強悍,他也只得咬牙抬起頭,迎上了那雙如炬的鷹眸。
陰風襲來,燭火爆了個燭花,隨即燃燒的愈見濃烈。
男子面容堅毅,雙眉如劍斜飛,挺秀的瓊鼻之上,是一雙敏銳的茶眸,在明暗不定的光影下,閃爍著寒星般的光澤。
這絕對是一個從骨子裡就透著強勢的王者風範的男子!
「溫畫師。」男子的鷹眸深沉眯起,眼底寒意逼人,「你認得我這雙眼睛,對不對?」
「自然認得!」
劍尖挑起畫師的下顎,他抬頭迎上男子挑釁的目光,寬大袖袍下的雙手暗自握緊,鎮定道,「你是來取我這西燎流寇的性命的嗎?」
「呵呵……窮寇莫追。」
紫袍男子一手持劍,一手捻著那枝桐花,那畫面極為詭異陰沉。
他發出陰測測的笑聲,手中寶劍隨之一沉,又抵近畫師脖頸半寸,他冷聲宣布。
「溫如清,你聽好了。七年前,我沒殺了你,反而讓你與蕭雪闌一同逃往東燕苟且偷生,我們姜氏一向說一不二,七年後,我依舊會遵守那個承諾,照樣不會殺了你們!」
話落,畫師溫如清渾身一震,絲絲寒氣自頸間蔓延至心口,即便時過七年,那蒼山之上的屠城一戰仍然歷歷在目,他緩緩閉上眼,試圖將那血腥恐怖的回憶拂去。
可是,一人一劍,一夜之間,弒殺千人,又如何能做到忘懷!
蠻族之王,姜堯允!
「一報還一報,你說吧,今夜何事找我來此?」
許久,溫如清睜開眼沙啞地問道,而那眼底光彩盡失,黯淡猶如死灰。
「都說你溫如清是這東燕最出名的畫師,不僅擅長風月陰霽,還尤擅人物肖像,只需一眼,便能將那人的姿容臨摹的栩栩如生,風采刻畫的入木三分?」
緩緩移開寶劍,姜堯允看著他的目光中帶著幾分懷疑,將那枝桐花小心地收入袖中,他俯下身在溫如清耳邊徐徐道。
「我這個人素來說話不愛繞圈子,今日我不惜命隨風將你擄來,必是有大任務想要交付於你。」
「你要我為你作畫?」
眼底掠過一絲驚訝,溫如清猛然抬頭,屋外雨聲密集,他內心也愈發的擔憂不安起來。
「不錯!」
姜堯允持劍起身,眉眼間溢出一抹軒昂氣概。
溫如清心突地一跳,這種語氣,這種風範,竟如七年前,那攻入蒼山城的浴血男兒一模一樣!
不,應該說是,歲月將他雕琢得愈加睥睨崢嶸,彷彿一個至高無上的王者。
「你就不怕我回去告密,揭發你的身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