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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相恨,滔天誘惑

  「等?」 

  刑風一怔,如今局勢幾乎完全失控,而一向野心極大的長孫一凡,居然選擇按兵不動? 

  「不錯。」長孫一凡拂袖,目光狠戾地盯向自己的青銅扳指,一字一頓道,「等所有狐狸到齊,我們才好出手,將他們統統一網打盡!」 

  五年,有太多事情逆轉重來,明川失憶,姬魅橋懷孕,尚離墨瘋人崖歸來,更甚是如今天機鏡現世這個爆炸性新聞,四國皆是蠢蠢欲動,稍有差池,便是一場毀滅之戰! 

  但是,更恐怖的是,所有人都知道,這蒼瀾大陸上一直有著四大神器。 

  而能逆天改命的天機鏡不過是,其中之一! 

  想及此,他目光落在刑風半邊的疤臉上,微微眯起眼,一絲波瀾劃過心頭。 

  這一劍代表著千葉門叛徒的烙印。 

  現在該來的都來了,那麼,當年瘋癲成魔的年玄在哪裡? 

  尚離墨莫名其妙活過來這件事,本就超出了常人的估計,而如今這個當年最讓年玄疼愛的女子,再次捲土重來,重歸聖都,他這個師傅怎可能冷眼旁觀! 

  驀地,一股悚然的寒氣直逼腦門,長孫一凡心底微微一顫,只覺全身血脈驟涼。 

  當年尚離墨和明川都是曾死過一回的,而千葉門最強大的年玄卻只是……失蹤! 

  沒有人知道這個可怕的男人究竟死了沒有。 

  難道,他一直都在監視著所有人的一舉一動? 

  所有人在明,唯有他一人,在暗! 

  「刑風,你好好修養身子,冥皇這件事,本王自己心裡有數。」 

  不敢再多想,長孫一凡匆匆交代了幾句,便轉身離開了刑風休息的偏殿,準備立刻調動暗衛,前往前千葉門舊址,查一些事情。 

  剛出偏殿,一個水藍色的身影便擋在了他身前,是蕭雪闌。 

  「你不要再跟他有任何瓜葛了,那個人是魔鬼,你鬥不過他的。」 

  「我不知道你說的什麼。」 

  長孫一凡雙眼冷凝著前方,繞過蕭雪闌,腳下步伐未停。 

  「一凡,你醒醒吧,事成之後,他一定會將你斬草除根的!」 

  見長孫一凡恍若未聞,兀自向前走去,蕭雪闌再度擋在他身前,緊緊地握住他的臂彎,乞求道,「我們逃吧,離開他的監視!」 

  「你說的什麼胡話,什麼逃!」 

  長孫一凡身形一滯,終於停下腳步,回頭盯了她一眼,冷冷道:「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就斷不可收手,你若害怕,休書就在抽屜里,位置你也是知道的,簽了它,你就自由了!」 

  「一凡,我從不怕死,我若害怕,四年前就不會跟你回宮了。」 

  蕭雪闌踮起腳尖,雙手捧住他的臉,深深地望進他的眸,一遍又一遍細緻地描摹著他的俊容,聲聲呢喃道。 

  「當年蠻族姜氏攻入蒼山城,逼的他自盡於城門,落入懸崖,屍骨無存。我國破家亡,與他的舅舅溫如清一起四處流亡,我那時候幾乎失去了所有活下去的勇氣。」 

  那樣濃烈的深情,哀戚中透著絕望,絕望中又有破繭而出的新生,那樣的眼神,讓長孫一凡無從逃避,他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只是靜靜地平望著她。 

  「可你知道嗎?」 

  往事如潮漫上心田,指尖剎那轉為冰涼,她唇一動,悲凄唏噓道。 

  「是你的出現,給了支撐我活下去的信念,你可知道,當年若不是你救了我,我本欲吞金自殺,一死百了罷了!」 

  吞金自殺?! 

  長孫一凡陡然心頭一痛,有複雜的暗流在他眼底激涌,他抬手握住她纖弱的手,而她的側臉上,依舊殘留著方才一巴掌的紅印。 

  四目相接,有片刻的寂靜,他心中一片悵惘愧疚,半晌鄭重道。 

  「今後的日子還長的很,你再不可以有這種輕生的念頭,明白了嗎?」 

  那樣似曾相識的口吻,親切而溫暖,他寬厚的手心密布著深刻的掌紋,寸寸印入她的心扉,紅塵蒼茫中,彷彿他從未改變。 

  千言萬語梗在喉頭,蕭雪闌溫順頷首,唇邊輕綻微笑,細聲道:「你若在我身旁,我又哪裡捨得先你而去?」 

  「我游刃權欲巔峰已久,早已將生死拋之度外,我從不後悔所做的任何一個決定,因為人生容不得半點猶豫,所做的每個抉擇勢必得失兼備。」 

  長孫一凡牢牢握住她的手,眼中悲涼之意更深,聲音沉重如悶雷滾過她的心頭。 

  「若我有朝一日遭遇不幸,我一定會帶著你殺出去,若是你我深陷重圍,反正我罪孽深重,到時你便親手殺了我,總還是有一條活路!」 

  他面色堅定,凝著她的雙目,與她十指交握,重重點頭道,「我死,也不能讓你死。雪闌,他日宮廷政亂,我若成為刀下亡魂,答應我,你一定要活下去!」 

  這席話實乃肺腑之言,是他們,更甚是所有遊走於政壇廝殺的人,都心知肚明的殘酷真相,只是誰也不敢去觸碰,去挑明。 

  「要死,我也要和你一起死!」 

  那話語如箭,倏地撲入她的心臟,心頭似乎被鋼刀狠厲劃過,蕭雪闌以顫抖的雙指堵住他的唇,竭力屏住眼角的淚意,她幾乎是失控地凄聲道。 

  「為什麼要說那麼不吉利的話,那一天永遠都不會來的,不會的!只要你平安,你要我做什麼,我都會去做的,既然跟了你,那麼不論前路是荊棘地獄,還是崢嶸天堂,我都會陪你去闖,亦會陪你去死!」 

  長孫一凡聞言卻是輕然一笑,聲音寧靜的沒有一絲波瀾,「其實,你可以認為我利用你,認為我欺騙你,但是我絕不會害你。雪闌,我希望你有朝一日能為自己而活,我不要你因我而死。」 

  蕭雪闌雙眼霎時通紅,急急地反手握住他,語無倫次道:「一凡,除了皇位,我們什麼都有了,你……」臉頰還是隱隱作痛,她咬唇,「你就罷手吧!」 

  長孫一凡眸光驟然一冷,本還是連綿愛意的臉色,瞬間陰沉如雲,那雙交握的手緩緩鬆開,滑落。 

  他退開她兩步,黑眸冰冷如魔,毫不留情地扔下兩個字,「絕不!」 

  蕭雪闌一切都好,卻偏偏太過於婦人之仁。 

  他壯志鴻鵠,籌謀縝密,天生帝王命相,可她偏生要折斷他的翅膀,要他給予她給不了,更給不起的東西——無為地陪她度過安穩餘生! 

  絕不可能! 

  他面色決絕如霜,眼底寫滿了無情,蕭雪闌如被重鎚抨擊,雙足一軟重重地坐回了身後的凳子上,清麗的容顏變得黯淡倦然,她失魂落魄地點了點頭。 

  「我早知會如此。」 

  那聲音無比自嘲可笑。 

  這話,她都快忘了,自己不厭其煩地說了多少次。 

  「我不希望再聽到你說類似的話,這是最後一次!」 

  長孫一凡踱步到她的身前,逼近了她的眼,低聲警告。 

  「你現在仍是我的王妃,就應該做好自己的分內事,少參與論政,多輔佐於我,你若恨這種生活,休書早在三年前便已寫好,是去是留,你自己定奪!」 

  那一顆心,逐漸冰涼了下去,再無一絲溫熱。 

  「長孫一澈已經出宮去找尚離墨了,幾個時辰前,暗衛探子傳來密報,昨夜風雲賭庄遭人血洗,而城門守衛卻都沒發現可疑之人,這說明,尚離墨至今還在聖都。」 

  他就知道那賤人逃不掉! 

  不管是因為什麼,總之,這一回落到他手裡,他定要玩死她! 

  長孫一凡抵著她的耳畔輕言,「蕭雪闌,我想你最清楚我下一步想要做什麼。」 

  他話語陰毒如蛇蠍,讓她不禁打了一個寒顫,再睜眼時,那襲黑影早已消失在了竹林的盡頭,毫無留戀,不曾回頭。 

  蕭雪闌十指刻入扶手,痛苦地閉上眼,眼角溢出一滴淚珠,欲落未落。 

  無聲,卻是最好的答案。 

  他們,到底都是政治的犧牲品。 

  * 

  風雲賭庄 

  凌厲的晨風肆虐著因昨晚慘烈一戰而變得瘡痍狼藉的幽巷。 

  染血的燈籠被晃得搖搖欲墜,兩側的垂柳在這一片清冷中,搖曳著墜下顆顆水珠。 

  放眼東方,慘白的血紅光波后,有一馬車款款駛來,格拉格拉的聲響由遠及近,沉悶而陰鬱。 

  「吁!」的一聲輕嘯,男人剛勁修長的手指掀開車簾,一隻鎏金宮靴落至如蛛絲般爆裂而碎的瓦礫上。 

  長孫一澈抬頭仰望著鉛塊似的灰白層雲,輕嘆了口氣,心底一處未知的陰影被叫囂著的朔風給催得無限放大。 

  他終於還是來這裡找她了,為了她,他又退了一步,曾在西門城樓上說好:「此生不復相見,不死不休,直至黃泉奈何!」 

  但是他想她啊! 

  為此,他不得不再次放棄男人最基本的尊嚴,明知她的心裡早已沒有自己,他卻還是不知廉恥地跑來了這個地方。 

  驀地,遠處一抹妖紅跌入他眼底。 

  那是一灘血! 

  長孫一澈眯了眯眼,徑直走去,緩緩俯下身,長指輕捻著青石板上半乾涸的血跡。 

  「魏清,你怎麼看?」 

  身後的魏清一襲樸素的青衫,聞言快步走來,單膝跪地,挑起一絲血跡放至鼻尖輕嗅了嗅。 

  「北冥國花,夕顏!」 

  清雅之味竄入口鼻,魏清瞳孔驟縮,狠狠倒抽了口涼氣。 

  難道是那人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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