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共死,烈火焚情
染血的指尖顫悠悠地握住胸口插著的那把匕首,離墨仰頭看著頭頂的南城雪,男人因為見她突然醒來,而興奮地擁緊了她,「年年,你沒事?」
「南城雪……」離墨深緩地喘息,在他的攙扶下艱難地直起身子,黑瞳定定地望著他,「對不起,是我負了你,現在我要走了,別再犯傻等我了,冊封江嫵月為北冥賢后吧!」
「年年,你在胡說什麼?」
對方慌亂起來,急忙捧住她的臉,「別離開我好嗎?等我奪下整個蒼瀾,我們就可以在一起,再也不必分開了!」
「來不及了。」
離墨搖了搖頭,冰涼的手掌落在他的心臟處,「無論你是北冥君王,還是蒼瀾帝君,你我之間,註定永無未來,不如就此……」說到這裡,她面色驟沉,放在他胸前的手猛地用力一推,她狠聲,「恩斷義絕!」
下一刻,在男人驚恐的喊聲中,她身子向後一仰,匕首抽身而出,胸前的血立刻如紅綢綻放,蒙住了他的雙眼。
而離墨身後多出了一方冰池,她唇角揚起無懼的淺笑,伸開雙臂如蝴蝶展翅般跌入那刺骨冰水。
隨著她的跌落,那破碎的冰面上,漸漸浮出一張月白面具,孤零零地漂浮著。
入水那剎那,離墨只覺得無數把冰刀刺入肺腑,疼的她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只是雙手空空,一直往下沉去,但是某個時空中的意識,卻是越來越清晰。
她知道,她終於死了,死在了那個由南城雪面具創造出的夢魘中!
「墨兒,墨兒!」
長孫一澈面色雪白,不停地搖晃著離墨已經僵硬的身子,而凌鴻煊抬眼一看,當即發出一聲顫音,「燈芯……滅了!」
「快!快把面具毀了,這是最後的希望了!」
凌鴻煊提起軟劍就朝那面具砍去,但是下一刻,一把血紅的劍卻擋住了他,他驚愕望去,「二哥?」
長孫一澈盯著那張面具,握著赤剎的手在發抖,他當然想毀了這張面具,立刻,馬上,狠狠地一劍劈下去,毀滅它!
但是,無論甜美痛苦,那都是墨兒自己的回憶,那是她的東西,他無權奪走。
他不想讓墨兒成為第二個慕千邪,永遠地缺失那段最寶貴的記憶,成為一個殘缺的可憐人!
然而就在猶豫的一瞬之間,本要閉上眼的女子,黑瞳中猛然劃過一道雪亮的光,竟撐著地試圖站起身,但是因體力不支很快又倒了下去。
所有人驚駭地望著她,說不出一句話,完全不知道她現在是醒著,還是仍困在夢裡。
離墨倒在長孫一澈懷裡,聲音十分虛弱,但是那雙眸卻冷如凝冰,她抓著他的手道,「快!扶我起來……」
見她居然說出了句整話,長孫一澈又驚又喜,趕緊扶著她搖搖晃晃地站起身。
離墨走到那面具跟前,凝了它半晌,她豁地狠狠閉上眼,抿緊的唇角滴血連線,她深吸一口氣朝長孫一澈伸出左手道,「把劍給我。」
順著她的心意,長孫一澈將劍遞了過去,而離墨接過劍,目光更厲,旋即死死咬唇雙手握住赤剎,在所有人反應過來她要做什麼之前,瞬間用力刺向自己腳下的那張面具!
穩准狠,沒有絲毫的遲疑!
「墨兒!」
「阿鳶!」
幾聲驚呼同時響起,所有的人都全部驚呆了!尚離墨,居然自己毀了南城雪的面具,誰也沒想到,她居然趁著還有最後一口氣,會選擇強行斬斷與這個男人的一切回憶!
這一聲碎裂聲,如驚雷滾過心尖,所有人都明白過來,只有離墨自己親手將這面具毀掉,徹底忘掉南城雪,她才能證明自己不是北冥派來的卧底,她才能繼續活下去,才能從仇人手裡奪回本該屬於她的一切!
她要與他,再無瓜葛!
赤剎咣當墜地,破碎的面具散落在腳邊,站在原地的離墨身子狠狠地晃了晃,眼前一花,再度昏迷了過去。
那個計劃,就要,開始了!
慕千邪眼疾手快,一個箭步衝上去就要將她抱住,但是下一刻,另外一雙有力的大手已經搶先一步,攔腰截住了離墨的身子。
長孫一澈將離墨放在地上,冷冷地瞥了眼明顯有些僵住的慕千邪,又看向凌鴻煊道,「你主子交給你的任務,你已經完成了,記清自己的身份,切莫越禮!」
那雙如玉剔透的手,終究無力地垂下,慕千邪轉身,默然退到凌鴻煊身後,垂首再不發一言。
此時,隨著面具的破碎,八角宮燈里的燈芯再度緩緩燃起,漸漸旺盛起來,所有人都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氣,這麼看來,尚離墨的這條命,保住了!
但是下一刻,幾乎被人忽略了的老人突然袖袍一收,那宮燈頓時化作一流星火竄入他袖間,而他整個人一點足,便化風而去轉眼沒了蹤影。
「站住!」凌鴻煊提氣就欲追隨而去,卻聽身後的長孫一澈寒聲道,「不必追了,人已經不見了!」
那老人要是想走,恐怕連鬼都捉不住他!
長孫一澈冷目凝著榕樹盡頭,卻聽凌鴻煊一聲輕喚,那聲音帶著驚喜與興奮,「阿鳶?」
看樣子是離墨醒過來了。
離墨緩緩睜開了眼睛,殘光透過茂密的榕樹枝落在她臉上,雖然滿頭冷汗,但是心口的疼痛卻不見了,轉而變成一種空落落的壓抑感。
卻不知道是因為什麼。
長孫一澈趕緊奔了過去,半跪在她身邊將她溫柔地帶進懷裡,發現她目光還有些渙散,便小聲喊道,「墨兒,你醒了?」
眼前似蒙了層霧,模糊的視線中,眼前人俊朗的容顏卻那樣漸漸清晰,離墨靜靜地望著他,就在長孫一澈又快急的不知所措時,她唇角牽起一抹淡淡的笑,「長孫一澈,我沒事了。」
她話落,周身氣氛一瞬變得死寂。
離墨望著頭頂傷痕纍纍,眸中隱隱含著水光的長孫一澈,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記憶突然穿梭到了很久之前,那個初雪之日,他也是這樣,這樣悲傷地跪在地上抱著奄奄一息的自己,那一天,她第一次看到長孫一澈哭的像個大男孩,卻是為了自己而落淚。
兩人就這樣彼此相望,任由染著血腥的風在頭頂肆虐,任由身邊野火一點點消逝,任由烏雲翻卷將最後一絲光明吞沒。
時間過得很慢,但又很快,離墨望著他,再次輕聲喚道,「長孫一澈。」
「我在。」
長孫一澈將那隻燙傷的右手藏在衣袖下,用左手撫摸著離墨有了絲體溫的臉頰。
「我們都活下來了。」她笑,卻有滾燙的淚水溢出眼眶,「真好。」
她想這一搏,她贏了!贏的一箭雙鵰!
話音未落,身前男子驟然俯下身將她緊緊摟住,那麼用力,似要把她揉到骨血中去一般,而他整張臉都埋在她頸間,出口的聲音低沉甚至帶著顫意,「我從未如此怕過……」
他真的好怕,簡直怕的快死了!以至於,明知道她是徹底脫離生命危險了,但是那種后怕卻依舊足以逼得他下一刻就成瘋成魔!
如果不是現在身邊還有旁人,他真想立刻就將這個總是叫人不省心的女人,狠狠地壓在身下,狠狠地吻下去,直到她發出委屈的求饒,再也不逼的他如此恐懼失態了!
離墨雙臂輕輕環住他的后腰,像只惹了事的小貓咪一般,聽話地縮在他懷裡,不敢多嘴,但是後頸處傳來一點濕潤的熱意,還是令她整個人都顫了一下。
長孫一澈他這是……哭了?
離墨慌亂無措地緊咬著下唇,一顆心瞬間化成一灘溫柔水,環著他的手更用力了幾分,沒成想,卻在這時,抱緊她的男人突然鬆開手,直直地站起身俯視著地上的自己。
他一雙黑眸微微紅著,此時狠狠地盯著自己,幾乎要噴出火來,卻欲言又止,離墨不知道他怎麼了,呆愣愣地啟唇,「你?」
「誰讓你多事的?誰讓你來這瘋人崖,跟那瘋子做什麼不要命的交易的!」
驀地,對方一聲冷喝,直接把在場的離墨、凌鴻煊,包括慕千邪都給怔的愣了愣,而長孫一澈完全沒有要熄火的意思,赤紅著一雙眼,指著離墨又急又怒道,「你、你!你實在是!」
他簡直被氣的說不出話來,她怎麼可以這樣?知不知道看著她快被大火吞噬,自己卻束手無策時,他有多恨,多恨自己的無能!
離墨知道他正在氣頭上,而且還是她七年來從未見過的怒火,只好如貓咪般無辜地低下了頭,抱著雙膝盯著自己的腳尖不敢吭聲。
凌鴻煊見離墨一副受氣包的樣子,一身護花使者的靈魂又熊熊燃燒了起來,當即挽了袖子,衝上去擋在離墨身前,沖著長孫一澈忿忿不平道,「二哥,阿鳶也是為了救你,你怎麼還狠得下心責罵她?」
「殿下息怒,當下還是應該立刻送楚鳶大人回宮休養才是。」慕千邪也忍不住低聲道。
「你們兩個,都別說了,是我不好……」
離墨抬眸看著橫在自己面前的黃衣少年,又看向始終垂眸的慕千邪,聲音又輕又軟,似乎還帶著幾分怯懦。
這一聲,直接激的長孫一澈醋海翻騰,幾乎是瞬間當場色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