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炸毛,戲里有戲
兩人直接抱了個滿懷,與此同時,林子外響起了影衛的口哨聲,凌鴻煊眼珠轉了半圈,忙上前打哈哈道,「瞧瞧,天公都作美了,這馬車來的剛剛好,你們就別再矯情了,快走吧!」
兩人對望了一眼,終於還是在凌鴻煊的嘮叨下,執手離去。
望著兩人漸漸遠去的背影,凌鴻煊面色慢慢沉了下來,對身後冷聲道,「將那東西呈上來。」
慕千邪從他身後的暗處走出來,手中捧著一個布包,凌鴻煊轉身將它挑開來,裡面躺著幾片銀色碎片。
是剛才離墨親手刺破的月牙面具。
凌鴻煊伸手取過一片,雙眼立時深深眯起,良久沒有說一句話。
絕情丹,月牙面具,似乎……還少了一樣關於南城雪的東西。
他一下子想不起來,只覺得隱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在心底醞釀,他緩緩吐出一口氣,只希望是自己太疑神疑鬼了。
「對了。」他放下面具,突然想起什麼,看向慕千邪道,「青黛的事怎麼樣了?」
慕千邪頷首,「主子放心,一切按原計劃進行。」
「很好。」凌鴻煊讚許地看了他一眼,又看向皇城方向道,「你現在是千葉門門主了,身份地位大不同以前,以後做事可要多留個心眼。」
「屬下能走到這一步,全靠主子提攜。」
「你先回去吧。」凌鴻煊沒有接他的話,反而轉身背對著他道,「一夜未歸,姬魅橋怕是早已焦急萬分了。」
「是。」慕千邪立即應道,卻在欲離開之時,身後傳來又凌鴻煊的一聲輕笑。
「慕千邪,所有你要為我做的事都已經做完了,無論你是否願意繼續留在我身邊,但是以後的日子,我希望你能為自己而活,單純地做你自己想做的事。」
「主子?」慕千邪愣住,面上一片茫然。
「我不是你的主子了。」
凌鴻煊轉身,雙目靜靜地注視著他,「你自由了,你現在是千人之上的慕門主,不必再服從於我,記住不論今後發生什麼再難承受的事,也一定要好好活著。」他頓了頓,深吸一口氣鄭重道,「明川。」
「你?」慕千邪眼中大駭,向後退了一步,警惕而慌亂地盯著他,「你怎麼會知道我的……真名?」
當時他拜於凌鴻煊手下,從未透露過半點自己真實身份過啊!他怎麼可能知道他就是五年前未死的明川?
還是說,其實他一直都知道?但為何自己完全不知情,難道是有人隱瞞了自己什麼!
「明川你要記住一件事。」凌鴻煊直視他那雙灰眸,微微一笑道,「很多時候,人的眼睛看到的東西,並不一定就是真相。很多你認為是理所當然的事,其實,統統都只是別人強加給你的意識,你需要自己用心辨別真假!」
慕千邪灰眸驟然縮起,濃郁如兩顆血石,而當他反應過來時,凌鴻煊已經拂袖而去,只剩他一人立在這座無邊無際的瘋人崖中。
他緩緩抬眸,目光一點點掃過這裡的每一寸土地,一股莫名的蒼涼感突然湧上心頭,他被姬魅橋救去后,整整兩年,他才可以下地行走,自力更生,但是往後的三年他卻每個月都會來這裡一次。
似乎,這已經成為了他的習慣。
只因為,他心底有個叫做年年的少女,一直叫他來這裡找她。
然而,姬魅橋卻告訴他,根本就沒有年年這個人,年年只是他虛構出來的一個人罷了,他信了,因為她是他的妻子,她說什麼,他都應該無條件相信。
難道是他錯了嗎?
灰眸又緩緩落在早已消失在路盡頭的影衛馬車,慕千邪斗篷下的雙手漸漸收緊,身子不可遏制地顫了起來,有什麼難掩的記憶如洪水猛獸將他無情地負壓而過。
然而越是往深處去想,他頭就越痛,撕裂一般的痛,雙膝一屈,他抓著頭痛苦地跪在了地上,一個名字狠狠撞擊著他的喉管,但是要將它喊出來,卻是困難重重。
他頹然地仰頭望向天空,這裡榕樹不多,但也只有頭頂狹小的一方碧空,一段段殘缺的記憶如走馬燈般閃過眼前,他看見了一個在桐花樹下練劍的紅衣少女。
那少女,他記得,是那個一直試圖擾亂自己思緒的「年年」。
「明川,你愛過一個人嗎?」
少女練累了便坐在那桐花樹下,她抱著雙膝看著東方大地,微笑道,「我知道你就在我身後。」
她話落,樹後果然走出一個黛衣少年,就著她身邊的位置十分自然地坐下,那少年,他自然認得,那是他自己。
「年年為什麼問這個?」
「因為我好像……愛上一個男子了。」
她笑,一臉的幸福與依戀,而那少年幾乎是瞬間所有表情都凝住了,像是活生生驚呆了一樣。
「那人,師兄認不認識?」半晌,他無聲苦笑。
「那個男子,師兄你肯定也認識的。」
東燕的二皇子,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少女笑的嬌憨,然後伸了個懶腰將頭靠在他肩上,就像是兄妹一樣,「該你回答我的問題了。」
「當然愛過。」他側眸望著身邊的少女,灰眸閃動著不明的光,像是遺失在海底的碎鑽,承載了十數載光陰,「我一直都很愛她。」
他愛她,如此肯定,這份愛傾覆了他整個前半生,從她還是個瘦不拉幾,哭哭啼啼的小蘿蔔頭時,就已經愛上了吧。
看著她笑,陪著她痛,看著她為自己搗鼓了半天,卻做了一碗燒糊的陽春麵,看著小小的她毫無戒備地熟睡在自己懷裡,就像把他當做親哥哥一樣看待。
她把他當做哥哥,他卻把她視作愛人。
這本就是一份不會得到祝福的愛情,但他還是想一直守護著她,就像剛才,她在樹下練劍,他就躲在樹后靜靜地望著她,誰也不說,但是卻誰都知道。
彼此默契,心有靈犀。
他原以為,這就是他們的一輩子了。
「真的?」小姑娘眼睛一亮,挽著他手臂好奇道,「那明川,這個女孩我認識嗎?」
「這個人,年年你也一直都認識。」他坦承作答,還抱有最後一絲幻想,希望她察覺。
「唔?」小姑娘嘟起嘴,認真回憶,隨即一拍手道,「我知道了,是魅橋妹妹吧!」
灰眸在那一刻黯淡無光,許久,他笑了笑,精靈般纖長的睫掩去了眼底的悲傷,「算是吧……」
說完,含笑的唇邊一片苦澀。
瘋人崖里樹的花期極短,不知從何處飄來幾朵快凋零的桐花,卻仍掩不住它的昔日風華,慕千邪仰頭望著那風中桐花,灰眸緩緩閉起,嘆息道,「年年,你到底是真是假?」
前世,你天真爛漫,不涉塵世,卻落得慘死;今生,我拋去一切,弒殺成魔,只為護你周全。
只是,前世你不懂,今生,我不知。
兩生兩世,永不相知!
*
鳳儀宮的外殿里,葯香滿滿,純金打造的觀音一雙慈悲狹眸似看破世間一切真善醜惡。
而觀音下面卻烏壓壓跪滿了各路來請安的嬪妃,以及太醫宮儀,整個大殿空氣壓迫到了冰點,沒人敢說一句話,但每個人的眼底卻都閃著莫測的光。
楚后突然病發,整整一個下午,幾乎所有得知消息的人都趕了過來,但是楚后卻只傳喚了蕭雪闌一人進入內殿,而這個女人,竟是孤身一人前來!
滿大殿,各路心思橫飛,正在此時,內殿前,那垂了一下午的綢幔終於被掀起。
一道水藍色的身影款款走了出來,蕭雪闌垂眸,淡淡掃過觀音腳下跪了一地的人,只看了一眼,她目光落在為首跪著的碧兒身上,輕輕搖了搖頭。
碧兒會意,立刻領了幾個太醫進入內殿,而蕭雪闌抬起下顎,在所有人震驚的視線中,兀自出了鳳儀宮。
至始至終,她一語未發,沒人知道楚后再度昏迷之前,到底跟她說了什麼!
跨步走出鳳儀宮,蕭雪闌抬眼望向西邊天幕,天色居然已經暗了,馬上又一個漫長而揪心的黑夜即將降臨。
而剛才自己並未見到孟千尋,甚至是長孫一凡。
水袖下始終緊握的雙拳已將掌心掐出一縷鮮血,蕭雪闌有些失魂落魄地望向千尋宮方向,一天了,他從一早就去了那女人宮裡,到現在都沒有回來。
他們在做什麼?
還是說,一凡他根本不知道楚后病情突發這一事?厲忠竟沒回去通傳,這實在有點不可思議!
等等!千尋宮象徵著至高無上的權勢,一般宮儀妃嬪自然是不敢擅闖,所以一旦一凡真不知道自己來鳳儀宮這事,無法與自己回合,那麼最大的幕後贏家只會是……
想及此,她水眸一眯,眼底折射出狠絕的光,抬起右手,那手心正握著一隻小小的剔透玉瓶,裡面裝著濃郁的紅色液體,像是血。
是的,那就是血,是楚嬛的血!
之前在鳳儀宮時,她身上的芝蘭香氣,加上滿屋子的草藥味,恰好完全掩住了這若有若無的血腥氣,才又僥倖躲過一場惡戰。
所有都以為楚嬛跟她密談了一下午,其實從頭至尾楚嬛就只跟她說了三句話,之後的時間就一直陷入昏睡中,而她則一步不離地守在她身邊,一來為了方便照顧,二來為了混淆旁人思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