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歸來,一張人皮
姬魅橋掀開車簾,望向這片被夜色籠罩的大地,一雙陰毒的血瞳里閃耀出一股詭異而冰冷的笑意,「明川,你睡吧,再醒來時,我會讓你看到尚離墨像狗一樣跪在我腳下,求我饒她一命!」
說完,她將一隻信筒綁在血鴉的腳上,將它拋向空中,那血鴉立刻發出刺耳的嘶叫飛向北方大陸,那裡是北冥的方向。
她放下車簾,唇角笑意愈深,眼底卻是殺氣肆意!
而就在那瞬間,她背後靠在角落的明川,睫毛似乎顫了下,眨眼間,又恢復沉靜。
*
江嫵月身著紫色南烏華服,手持九尾天狐羅盤站在西月殿的瞭望台邊,目光落在東方,黎明即將破曉,一抹紅光牽著朝霞從地平線升起,而那紅光的速度越來越快,最後朝著瞭望台直衝而來。
江嫵月抬手,那光落在她手背上化成一隻血鴉,她將信筒里的信取出,輕輕碾開,舒展開的紙條上只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個字:啟!
江嫵月紫紗下的唇勾起一抹詭譎的弧度,朝身後的白衣男子微微頷首一個示意,白衣男子鳳眸一閃,唇畔牽起高深莫測的笑,襯著那破曉的第一道光芒,竟有了絲邪氣。
要出手了!
白衣男子手中端著個托盤,正巧一陣風吹來,將上面蓋著的白布掀開,露出一張晶瑩剔透的人皮面具,精靈般的眉眼,凝雪般的肌膚,這一張極精緻極美的人皮。
白衣男子垂眸,眼中閃過不明的光,然後毅然抬手將人皮輕輕戴上……
*
「明川!」
離墨猛地從睡夢中驚醒過來,用力捂著頭,渙散的雙眼裡似乎還沉浸在剛才的夢境中,久久無法回過神來。
她難以置信地喘著粗氣,她居然夢到明川了,不,那不是明川,只是一張極像明川的臉皮,然後被另外一個男人戴在了臉上!
想到那個白衣男子,她頓覺胸口傳來一股窒息般的銳痛,像是被一隻手攪動,疼的令她微微顫抖,那是蠱毒蘇醒才會有的反應!
但是越疼,夢中男子的身形就越清晰起來,夢裡他一身白袍,因為貼了那張人皮而看不見真容,但是那雙黑眸卻十分的熟悉,像是集聚了天地星辰的靈氣,在黎明下折射出犀利而寒冷的光。
而隨著第一道曙光的升起,他身後的夕顏花海次第凋零,唯有他靜靜地站在天地之間,像是靜候良人歸來,那麼沉靜,沉靜到了含著一抹殺氣!
那樣的身影,如此熟悉,就好像親身經歷過那般,離墨閉上眼,額角汗珠落下來,隨即莫名的不安湧上心頭,為什麼會夢到那個男子?還有為什麼他會有明川的臉皮?難道明川出事了?
可是,明明當日是她親眼所見,明川和姬魅橋一起滾下了山崖,落在洶湧的江水裡,屍骨無存啊!
一定是自己最近一段時間太累了,腦子想得太多,所以才因為思念明川做這種噩夢吧。
離墨這麼想著,敲了敲脹痛的頭,正欲起身,突然覺得身子一沉,低頭一看,居然是即榮正抱著自己的腰,肉嘟嘟的小臉趴在自己腿上,還打著小呼似乎睡的格外的沉。
「即榮?你醒醒,你怎麼睡這了?」
離墨捏了捏他軟軟的臉蛋,小傢伙皺了皺眉頭,撒嬌般嘟了句,「爹爹,我還想再睡會……」
離墨扶額,原來是把自己當成長孫一澈了,她抬眼望向屋子裡,空無一人,天已經大亮了,長孫一澈應該也趕去校場了,最近收了一匹新兵,自己恢復了尚離墨的身份,也不好再當監察使日夜巡查,看來長孫一澈要忙一段時間了。
懷裡的孩子頭往自己懷裡蹭了蹭,離墨目光重新落在他面上,看了好一會,一絲茫然閃過她的黑瞳,她輕輕將手放在即榮臉上,腦子裡響起孟千尋被拖走時對她說的那句話:
我知道你一個秘密,跟你的身世有關!
她的身世之謎?她不是尚府的嫡女,而自己的母親在她剛出生后就血崩而亡了嗎?
但是下一刻,她猛然想起五年前在西燎的那一夜,她坐在走廊的石凳上,仰頭望著漫天大雪,正發著呆,突然一隻信鴿落在了她肩上,她好奇地拆開了它腿上綁著的那封信,整個人頓時駭在了原地。
她至今都記得,那封信上說孟千尋正密謀除掉尚府一事,而尚府中,一個新生兒即將出生,那個嬰兒不是別人,正是離墨的親弟弟!
信上還說,無論如何必須保住這個男嬰,因為這是解開自己身上不祥之謎的關鍵,也是唯一的答案!
所以她立刻趕回了東燕,卻還是晚了一步,她到的時候孟千尋已經殺光了所有尚府的人,上至姨娘,下至家丁,甚至連一條狗都沒放過,她和明川只來得及救下那個剛出生不到十天的嬰兒,於是孟千尋在自己也沒搞清的狀況下,拿這個男嬰大做文章。
後來孩子死了,明川死了,她萬念俱灰,什麼也不想向長孫一澈解釋,最後帶著自己身上那個永遠的秘密長歸於黑暗中。
下意識擁緊懷裡的孩子,離墨眼中閃過一道雪亮的光,現在她終於知道當年那個男嬰非但沒有死,還被長孫一澈掉包帶回了宮中,悉心撫養。
所以說,即榮就是當年信中提到的,自己的那個親弟弟!
但是,自己離開東燕不過八個多月,當時尚府完全沒有姨娘懷孕的消息,那即榮又是誰的孩子呢,而且,為什麼這個身世成迷的男孩,卻可以解開她所有的秘密呢?
正想著,殿門突然被人推開,魏清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一見離墨已經醒了,當即道,「王妃,是魏清失職,一個失神就讓小世子跑來了這裡。」
離墨搖了搖頭,看著即榮輕聲,「這孩子只是想他爹爹了。」
「殿下去校場練兵了。」魏清走了過來,看了離墨好一會,才俯身在她耳邊小聲稟告道,「王妃,早上剛傳來的消息,孟千尋失蹤了!」
「什麼?」離墨瞳孔一縮,眼中閃過一抹驚疑,看著魏清道,「長孫一凡不是將她鎖在了柴房裡嗎?那是他的地盤,人怎麼會莫名其妙地丟呢?」
魏清擰眉,口氣中難掩焦慮,「屬下派影衛的探子去查過了,孟家似乎完全不知道孟千尋出事了,孟風雲還正常來上早朝,朝中如今各大臣都與他逢場作戲自是沒告訴他孟千尋的事。看來,孟千尋也沒回孟家!」
離墨抿唇不語,陷入沉思,孟千尋現在與廢人無異,沒了千葉鐲,嗓子也毀了,不回孟風雲身邊,她還能去哪謀生?
「對了王妃,這個是主子要我轉交給你的。」
魏清從懷裡取出兩個黑色的瓶子,離墨抬眼看向他,他笑了笑道,「這是主留下給你服用的解藥。」
離墨取了過來,剛打開瓶子一股熟悉的味道傳來,她呼吸一頓,轉頭看向牆壁,手卻下意識握緊了那兩個瓶子,只覺眼眶酸澀,手心滾燙。
黑色瓶子里裝著的,是長孫一澈的血!
許久,目光依舊盯著牆壁,離墨嘶啞乾澀的聲音傳來,「我知道了,你把即榮抱去你那休息吧。」
魏清頷首,哪知頭還沒抬起來,就見離墨從榻上下來,取了一件長孫一澈掛在旁邊的黑色披風,套在身上,風一般掠出了內殿。
「王妃,你去哪?」魏清大驚。
「今日是封妃的第一天,大好日子,該去見一個故人!」
說完,離墨已出了宮殿,披風一甩,快步登上一輛馬車朝著一處陰暗之地駛去。
既然沒人來告訴她身世之謎,那她就主動去問那個人!
而這一天的東燕註定不太平,關於孟千尋失蹤的消息震驚了整個暗衛,卻無人敢傳出,更震驚的卻是,時隔五年離墨王妃重新登位,更被傳為東燕與西燎同盟的功臣,一夜洗去所有冤屈,這背後自然是有人歡喜有人憂。
如此天翻地覆的消息惹得人們眾說紛紜,一時間傳遍整個皇城,包括鄰國,北冥!
*
一路響起不緊不慢的車軲轆聲,馬車在陽光中緩緩駛入一片亘古陰沉的死域,陰森的天牢里,如同黃泉之下的審判冥府,每一處都透著腐朽的寒氣。
離墨下了馬車,在青黛的攙扶下經過十八道把守,才走到關押尚絕的死牢。
「王妃,為什麼還要來見他?」青黛在離墨身後小聲詢問。
尚離墨一出生就被定下不祥的命數,後來被丟出尚府,流落街頭,直到最後千葉門屠門,而她身敗名裂,她的父親,尚絕都未曾去看過她一眼,不曾,從來不曾!
離墨坐在審訊室的紅木圈椅上,抬起頭徐徐環視著周圍的一切,冰涼的刑具,冰涼的桌椅,冰涼的鐵杆,這裡的一切,都是冷的,冷到骨子裡。
五年了,自己在瘋人崖底受到的是什麼罪,那個人也就同樣嘗了什麼苦,離墨唇邊溢出一絲酸澀的笑意,「我來,是因為有些事情,也到了該做個了結的時候了。」
剛說完,身前的鐵制大門被人打開,迎面傳來陣陣腳鏈摩挲地面的聲響。
「王妃,小的把人給您帶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