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格局
這一夜的皇宮,著實讓所有人亂了陣腳,誰人都知道,熙嬪是聖上最為寵愛的嬪妃,如今出了這檔子事,後宮佳麗趁夜悉數低至永葉閣,自是無端的平靜下端的風浪四起。
後宮不得幹預朝政,同理,更何況是朝中顯耀身份地位。
一席話傳至秦淩湛的耳裏,這些年一直惺惺作態,為的保住太子的位置,也為著那屬於自己的一切東西。
雖說這些年來一直“勤懇就學”,可到底“書到用時方恨少。”大是大非麵前,反而自慌亂了陣腳。
“太子殿下,你如今可去不得啊!”小順子一臉的焦急狀態,出了這檔子事,他也是萬萬沒有預料到的,可到底事已成真,皇上無暇顧及宮人,摒退所有的宮人,隻留太醫全時守候。
自己未來的命運尚且還不得而知,兜頭轉向自是不在話下,永葉閣裏聽得秦淮的一聲怒吼,所有的宮人霎時而退。
風雨大作,這上半輩子的所有恩怨,卻也在慢慢發酵,唯今之計,也隻能盡可能的給自己留好出路。
小順子滿臉的擔心,自己投靠皇後以來,曆來這宮中的事物,他總能占得一席之位,對於太子,是在了解不過了的。
“太子殿下身份高貴,如今是後宮出事,殿下將來可是要治理整個雲國,如今皇上已然在永葉閣,皇上最厭多情之人,殿下此次前去,萬萬不妥啊!”小順子出言點出其中的利害關係,眼神的焦灼與惆悵混合在一起,讓人看不清那一抹意味。
“可是……”聽到小順子所說的,秦淩湛煞有介事的停住腳步,身子僵住在原地,兩眼無神般的,無法聚焦在一起。
自己生性軟弱,在大風大浪之前,是絕對不敢擅自動手的,更何況,是他沒有把握之事!
“太子殿下就聽老奴一句勸啊!”小順子在不顧得其他,自始至終,選擇了皇後為依靠,那也間接說明了自己與皇上再不複當初。
太子是皇上立下的,況且這些年,自己心裏雖然有內疚,可皇上的心思全然看在眼裏,到了這種危急關頭,也難怪皇上會憤怒成這樣。
“那我母後呢?!”秦淩湛步子一步步的後退,身軀再不複當初的果決,若是此事危急到蕭家一族,那自己的立場,就十分的凶險。
窗外有涼風沙沙作響,室內燈火闌珊,映襯著秦淩湛那心悸的模樣,著實讓人看不真切。
小順子的身軀微微一顫,自己也是聞聲趕來向太子匯報,所有人退出的那一刻,唯獨皇後留在裏麵,這人是在東苑那邊出的事,要說十足的撇清關係,是萬萬不可能的。可按道理來說,所有的“證據”都已不複存在,若皇上執意追究,那就是與這整個雲國之臣所理論。
當年的過往,終究難尋,帶著那些不訴言語的苦痛,姍姍來遲,可總有一天會到來的,隻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而已。
小順子微微抬頭,蒼老的臉上呈現別樣的色彩,“皇後娘娘那邊一切安好,還望太子殿下安心。”到了這個地步,若說著那些無名的大道理,是萬萬不可能的,腳下是懸崖,可也得即使的懸崖勒馬,才不會屍骨無存,才不會萬劫不複,才不會如臨深淵想要掙紮卻無可奈何。
“母後……”秦淩湛念叨著,明黃的袍子鬆垮的套在身上,已至深夜,萬物潦瀨,顯然是對眼下的事實為棘手。身子無力的跌坐在軟椅上,雙眼無神,宛若淒厲的遊魂野鬼般。
小順子微微歐諾,身子躬曲著,步履維艱,慢慢直起身,“還望太子殿下莫要因小失大,老奴會辦好一切。”小順子微微抬頭看了一眼秦淩湛,那樣子著實讓人心疼,“那老奴就先行告退了,要是有什麽消息,老奴會通知殿下的。”
端的滿腔堅決,端的滿臉鎮定,自己在這風雲詭譎般的皇宮呆了這麽多年,早已把裏麵的利弊全部看清,唯一的是,鳥為食亡,人也不一樣,每當在秦淮身邊,就不由自主般的回想到過往的時光,滿滿的愧疚,可也隻有這樣,自己才得以保全!
殿門聲慢慢關起,燭火掩印著整個重華殿,似有吞噬一切暗影的感覺,直到耳邊隻有燭火的斯斯聲,秦淩湛才反應過來,這重華殿也隻有自己。
“啪。”觸及到手邊的茶盞,秦淩湛騰然將之掃落在地,茶水氤氳,很快便消失不見。
長夜漫漫,秦淩湛少有的端坐,手上持著的書卷慢慢緊皺,眼神漸漸冰冷!若是因為這件事而觸犯到自己的位置,那才是真正的因小失大,自己總按耐不住去想這些事,可也如小順子所說,蕭家畢竟德高望重,況且這後宮之事是不能幹預朝政的。
一顆心慢慢放下,麵上端的平靜,如今,自己也隻能盡力“演繹”好太子的角色!
書卷香氣不斷的鋪陳而來,帶著寮往的氣息,幽幽散發在這一方地。
永葉閣。
似是不知疲倦般,秦淮的一個命令,令所有的太醫都誠惶誠恐,這永葉閣似乎從未有今天這般熱鬧過。
“皇上,熙嬪娘娘醒了。”都是頭上朝不保夕的差事,自己也隻能用盡全力,才能活在這世間安然無恙。
遵從著所謂的觸及身份與黴頭,秦淮一直等候在門外,焦急的心委實跳個不停。
自己已到暮年,況且擔的是整個天下,內心已經有一角缺失,自己也不是毫無波瀾的人生,上了這個位,其中的責任與晦暗,都能成為一整個人生中最為致命的一擊。
兒女情長,自己也逃不過,隻是這些年來,到底誰遺忘了誰,亦或誰又記起了誰,隻是當初的山盟海誓,終究成為飄散在空中的絮絮。恍若從未有過一般。
“皇上。”跪在石磚上的太醫著實被眼前的皇上嚇了一跳,那空洞般的眼神,仿佛被全部抽幹了力氣一樣,無比的寥落。
秦淮陡然一個心驚,目光緩緩歸矣,全身朝著一個地方湧去,明晃晃的袍子上的龍圖一夕之間仿若暗淡,張牙舞爪般的似是在做最後的掙紮。
“皇上。”室內的太醫們見到秦淮,紛紛行李,悉數太醫已經盡了最大的力道。
“現在怎麽樣?!”秦淮忽的脫口而出,從跨進永葉閣的那一刻,看著那個羸弱的女子像沉睡一般的安然,隻是麵色慘白,像及了冰雪天那般的冷寒。
掉腦袋的事必然要傾盡全力,也不外乎天意難為,還好,今晚這一遭,算是極好的,“回皇上的話,娘娘身子本來就虛,加上這……臣等已經穩住了娘娘的情況,過不了多久,娘娘便會蘇醒。”太醫說的沒錯,李兆雪本就羸弱,如今又是刺激過度,好在,天意可違,自己的腦袋還算保得住。
“臣等已經吩咐下去,藥膳房那邊已經在準備。”繼續叨念,這是掉腦袋的事,每一步,都得踩踏實了才行。
秦淮聽著太醫們的敘述,心裏的煩躁成冗長般的加重,床上的人兒虛掩著被角,臉色毫無血色,微微起伏的錦被讓秦淮微微放心。
“留下幾個人守候,其他都退下。”好半久,秦淮才悠悠脫口而出幾個字,鬆軟無力,帶著那些話語中惆悵的訴求。
“皇上,娘娘還需靜養。”未了,跪在身側的太醫謹慎提醒,隨後身子硬爽般,遵從著秦淮的命令,而微微退出身。
偌大的室內,隻剩下秦淮與床上躺著的人兒。蒼老的麵容下無比動容,仿佛有什麽在心底化劃開一個口子,汩汩鮮血四流不止。
燭火搖曳,將秦淮高大的身軀在地上投下一片暗影,恍惚變成縮小狀。
秦淮雙手緊握著,莫名的靠近那床,一步步,一點點,都用盡了全部的力氣。
明黃的袍子一夕之間全然失了所有色彩,變得暗沉無比,“傻丫頭。”秦淮堪堪伸出手,身子在床榻邊沿落座,替李兆雪微微拉好被角,明亮的眸子暗沉下去。
床上的人兒似乎帶著沉睡的意味,聽得太醫稟報,中途清醒卻又昏睡了過去。未施粉黛的樣子在一室中尤為慘白,秦淮伸出手,一點點描摹著李兆雪的模樣,繾綣溫柔,“當初就不該為了我所謂的幌子,而讓你陷進這裏麵。”
秦淮是有愧的,誠如李兆雪抓著他手那般道出所有的前因後果,暗地裏,秦淮卻全部都知道,這不過是自己早就已經準備好了的一盤棋路而已,隻是沒想到,那棋子卻不受己身所控製。
“妄想坐擁天下,可到頭來,還是我錯了……”秦淮絮絮叨叨,兩眼全部凝在李兆雪身上,他知道,此刻自己所說,全部為實,也全部為心底話。
在皇宮這樣一個特殊的時局中,安能雙法,安能保全,安能過活,全部都在那些暗影裏顯露無疑,所以才行駛的這般小心翼翼,這般的步履維艱。
“對不起。”一滴淚順著秦淮的眼角處留下,泛著晶瑩的光澤,染亮了這漫漫長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