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如果小格格尚在人間
“老百姓的錢是他們自己掙來的。你們的錢,是國民政府給的津貼還是克扣工人血汗得來?那就不是份內事,是我最恨的事。”宋教頭一臉陰晴難辨,他一開一合著腰上的槍套,讓上邊的金屬扣發出碰擊聲。
但我們所有人都覺得他會全無先兆地挨出他的槍,把他的審問對象就地槍塊。
碼頭工人都熱烈的拍起掌來。
這時從人群中走來走一位男者,他雙手抱拳向宋達,“不知宋教頭在此,失禮。這是我們三鑫公司禮周不全。
宋達抱拳回禮:“國難當前,做軍人尤其要精誠專心。因閑花貪生,因野草懼死,這樣的軍人該死。”
男者叫萬墨林,是三鑫管家,也是三鑫公司二當家杜少卿門生,心狠手辣,現負責掌管碼頭事務,大家叫他萬師爺。他風拂麵的說:“宋教頭,我們一定會從嚴懲不貸。”
宋達果然夠耿直和圓滑,“即然是杜老板的家事,我們撤了。帶走拐叔。其它人留給李管家處理。”
他望著我及我的人渣兄弟,給我們最後定論:“似軍似匪,似民似賊。”
絕塵而去。目前看來,他不打算跟我前帳後帳一起清算。
萬師爺一副笑容可掬對我們說:“年輕人,上海遍地是黃金,黃金是屬於有本事的人來拾,江湖需要你們這種夠狠的精神,來我們這裏混,從此不再是野工人。”
我瞅著萬管家是幫派人,我故作江湖抱拳,向其拋磚引玉“打招呼”:“不敢!弟兄有眼不識泰山,全靠老大包涵。弟兄有得罪之處,請老大告訴蔽家師。家有家法,幫有幫規,江湖有禮,往來有節,光棍不做虧心事,天下難藏七尺軀,責打聽便。一家人胳膊往裏彎,要長要短,隨便裁接。請老大給我兄弟一番前程,弟兄來買一碗奉敬老大!”
萬師爺一臉吃驚。
我心裏也暗暗著急,這是我照背下來詞,就擔心他一句“不識抬舉”
萬師爺若有所思,轉身,笑容可掬賞了:“青年才子,好,未來天下是屬於你們年輕人的。所,我賞你們一頓飯,今晚7:00,*酒樓,天字號包間,倘開肚皮吃。”
我們被天下掉大餅興奮得快要痛哭流麵。
就這樣,我們用我們自認為的熱血換取了一份至上海最豐富的晚餐。
霍府後宅,霍府霍焯山的最新霍家花園。
新建的霍家花園占地約六十畝,內設一極大的客廳,題名為“四教廳”。四壁掛著黎元洪、徐世昌、曹錕等贈寫的匾額。廳石一塊“文行忠信”大石碑,是蔣介石親贈。四教廳陳列著一堂樊石八仙,中供福祿壽三星,兩旁擺著二把紅木大座椅,雕刻得非常精致。四教廳後麵是一座現代式的二層洋房,作為霍焯山休息的別墅。花園內假山亭池,曲徑通幽,奇石名花,草木蓬盛。四季鮮花不斷,玉蘭、牡丹、金桂等,香氣四溢,真是一個好去處。
最鎮宅法寶,是一張供台上供奉一根棍子,稱為“龍棍”。棍為棗木、長寸六寸,上扁下圓,厚一寸二分,繪盤龍一條,正麵寫有“欽賜護法盤龍棍”,背麵書“違犯幫律,打死無罪。”此棍成為青幫中的鎮山法寶,以後凡遇到重大犯幫規違律者,皆惟此棍責罪。
霍家花園落成後,成為霍門子弟聚會、商事的地方,老頭子霍焯山現在正大廳抽大煙,像一個垂簾聽政的“老佛爺”。
廳中全是三鑫公司最核心人,霍焯山、張成林、萬師爺。眾所周知,三鑫公司在上海共有三大亨:霍焯山大哥,為一享,世稱麻皮焯山;杜少聊為二哥,為二亨,世稱諸葛少聊;張成林為三哥,為三亨,世稱張大帥。
霍焯山麵色發紅,頭發開始花白,身板硬朗,眼如鷹眸,坐在大廳中央大八仙桌旁,兩側對聯為:赤麵秉赤心,騎赤兔追風,馳驅時無忘赤帝;青燈觀青史,仗青龍偃月,隱微處不愧青天。
黑衣青衫者下手解電般垂手而立,全身繃直,李師爺也坐一旁。
霍焯山麵孔始終覺著臉,戾氣威壓全在眼中,手持金質嵌琺琅煙槍,騰雲半響,吐出一句話:“三弟,你最近把沈杏山的煙貨劫了,你最近最好少離開租界走動,沈杏山手下有兩個十三太保——黑白灰無常三兄弟、酒鬼在加持,不要讓他們鑽了空子。”
性情暴烈的張成林——張大帥,天生流氓本性,中等身材,圓頭大耳,長著一對豹眼,滴溜滾圓,兩顴高,雙頰隱,頸子特別長,總帶著些殺氣,令人望而生畏。打架鬥毆,猶如茶飯,此時,麵對他的拜貼大哥也是竭不住大嗓門:“大哥,放心,這是二哥出的主意。”
隨即又做補充:“大哥,沈杏山為首老波皮大八股黨勢力擴張快,甚至滲入到上海警營與緝私機構,控製了上海大部分煙土生意,我們更不能坐視不動。如果再不動,真的有吃泥土了。”
老奸巨滑霍焯山,穩起:“你二哥還沒有回來,他去拉攏法國駐上海總領事及部分法租界公董局董事等法國,具體操作事宜,等你二哥回來再商量。”
張成林天生一副李奎性格:“二哥一流明星的臉,卻偏偏要走行江湖,不知又幾家美妞要死要活的跟他。”
引得在場哈哈大笑。
萬師爺趁機匯報事宜:“霍爺,今天晚上7:00晚局還是讓四大金剛顧嘉棠、高鑫寶陪你坐席吧,多帶些兄弟,即便是在我們地盤上也要注意安全。我今天在張大帥預定房間101號包間安排了碼頭野雞工,張大帥是102號房,如果一旦有什麽閃失,張大帥能退能進,野雞工死對門外、對租界都好交代!也好有人做替死鬼。”
張成林粗著嗓子:“師爺,你太小心,沈杏山這龜兒子敢來,老子讓他斷子絕孫!”
滿室煙香,縹緲的煙霧中,霍焯山笑容中多了一層玄妙,一定拍案:“三弟,就這樣定了,從師爺意思。”
上好的煙土讓霍焯山思維迷走在夢醒之間,他知道自己正當中年,他一路砍砍殺殺多年,現在,他更看重兩個兄弟的加持,不惜委以重任。因為,比起功成利就的老人兒,年輕人意氣正盛,敢於博命,也更易於控製。
此時上海,租界是個巨大的萬花筒。在這個急劇變化的年頭裏,輩分、門規已經不再神聖,手腕、實力才最重要。
隻有能把沈杏山拉下馬,他他的三鑫公司就是取而替之八大股黨,賭、毒生意全做,財路旺盛,到時不信大把遺老遺少爭相依附,方能統領一方,名震滬上!
這就個弱肉強食的年代!
午夜夢回,他還偶爾會夢想大清明珠格格手下那批富可敵國財富。一轉眼,想想,如果小格格尚在人間,大約有18歲了吧。
我們拿萬墨林管家的票子走在大街上,興奮的呱呱叫,路人皆側目。本著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朝沒有酒喝涼水的態度,如果宋達看見我們就又會舉槍對我們,因為我們現在看起來不像是良民,而是像聲名狼藉刁民。二狗子難得清醒,他倒走在前麵,一臉喜上眉梢,身後的小馬六們推推搡搡的打鬧。走在最後的牛八倒算是準備最周全的,他預備了一個小木桶,那是為了準備飯後吃不完兜著走的精神——打包所用,一點兒不打算浪費是他的本性。
晚七點,正是茶數飯館最熱鬧的時候,也是我們飯點。
聰明的小二一臉閑棄望站我們,拈著鼻子,像打發叫花子推著小馬六:“去去去,晚上打烊時才有剩飯。”
我大方拍出李師爺給訂房號憑條,笑說:“夠了吧。”
小二陰陽怪氣,但在我們麵前絕不掩飾一臉的優越和鄙薄說:“吃吧吃吧,有你們斷頭飯吃。”
我摸了摸菜刀,鬼哥把他摁倒在桌子,拿刀柄捅他,阿五驢順便掐他,“少他媽廢話。”
店小二不是忿蛋,他也是硬起脖子:“今兒是三鑫公司張成林張大帥三爺包了間,你們座101號包間,必須7時前進包間。”
天生敏感的鬼哥疑神疑鬼,拉扯我一下:“我們晚十分鍾再進去。”我踢一下小馬六屁股,小馬六猛醒,捂著肚子,哇哇叫:“肚子痛,我先拉屎,等我一會兒再進。”
我駐立在大廳上,抬頭望上二樓,二樓果然有十來個保鏢圍攏在四周,其中一個粗壯男人正端起酒杯,旁邊已空了幾瓶花雕,他在微醺中想著罵著,暴著大大的眼珠,卻還神色不改,格外清楚地落入我眼簾。
忽然,7名黑衫人持槍衝進來,從頭到腳讓人覺得像剛磨過的刀鋒。
他們全副武裝,幾乎都是黑衣長衫和黑麵具,為首的有些眼熟,他們仨背著帶皮套的長劍,做工堪稱精湛,身形動作好似老朋友——黑灰白三劍客,目前不敢確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