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心也一點點地被淩遲著
一口氣未說完,才注意到那綿堂身上的血跡,從前麵衝過來:“小老大,你受傷!”大家全都聚上來,那氏管家出現在門口,皺了眉頭看著他的肩,又皺眉望著我。那綿堂若無其事,伸伸胳膊,彎彎肘關節,又動動肩膀,示意著安慰,“叔,沒事。皮外傷,沒有傷到肋骨。”
李叔厲聲吩咐:“扶進去,現在還不能去醫院,快叫醫生來!”
我無措的站在那裏,但是那綿堂解決了我的陌生,他拉著我上樓,阻止兄弟跟上,並嚴厲吩咐大家:“此事不要驚動老爺子。”
他一進門大力把我推到床上,大聲吩咐女傭人:“給她準備熱水洗洗。”
“我不要洗。”我這才緩過神來,悠悠望著他:“鬼哥被抓好了嗎?什麽叫革命犧牲?他什麽時候參加的革命黨?我要好好教訓他。”
“你還在關心這些?”那綿堂望著我,胸裏胸裏火簡直要炸了開來,一把扯著我的衣襟說道,“我不是讓你去香港,去陝北的嗎?我是不是告訴你不要用你這張自以為是的狐狸精臉蛋*別人嗎?你今天一個人走,你是不是以為你的菜刀很猛!你知不知道他們抓住了你,讓你做人質結果會是什麽樣,先奸後殺!嗯?你真的以為上海很太平?”
那綿堂簡直恨不得所我給晃醒,他的手臂上還流得觸目驚心的血。
一小時前,那綿堂剛回到家,小兄弟上前匯報,“幸好小老大回來了,剛收線報,上海路在抓革命黨人,開了槍,殺豬幫的近來搶我們地盤,正在追殺堂口下我們的兄弟。”
那綿堂一聽到上海路在抓人,和我分開的地點恰好在上海路,殺豬也在上海路混水摸魚,他不清楚殺豬幫剛才是否見到過我們四人在一起,酒頓時清醒過來。為了安全起見,好綿堂開車二話不說,讓兄弟們全在家不要輕舉亂動,自己開著車,狂飆衝到我家,大聲問我在哪裏,小馬六沒有見過如此狂暴那綿堂,半天吐了一個字:“沒。”那綿堂當時隻覺得腦子忽然空白了。這輩子,他還沒有一次,一個消息能讓他走不動路。
他趕到上海路,警方正在抓人,地上一片血,他的臉色頓時沒有了血色。他逢人打聽沒有有一個女子,十七八歲,有人告訴他,有些女學生死於槍彈,有個女子被人拉著跑到巷子裏了。那一瞬間,他的心是撕裂的。
那綿堂一條巷子一條巷子地找著,心也一點點地被淩遲著,剛強如石的他仿佛被擊碎了,步履不穩,搖晃著走了不知多少條巷子,當他看到我那身影時,那一時刻,他的心情五味雜陳。上天對他不薄,沒有要我的命,便沒有要他的命。
在房裏,醫生已到幫那綿堂清理傷口,所幸沒有傷肋骨。
我被安排在另一間客房睡,那綿堂一夜沒有再出現。第二天一早,我堅持回自己的家,身後隨跟了些人。
在張家花園。
青幫老頭子張焯山,張成林、杜少卿正在坐圍吃著早餐。
張焯山皺紋中老於世故的洞悉:“殺豬幫沒有這人能力敢動洪門,雖說殺豬幫汪老九前些日子已暗中和我攀上,明裏暗裏是想脫離洪門,算是半個腳已踏在我三鑫公司門下,就等著開香堂收貼了。雖然洪門燒了殺豬幫兩條煙船,是意在教訓汪老九,但是卻是打我的臉呀,是阻斷大家的生意。”
張成林一臉不在意:“大哥,殺豬幫的貨有我七成股份,我不暗中助力,這個小子不知天高地厚,是個狠角。即然洪六對下手要威下他威風。現在老九已經氣得發瘋,已經出動四下張羅軍火,要跟洪門拚命,我讓兄弟們別聲張,給他供軍火,暗地裏給個夠!”
杜少卿一臉淡然:“二哥,沒有洪門製衡三股黨的沈杏山,俗話說得好,一個和尚有水喝,兩個和尚沒水喝,三個和尚有水喝。這個大上海,要不獨家,要不三家,如果僅剩下兩家,剛對剛,我們不占優。”
“王亞庵,洪幫之下斧頭幫,其養子另獨創天晟幫,雖然是上海灘一介幫會頭目,可他素來有當世孟嚐、義薄雲天之盛名,政治上太受黨國西南派影響,是一個頂天立地好漢!可惜老蔣忍受他不了幾天了,要變天——”。杜少卿悠悠另道。
霍焯山起身,麵孔始終沉著,戾氣威壓全在眼中,沉呤半響,手中的一對精鋼球對碰了一下,發出金屬碰撞的聲音,“說得都對,天晟幫小老大那綿堂還是那麽愛惹事,竟敢宣稱不做煙草生意,不把別人放在眼裏麵。殺豬幫就是一群有頭沒腦的蠢夫,他們滅門不了天晟幫和斧頭幫,損損洪門威風也可;我們坐山觀虎鬥!江湖之上不按規矩出牌,誰就活該受教訓。”
第二日,正是山雨欲來風滿樓,那綿堂被砍傷事件已逼得殺豬幫無路可藏,必然會引來洪六的瘋狂報複,江湖事江湖辦。
在通往那綿堂回家的路上,十幾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路麵,一個小型車隊開了過來,當打頭一輛豪華的林肯進入包圍時,汪老九端了*一梭子就摟了了出去,他已經迫不急待了,因為兩條煙船的價值上萬兩銀子,天晟幫一把火給燒了,還不給他們賠償,他們現在可是分無身文,隻剩一條命!混碼頭的日子過到這個份上,他早就憋得發狂,死前也要有個人墊背。
槍聲、*聲轟然四起,林肯車被織在彈火上裏,後麵的幾輛車或倉皇停下,或撞向路邊,汪老九麵對這個腥血場麵,更是血脈僨張,揮手指揮一眾人包圍上去,手中的*還在吐著火舌。他打一變形的車門,汗毛倒堅,司機座上歪歪斜斜跌下一個血人,唯一的血人——竟是他派出去打聽的兄弟!
上當了,這是汪老九唯一的念頭。
念頭剛起,槍聲再響起,身邊的手下如被砍掉的草,紛紛倒伏下去。汪老九回首抬槍,手上一麻,*落地。開槍的是那綿堂,目光逼人,左手還繃著傷帶,他槍口朝上,一揮手,“停!”
汪老九眼見那綿堂一步步向自己走來,多年模行上海灘,一時間瞳孔劇縮,臉色頓時一變,他知道,在這個年輕男人麵前,他早已一敗塗地,因為那綿堂夠殘忍和凶悍。可他怎麽心服口服在一個年輕人身上,怪叫一聲想要撲上來,被那綿堂一腳喘了回去,一聲清脆聲響起,汪老九腕骨斷裂。
那綿堂已將腰間的手槍拔出,黑洞洞的槍口指向了汪老九的眉心,寒意森森,“你老汪現在是想投靠霍焯山。青紅幫勢力是上海第一大幫,誰都想高攀高枝,我洪門就大開筵席、敲鑼打鼓地送他出門,就當是嫁女兒。可是你汪老九,你犯了江湖之大忌,一還沒有退門就膽敢勾結青紅幫,背叛洪門,二更不刻嗜殺原主,變節事大,動我軍心,這是逼我。我今天奉王爺之命執行門規!”
汪老九暴著大大眼珠,卻也神色不改:“在這年頭,輩份、門規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實力。洪門不做煙土行業,哪有大把的錢掙!老子偏要逾門越位!這就是一個吃人不吐皮的年代!來吧,我汪老九三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那綿堂冷若冰霜問:“誰讓你抓昨天那個女人?”
汪老九也不怕死的種,一臉瘋癲猙獰:“想不到你小老大也在弱點,也敗在女人手上。可惜沒有抓到,否則我先奸,生出一群小狗崽後,再慢慢種荷花!”
惹怒了那綿堂一摟槍火,汪老九頓時*四溢。接著那綿堂手下十幾杆長短槍齊發,那綿堂發出呐喊聲:“不要開槍——”但是槍聲隆隆,汪老九手下已悉數倒地斃命。震耳欲聾的槍聲中,那綿堂回首,身邊血水四射,像擰開的水龍頭的水噴灑在路麵之上。
幾分鍾後,混跡江湖十年的殺豬幫正式滅門——一了百了,免除後患。盛衰榮辱,瞬息之間。
那綿堂兩眼發直,他一把抓住龍虎堂口唐有才的衣領,終於憤怒:“我隻殺汪老九!我沒有下令,你們為什麽要斬殺其他的人!”
唐有才:“是老大讓我們殺的。”
王亞庵坐在車上,眼睛瞅也不瞅兒子:“江湖恩怨一旦對立到極致,不是你殺我不是我殺你,你要不想被人殺,就要先下手為強!這是一條鐵的定律,更是血的定律。想要接別人地盤,就要斬草除根,不留後患。”
王亞庵,那綿堂養父。1915年,王亞庵在上海用五十把利斧強行接管安徽旅瀘同鄉會會館(李鴻章的遺產),用來專事接待旅居上海的皖籍窮人,並積極在皖籍上海工人中開展幫派活動,由此形成安徽派。安徽幫日興盛名鵲起,形形*的學生和門徒成群結隊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