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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六章 餓死鬼

  「哎。」 

  幾個姑娘對坐嘆息。 

  人生多艱,女子更難,這種事,管不過來,也沒辦法管,那白小芸自己怕也是……沒辦法,只能同意。 

  窮苦人家的女孩子們,大部分都是被叫著賠錢貨長大,派的上用場的時候,就被可著勁兒地隨便用,人家有父母在,父母管著人家的婚事,別說她是個郡主,就是皇帝在,也不會理會這等事,最多嘆一聲罷了。 

  「白小芸這還算好,我記得前陣子有人遞了摺子上來,說是荊州有女裴氏,為籌錢給兄長治病,嫁人沖喜,入門一日,夫婿病故,願為夫守節,終身不嫁,縣令特意上表,懇請朝廷賜下貞節牌坊,以示表彰。」 

  紅塵冷笑,「聽說萬歲爺沒給批下來,覺得此事不妥,後來有一****去皇後娘娘那兒,聽說那裴氏不知道怎麼就壞了名聲,有人傳言說,她和一書生有染,裴氏性烈如火,懸樑自盡,以示貞節……開什麼玩笑,人命何其寶貴,死得這麼不值。」 

  一時間,眾人都沉默。 

  其實這等事發生得多了,如此看,如此比較,白小芸的遭遇,也不算太過凄慘。 

  至少人還是活著的。 

  而且聽羅娘她們探聽到的消息,白小芸很樂觀,不哭不鬧,也沒表示出什麼反對的意思,似乎相當認命,人家自己都認了命,別人還能做什麼? 

  「真是……沒出息。」 

  小嚴冷哼。 

  要是換了她,哪怕出去找個縫縫補補的差事打工養活自己,也不肯就這麼被爹給賣了。 

  紅塵一笑,哄了小嚴和羅娘幾句,打發她們去做事,就開始收拾料子,準備做新衣。 

  如今已是深秋時節,天氣一日比一日冷,都該換厚衣裳了,家裡存的那些大毛的料子,也該拿出來晒晒,熏一熏香料,該送人的送人,該賞下去的,賞下去。 

  中秋佳節,女官們也放假,輪換著回家看看,到時候郡主賞料子回去,也算是體面。 

  紅塵以前沒什麼講究,料子只要好,放多長時間也可以做衣服穿,但皇後娘娘自從看見她穿過兩次舊料子之後,就非常不滿意,還訓斥了羅娘幾句。 

  「我還沒窮到讓你穿舊衣服的地步。」 

  紅塵:「……」真不是舊衣服,誰家的料子都是新的,好料子在庫房裡放上十幾年,拿出來做的衣服,也不能算舊的吧,可惜,這話跟娘娘說沒用。 

  皇後娘娘說的也有道理。 

  「每年你得的新料子車載斗量,不趕緊緊著用,豈不是都變舊了,你看看京城那些貴女,哪個穿的有半點兒不鮮亮,轉頭就有人敢說他們家敗了。」 

  紅塵無語。 

  當時皇後娘娘也穿了一身半新不舊的袍子。 

  「看什麼,我這袍子只在寢宮穿,不穿給外人看的,反正在這個宮裡,輪不到我來裝窮。」 

  紅塵老老實實答應,以後一定永遠穿新衣服,換季就拿新料子做,不穿舊的礙娘娘的眼睛。 

  皇后這才舒心:「這就對了,你是郡主,是小輩,又這麼年輕,不趁著年輕把好東西都享用了,等到有了年紀,想穿也穿不出效果,別學那些矯情的人,非穿箇舊衣服四處走,顯得自己怎麼簡樸,她們就是簡樸了,也沒見把節省下來的銀子給別人使。」 

  那是去年萬歲爺哭窮來著,國庫庫銀見了底,萬歲爺在朝堂上哭窮,轉天底下的官員們一個個跟著喊窮,官服都穿的舊的,誥命進宮,頭上的首飾戴根破簪子,穿身半新不舊的衣裳,表現得好像家裡有多麼困難似的。 

  那陣子,皇后都看得牙疼,也幸好她見人少,眼不見心不煩,隨她們折騰去。 

  可要是紅塵也這般,皇后就不是牙疼的問題。 

  娘娘逮住她這麼一絮叨,紅塵也是無語,她其實也很愛穿舊衣服的,尤其是舊鞋,衣服穿著舒服不舒服,鞋子合不合腳,那只有自己知道。 

  新衣服上身,那得穿一陣才能穿得合意,好在皇後娘娘也不是逼著她一套衣服上過身就要丟,只是喜歡她一直穿得鮮亮罷了。 

  長輩們也不容易,這點兒小事,很容易做到,沒必要跟老人家逆著來。 

  紅塵就高高興興地把家裡的舊料子都收拾出來,按時賞下去,舊衣也只在家裡穿穿,出門都換成新的。 

  滿郡主府的人都跟著開心,說是舊料子,但每一年除了紅塵自己的份例,光是宮裡賞的那些料子,簡直數都數不清,紅塵一天換八套衣服,也絕對穿不完十分之一,有好多也是江南貢料,只因為顏色不討主子喜歡,連封都沒拆開,直接就賞給了女官。 

  這些女官也拿俸祿,一年四季的衣服也不少,可誰會嫌棄好東西呢? 

  那些料子有不少都是皇後娘娘給紅塵的,自然是上上等,她們拿來或者做衣服,或者送禮,再體面不過,今年中秋,就有不少人提前準備好,大包小包地拿回去,好在家裡人面前顯擺顯擺。 

  一連數日,郡主府的氣氛都特別活潑熱鬧,紅塵坐在書房,偶爾都能聽見小姑娘們嘻嘻哈哈,追逐打鬧的聲音。 

  今日陽光不錯。 

  紅塵翻了翻大毛的料子,狐狸毛的居多,還有一張熊皮,熊皮可以留給小荷,林旭是不大肯穿的,也不知道哪裡來的毛病,不穿熊皮狼皮一類的衣裳,狐皮的和兔皮的到還能穿。 

  乾脆拿出筆墨紙硯,勾勒一番,男式的衣袍都一個模樣,最多在花紋上動動心思,林旭又愛簡潔,大花的他也不要,還是小荷好伺候,給什麼穿什麼。 

  正玩著,薛柏橋就來了。 

  薛柏橋來郡主府,也算是熟門熟路,都不用羅娘招呼,不喝茶,直接拿了紅塵藏的果酒自斟自飲。 

  紅塵一看見他就笑了:「這是胖了一圈兒啊?」 

  薛柏橋:「……沒有多少吧。」天氣轉涼,人吃得就多,長點兒肉也正常。 

  白乎乎的小模樣還挺招人喜歡,紅塵笑眯眯地坐下:「你不在家陪淑君,怎麼到我這兒來了?」 

  薛柏橋還沒說話,紅塵隨即恍然:「是了,淑君姐今天不在家,去兵部和工部核查新一批的軍器了。」 

  「……」薛柏橋皺眉,「我說郡主,你也別說的好像我整天只有媳婦不在家才肯出門啊。」 

  他最近是懶了點兒,可那和妻子沒關係,只是自己不願意動而已。 

  「不跟你逗咳嗽了,紅塵,你得幫我個忙,我在我兄弟面前保證了的,你這回要是不幫我,我可沒臉見人了。」 

  「林先生有事兒?」 

  紅塵愕然,林師兄要是有事找她,自己來就行,幹嘛還讓這小侯爺跑一趟。 

  薛柏橋:「……說的我好像就林旭那個混蛋一個兄弟似的!是別人,別人好嗎?」 

  小侯爺幾乎要炸毛。 

  紅塵莞爾:「急什麼,我怎麼不知道你除了林旭,還有別的兄弟?哦,總不會是你大哥吧?」 

  薛柏橋一下子跳起來:「誰和林旭是兄弟來著?他是我敵人,最大的敵人!」 

  氣喘吁吁地灌了口酒,一抹臉,「……算了,都讓你給帶跑了題,我最近結識了個兄弟,他最近有點兒不對勁,好像中了邪似的,老是喊餓,一直喊餓,拚命吃東西,什麼都吃,生肉也要吃,家裡人都怕把他撐死了,只能捆著他,偏偏這小子不知道哪裡來的巨力,最近一不注意,連繩子都捆不住,掙脫了就要跑。」 

  紅塵的臉色也嚴肅起來:「這到是有點兒意思?行,那我跟你去看看。」 

  薛柏橋頓時笑了:「就知道我們郡主娘娘最夠朋友。」 

  紅塵由著他恭維,反正最近得閑,叫下人備車,就和薛柏橋一起出門。 

  光是聽這傢伙描述,自然不知道具體情況,不過,紅塵也有點兒猜測,既然是拚命吃東西,那或許是給餓死鬼附身了,這可有點兒危險。 

  遇見餓死鬼的,能活下來的是少數。 

  「要一個還好,可別是餓鬼道的鬼跑出來一批。」紅塵心中多少也有幾分不安,沒耽誤時間,很快隨著薛柏橋到了地方。 

  是一處普通的民宅,應該是一般的鄉紳人家,兩進的院子,七八間大瓦房,下人有那麼五六個。 

  薛柏橋很隨意地道:「金家是做古董生意,我那個兄弟挺有本事,眼力好,我上一次買古董,靠著他才沒打眼……咦?今天到安靜。」 

  因為金家出了事兒,昨天他過來的時候,家裡鬧騰得不行,薛柏橋下了車,剛想過去敲門,大門洞開,一個五十來歲的老人家正好送一身穿法袍的年輕女子出來。 

  那女子相貌清秀,身上也有些氣勢,看起來頗有點兒不俗之處。 

  薛柏橋臉上露出幾分笑意:「紅塵,你不知道,自從你成名之後,咱們京城的女性靈師可是驟增,我前幾天去看王半仙,他還說現在生意越來越不好做,不光要和老油條們搶生意,現在連小姑娘也一個個地活躍的不行了。」 

  老人家沖著那個身穿法袍的女子點頭哈腰:「齊大師,您不再休息一日了?昨晚您救小兒損耗了元氣,不如再多謝謝。」 

  那女子一搖頭,姿態高冷。 

  「金老爹,鑫哥兒怎麼樣了?」 

  老人家扭頭看到薛柏橋,登時露出一臉笑:「好了,已經好了,昨晚我盯著他睡下,一晚上都沒鬧出動靜,多謝薛公子挂念。」 

  薛柏橋有些意外,不過這是好事,不由回頭笑道:「看來我們郡主娘娘算白跑一趟。」 

  那到無妨,可惜…… 

  紅塵舉目看去,臉色越發凝重,冷聲道:「老丈,你有多久沒見到你兒子?」 

  金老爹一愣:「啊?」 

  「你兒子恐怕出事了,馬上去看看,要是他不在屋裡,那就真出了大事。」 

  紅塵蹙眉。 

  金老爹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他身邊的女子也皺眉,目光銳利,落在紅塵的身上,帶出幾分不悅,輕聲道:「不用擔心,令公子被一隻餓死鬼附身,那是只小的,應該才被打入餓鬼道不久,並不難對付,我已經超度了它,沒什麼大礙了。」 

  金老爹連忙道:「我當然信得過大師。」 

  隨即轉頭沖紅塵道,「謝姑娘關心,昨天我兒一整日都清醒得很,病已然好了,應該沒事的。」 

  那年輕女子也冷哼一聲:「你才多大年紀,就學會了危言聳聽,不要以為人家家裡出了事,就能由著你這等人招搖撞騙,我看,京城的風氣真是越來越壞,就是有你這等人攪混水,才讓百姓請靈師時慎之又慎,不敢輕易相信……」 

  紅塵懶得理會,給薛柏橋使了個眼色。 

  薛柏橋扶著紅塵下車,搶了一步進門:「好吧,他就是好著,我也該去看看,這都什麼時候,也不能睡到現在。」 

  金老爹無奈,也只能跟著他的腳步向院子里走。 

  不知道那個年輕女大師想什麼,竟同樣不曾離開,也跟了進去。 

  一路走到金家公子的房門前。 

  薛柏橋上去拼拼乓乓一敲門,半晌沒動靜。 

  「金鑫,金鑫啊,開門!」 

  紅塵四下看了看,嘆了口氣:「不用叫了,馬上跟我走……就是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可別禍害了旁人才好。」 

  說著,她轉頭就出去,快步如飛。 

  薛柏橋已經一腳踹開門。 

  房間里的情形嚇得他連連後退了三步——一個女子倒卧在地,渾身鮮血,右胳膊不見了,只剩下累累白骨。 

  「啊,啊」 

  金老爹顯然也看到,嗓子里傳出風車一般的呼哧聲,好半晌說不出話來,一看薛柏橋飛奔而去,他也本能地拔腿就走,一路追上紅塵,上了車急奔。 

  至於那個年輕的女子,早就變了臉,一副驚訝至極的模樣:「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半晌回神,這才急急忙忙追過去,墜在一行人後頭,遲疑地跟上去,這人心裡還是不怎麼信那金鑫沒有好,喃喃道:「許是,許是遇見了闖空門的歹人?」 

  雖說丫鬟的模樣恐怖,但也不能說明就是金鑫做的。 

  前面狂奔的那些,聽不見她的話,估計金老爹聽到了,還是很願意相信,誰會樂意自己的寶貝兒子出事?(未 完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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