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六章 邀請
紅塵輕輕蹙眉:「招魂咒?」
夏通期期艾艾地點點頭,「我,我就是想問問。」他耷拉著腦袋,甚至不大敢抬頭看紅塵。
紅塵嘆了口氣:「……看樣子你是闖下大禍了。」
夏通的臉瞬間更紅,卻閉緊嘴不肯多說。
紅塵也不介意,他要想讓自己幫忙的話,遲早要說,這會兒到是對這人有點兒興趣,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幾眼:「你叫夏通是吧?是個靈師?」
話音未落,夏通立時高高地抬起頭道:「我從十一歲起,就在大雲寺做俗家弟子,和師父學佛也學玄術,後來又跟隨無岸道長學習,至今已經七年。」
他難得滿臉高傲,顯然很以自己的身份為榮。
「我準備參加明年的靈師考核,肯定能過!」
不過隨即又低頭,訥訥道:「不說這個……我就是想問問招魂咒的事兒,招魂真能把自己的魂兒給招沒了?」
紅塵笑了笑:「反正我沒見過靈師把自己的魂兒給招沒的,至於普通人……普通老百姓不可能得到真正的招魂咒的咒語,就是有咒語,沒有靈力也沒辦法發揮作用,所以我也沒見過。」
夏通臉上更苦,咬咬牙,下定決心猛地一抬頭:「你是不是榮安郡主夏紅塵?」
紅塵怔了下,很隨意地點點頭,她的身份並不是什麼秘密,眼前這小傢伙又和林家有點兒關係,知道她是誰也不奇怪。
「我是榮安郡主,不過不姓夏了。」
雖說紅塵如今也不怎麼介意自己姓什麼,但既然那位先皇陛下特意讓她姓陳,那她就姓陳也無妨。
至少,太後娘娘喜歡。
夏通根本沒聽懂,只一聽她說,她確實是榮安郡主,就鬆了口氣,輕聲道:「你能不能陪我去一個地方。」
紅塵失笑,這小子到是理所當然的很,她好歹也是一位郡主,而且還是比以前更赤手可熱的郡主,如今就是一品高官,世代顯貴的世家家主,在她面前也要有幾分恭敬,想讓她幫個什麼忙,那也得重禮來求,哪有這麼隨隨便便就開口的!
不過,紅塵也沒有一口拒絕,只是笑道:「你想讓我陪你去哪兒?」
「夏家祖墳,就是京郊十里燕回山。」
紅塵:「……」
今日天氣不冷不熱,陽光明媚,適合逛街,紅塵下了茶樓,也沒急著回家,就是坐著馬車溜溜達達地在街上閑逛,夏通騎著馬在後頭跟了片刻,終究臉皮不夠厚,沒好意思繼續追蹤。
當然,他想一直追著也難,紅塵身邊的護衛再不起眼,再低調,也不可能容許一個毛頭小子跟蹤自家郡主太長時間。
紅塵當然沒有答應夏通,而且她一知道這個小子也是夏家的人,雖然只是個旁支,登時就懶得再多理會,起身便走。
甩開那小子,紅塵到沒多逛,沒一會兒就回家去,順手還給林旭買了點兒下火的葯。
唔,最近林大公子莫名其妙吃藥膳吃的有些上火,雖說這會兒停了,去去火還是很有好處。
回到家沒呆一會兒,外頭就有人遞了帖子,送了信過來,是從夏家來的。
帖子還是夏安的帖子。
紅塵不免蹙眉。
她有多久沒想過夏家的事兒?好像很久很久,似乎已經徹徹底底地遺忘,可如今一回想,那些記憶到還是清清楚楚。
也難怪,她上一世再過得不好,夏家給她的,也還是她當時能擁有的,最好的財富。
她的命運確實被玩弄了,她確實從一個名門千金,變成了個鄉村出身的村姑,她可以去恨,去怨,可如果她不是和夏家有這樣的關係,那她一生都只是個窮鄉僻壤出身,沒有爹娘疼愛,說不定還會受盡磋磨的女孩兒,這裡面恩怨情仇實在說不清,辨不明。
事情已經過去,到也不用再繼續多想。
紅塵慢條斯理地打開信,信中是一封邀請函,很熟悉,吐出口氣,紅塵不覺好笑:「要是上輩子我能拿到,一定很開心。」可這輩子看到這玩意,到覺得有點兒可笑。
邀請函只給夏家子孫,還得是有能力有名望的,由族長推薦,諸位長老同意,多數都是嫡系,有時候也會有一些旁系,得到邀請函的人,參加考核,表現最好的就是下一任族長。
夏安當年就是和無數競爭對手拼了一場之後,實至名歸,最後坐上了族長之位。
他也的確不算不稱職,要不是個特別出色的人物,又怎麼可能娶得到公主?
紅塵嘆了口氣,她根本不知道當年都有什麼人得到過邀請函,也不知道考核究竟是什麼內容,不過隱約好像聽人提過一句,每一次對繼任族長的考核,出題的都是諸位長老,一般每人出一個,然後去宗祠詢問,在宗祠里抽出一題完事。
不過,夏家的繼任族長乃是夏承祖,一個旁支的孩子,敦實寬厚,和夏安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當時新族長繼任,她已經卧病在床,得了消息到也有一點兒高興,至少這回選出來的族長夠踏實,那會兒夏家就需要一個踏踏實實的族長。
林旭進了書房,一眼就見到書桌上擺著的那張邀請函,也不禁一愣。
「夏家的?怎麼敢送到紅塵這兒來?」
先皇那道改姓的旨意,外頭的人也許有不知道的,紅塵也沒宣揚的意思,可夏家肯定知情,那位公主就不可能不知道,太后心裡還是在意自家女兒的。
不過,紅塵改姓陳,公主肯定不會不樂意,說不定還有些欣喜。
可既然改了姓兒,更和夏家沒關係,這封邀請函就顯得十分不合時宜。
難道他們夏家,還會接受一個姓陳的郡主當自家未來的族長不成?
紅塵笑了下,從桌子上把邀請函拿起,反反覆復看了看,輕聲道:「哎,還是不去了。」
隨手就把東西塞進書櫃下頭,她到底沒有扔到炭盆里燒掉。
正說著話,外面又有人來報,夏通居然找上了門,紅塵想了下,沒把人拒之門外,還是讓人請進書房。
每次見夏通,紅塵都覺得他有一種莫名的驕傲,別說,就這股子傲氣,到比一般的靈師更有氣派,說不定哪天把他介紹給王半仙,王半仙會喜歡的緊。
那個老小子總說自己現在那幫徒弟,個頂個都沒出息,就沒那個派頭和自信,像他,當年什麼都不懂,照樣蒙得人把他當神仙看,現在這幫小子,手底下也有些能耐,至少比他當年出去行走江湖的時候強得多,可個個跟鄉下來的一樣,沒見識。
估計夏通這樣的,他才覺得好。
進了書房,見到紅塵,夏通別彆扭扭地道:「我……我想請您陪我去見一個病人,他瘋了好幾個月,請遍了名醫,始終不見好轉,我覺得……」
「覺得是走丟了魂兒?」
紅塵眨了眨眼,沉吟片刻,這回到沒拒絕,她通常很少拒絕去治病救人。
「去哪兒?」
「時,時家。」
林旭一挑眉:「原來是去看時任。」
紅塵也樂了:「哦?時任也算京城名士,去看看他到不吃虧。」
京城時家並不算名門望族,但也算頗有幾分名氣,書香門第,家中無論男女都愛讀書,便是性情耿直了些,在朝堂上混不開,可越是這樣的人,越是在文人中有好名聲。
時任更是這一代的翹楚,時家上下都把他當心尖子看待,如今一病,時家這邊自然不會輕易放棄,找了許多名醫,甚至還托關係托到宮裡,請了最好的太醫,各種手段用盡,太醫們也只說他是迷了心竅,徒呼奈何!
現在藥石罔效,時家差不多也快絕望了。
夏通領著紅塵進了時家的大門,時任的爹娘看見他都很客氣,由著他自己帶人去時任的房間,顯然對他頗為信任,他和時家上下的關係也還不錯。
「就是這裡。」
一路到時任的卧房,守門的婆子嘆道:「夏少爺來了,哎,公子還是老樣子,您,您去看看。」
夏通猶豫了下,點點頭,推開門,就見時任端端正正地坐在書桌前,正拿著書看書,聽見動靜也沒有回頭。
紅塵掃了一眼,心下好笑,門上,牆上,還有床上,到處都是黃符,不過不明顯,都經過偽裝,藏得挺好,估計不是內行看不出來。
別說,這些黃符都不是假貨,全是上等的,什麼安神符,定魂符,應有盡有。
再一看時任,便是紅塵也不得不讚歎,這人長得體面,是很討喜的相貌,特別周正,這會兒也看不出哪裡瘋,坐在桌前默默讀書,一身書卷氣。
夏通卻嗚咽了聲,眼淚差點兒下來。
紅塵這才注意到,時任手裡的書是倒著的,他貌似看得認真,可雙眼翻白,神遊天外一般。
「時任,時任。」
夏通喊了兩聲。對面那人聽而不聞,半晌伸了個懶腰,活動了下手腕,起身走到窗邊,蹙眉,臉上露出一抹憂傷:「這天都要黑了,尤郎君歸了沒有?」
紅塵登時嚇了一跳。
時任的聲音到是男聲,可說話的音調,卻是婉轉悠長,還有這表情,純粹是個深閨怨婦的模樣。
夏通臉上一下子就青了一片。
外面那婆子似乎久經戰陣,一點兒都不害怕,拖長了聲音道:「尤郎君肯定是在外面耽誤了,不用擔心。」
聽完,時任就嘆了口氣,扭頭款款走到銅鏡前面,拿起一把梳子,細細梳頭,嘴裡還輕輕哼唱起小曲兒。
曲子是什麼,紅塵沒聽懂,不過帶著些許幽怨,實在不是個大男人能唱出口的。
「你看看,你看看。」夏通急得滿頭大汗,「好幾個月了,他就這模樣,看了多少大夫都沒用。」
紅塵四下看了看:「你沒給他招魂?」只看著些符,就能瞧得出夏通沒少費心,這方面應該也做了不少。
「招了。」
夏通訥訥,耳朵根子通紅,「沒招的時候,也就是昏睡不起,結果一招,一招……」
紅塵:「……」
她這會兒算看明白了,夏通這傢伙肯定是罪魁禍首,怪不得這般羞愧。
夏通一對上紅塵的眼神,一咬牙,再也不顧丟臉不丟臉,啞著嗓子道:「時任他書院里有個先生,那天也不知道發哪門子瘋,說了一堆招魂之類的事兒,時任回來跟我說,我就給批評了一通,那傢伙說的不著調,根本就一點兒也不靠譜,時任那傢伙不信,我一著急就給了他一塊兒古玉法器,又告訴他怎麼招魂,說他要是不信,可以按照我的法子試試。」
紅塵:「……別的不說,你這膽子可真大!還敢給法器!」
夏通也是欲哭無淚,耷拉著腦袋一點兒精神氣也沒了。
紅塵輕聲一嘆,想了想,到有點兒能理解夏通,他大概只有在時任這樣的普通人面前,才能有一種身為靈師的自豪感,當然也更想讓時任認同,就有點兒不知分寸。
想成為一個靈師不是容易事,至少要有一份不錯的傳承,最好還要有師父手把手地認真仔細教導,當然,更重要的還是得看天資,瞧瞧老天爺讓不讓你吃這碗飯。
在紅塵看來,夏通就不是個有天份的,身無靈氣,呃,或許也有那麼一星半點兒,在普通人眼裡也能算是個靈師,可在她眼中,那點兒靈氣完全可以忽略不計,就連半吊子也算不上了。
他這樣的人,瞧著又那麼想當靈師,會在普通人面前各種顯擺,到也不奇怪了。
紅塵仔細看了看時任的情況,皺眉道:「你想讓我陪你去夏家的祖墳,和時任的情況有關?」
「……嗯,當時時任去玩招魂的時候,就是去的燕回山,後來我幫他,幫他招了半天魂,一點兒用也沒有,我一琢磨,就也去了一次燕回山,結果成了這副模樣……我就想著,一定是那地方有什麼問題,可現在我去不成了,夏家封閉了通道,不讓我去。」
夏通苦著臉。
紅塵搖了搖頭,又看了看時任,皺眉道:「你既然去過一次沒有用,再去又能如何?」(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