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選秀(下)
與耿盈月足足聊到半夜,耿盈月才打著哈欠離去了。嚶鳴也是乏累,幸而馬車裡還算寬敞,鋪下一條被子,身子側曲,便可入睡。只是馬車裡到底有些漏風,整整一夜遠處都要熙熙攘攘之聲,倒也睡得極淺,幸而嚶鳴身子底子好,第二日醒來,倒也精神尚佳。
半夏服侍這她重新散了頭髮,重新梳妝打扮,又匆忙吃了些點心充饑,便聽得外頭太監的嗓音長長響起:「請諸位格格佩戴好綠牌,下馬車,準備入神武門!!」–
綠牌,便是秀女的身份牌子,上頭寫的跟馬車燈籠上些的一樣,因是綠色的小綠牌,上頭書紅字,所以叫綠牌。明晃晃掛在衣襟上,倒是十分顯眼。
神武門,原本叫玄武門,以玄武代指北方,所以紫禁城北門是玄武門,可是後來為避諱康熙帝玄燁的名諱,所以改名叫「神武門」,便一直沿用至今。
一進入神武門,便開始了第一輪的選秀,是由內務府的官員和宮裡資歷深厚的太監、嬤嬤一起甄選,不過這一輪只是粗選而已,把身體有傷疤、容貌太次以及家世低微的直接淘汰掉,不過先進去的都是跟宮裡嬪妃有姻親的,自然是不會被淘汰掉的,哪怕身上有個不起眼的小疤痕,他們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淘汰掉的,便可以直接打道回家去了。
嚶鳴也是稍微一站,卻發現其中一個太監竟然十分眼熟,正是見過好幾次的那個王欽!!!嚶鳴黑線了一通,果然立刻便被告知她已經通過了,一個嬤嬤便引著她去前頭一處小巧的宮苑。這裡是驗身的地方,說白了,就是驗處環節!!
只見前頭最先進去的幾個秀女已經出來的,無不是面色漲紅,透著難堪之色。嚶鳴看在眼裡,心裡也不禁生出抗拒。
當嬤嬤提醒她該進去了的時候,嚶鳴只得一咬牙,人家古人都能忍了,她一個現代人有什麼不能忍的?!只當是免費的婦科檢查好了!
裡頭是一個很是精緻的暖閣,裡頭有一張床榻,還燒著一盆炭火,讓整個屋裡都暖煦煦的。
負責驗身的那位嬤嬤臉色嚴肅地板著,可是一看嚶鳴衣襟上掛著的綠牌,頓時臉上便多了幾分和藹之色,她溫和地說:「格格不必緊張,寬衣去裡頭榻上躺著既可。」
見如此,嚶鳴也只能心一橫,眼睛一閉,開始寬衣解帶。
整個過程嚶鳴都是閉著眼睛的,赤果果躺在還帶著前一個秀女體溫的床榻上,只稍稍一趟,耳畔便響起了那位嬤嬤溫柔親切的嗓音:「可以了,格格如玉之身,毋庸置疑。請起身穿衣吧。」
這樣……就可以了?
嚶鳴倒是微微驚訝,如果只是如此而已,倒也不算太難堪。嚶鳴想到了方才在外頭見到的王欽,不禁心中瞭然了幾分。
急忙穿好衣裳,嚶鳴飛快地把一個荷包塞進了那位驗身嬤嬤手裡,那東西自然是一早就準備好的,老郡主吩咐過,給驗身嬤嬤的要格外厚重一些,那裡頭是一張五十兩銀票。
驗身嬤嬤不動聲色收下,神色更加親和了幾分,「奴才這廂預祝格格前程似錦。」
「承嬤嬤吉言了。」嚶鳴笑著道。
走出這座小宮苑,嚶鳴遠遠看著王欽,不禁沖他一笑點頭,算是表達謝意。王欽也忙點頭,帶著幾分諂媚地笑了。
緊隨著嚶鳴後頭出來的是耿盈月,她臉蛋紫漲,又是羞又是惱,生生半句話也說不出來,瞧見嚶鳴,瞬間眼裡便盈了水意。
嚶鳴急忙低聲提醒道:「緊接著就是殿選,你可不能哭。」
耿盈月努力點了點頭,這才把淚水給逼退了回去。
說吧,便與耿盈月一起快步跟上前頭的秀女們,一路曲曲折折,穿過了御花園,然後又饒了幾個彎子,才到了據說是殿選的體元殿。
殿宇巍峨,金燦燦的琉璃瓦在春日明媚的眼光下光輝熠熠,殿廊下是足足九根的腰粗的頂梁大柱,擎起了這座檐牙高啄的大殿。
嚶鳴與一眾秀女們被引到了東配殿等待召喚參選。
配殿中的秀女不一會兒便堆積了好幾十個,秀女們各自都沉默著,很少說話,縱然有說話的,也很小聲,大多面有緊張之色,有的已經急忙拿出袖子里的小鏡子為自己補妝或者整理旗髻。
相比之下,耿盈月雖然也略帶幾分緊張之色,但語氣還算如常,她低聲道:「姐姐,我們……馬上就能見到皇上了嗎?」
嚶鳴一笑,正要對她解說殿選環節,可旁邊一聲嗤笑響起:「這就想見皇上了?!還真是按捺不住啊!」
這聲音格外耳熟,尖銳的細長的聲音,那主人正是昨晚在神武門外想要爭搶耿盈月位置的那個江浙巡撫之女索綽羅氏。
耿盈月見是索綽羅氏,臉色不禁更加難看了幾分,「這裡是體元殿的配殿,可不是你逞威風的地方!」
索綽羅氏愈發嗤嗤笑了,眼裡帶著輕蔑之色,她唇角一揚,便道:「殿選之日是見不到皇上的!是太後娘娘主持殿選!」
索綽羅氏說得不錯,選秀並不由皇帝主持,而是長輩的太后和太妃斟酌決定,自然了若是皇帝想留誰,自然只需留了名字給太后既可。如此一來,也怪不得索綽羅氏如此驕狂了,她額娘是太后的侄女,自然是會被留牌子的。
這時候,一個穿著藏藍色蟒服的四十來歲太監拿著一本綠皮摺子,一口氣念了六個名字,便道:「這幾位小主,情隨奴才去正殿!」
殿選的環節倒也不慢,不過一刻鐘功夫,便輪到了嚶鳴和耿盈月等六人。
體元殿正殿幾位寬闊,踩在光潔的方磚滿地上,彷彿都可以看到自己的倒影。低頭緘默地步入著威嚴鋪面而言的殿中,嚶鳴等六個秀女已經齊刷刷斂身伏跪下來。誰都不敢抬頭看上頭,只謙卑地低著頭。
太監揚著嗓音見嚶鳴等六人這一排的秀女一一個揚聲報了名字給上頭的太后和太妃聽。
旋即,只聽得太監傳太后的話:「都抬起頭來——」
聽得這話,嚶鳴等六個秀女這才齊刷刷抬起了臉蛋,嚶鳴便這才看見了坐在上頭的太後娘娘。太后今日著的是僅次於朝服的吉服,明黃色的龍服,摻了金線綉出一條條龍紋,而吉服的主人已經很是蒼老,但儀容十分端貴威儀,這位便是皇帝母親,母后皇太后烏拉那拉氏了。
而坐在太後身邊一條紫檀木扶手椅上的是一個年歲略年輕一些的婦人,穿著便要低調許多,絳紫色緞服,上頭綉著萬福如意紋飾,眉宇也十分溫和,瞧著五官依稀倒是和耿盈月有幾分肖似。想必這位便是裕貴太妃耿氏了。
太后只淡淡掃了一眼底下跪著的六個秀女,便略側臉對裕貴太妃說:「你這個侄女長得倒是標緻。」
裕貴太妃臉上露出謙恭之色,她垂頭躬身道:「太後娘娘過獎了。」
太后便微微一笑,吩咐旁邊太監:「記下名字留用。」說完這句,太后又掃了一眼自己跟前的似乎是紀錄著什麼東西的箋紙,臉上便收斂了微笑,又吩咐說:「侍郎納蘭永綬之女,留用。」
「嗻。」太監恭敬地應下,隨機便有小太監送了兩個香囊和四朵絹花上來。得香囊便是「留用」,得絹花,便是撂牌子了。
這殿選的過程,便是比嚶鳴預料中更快更敏捷。不過想著通過初選的只怕也有幾百個秀女,若不快這些,自然是選不完的。理所當然便由不得有那麼多時間來耽擱。
接了那綉著如意雲紋的軟緞香囊,與耿盈月一起深深伏跪,額頭觸底,齊聲道:「謝太后恩典!」如此便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