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寵眷(下)
嚶鳴頓時頭大,急忙搖頭道:「這怎麼會呢!索綽羅貴人不好,也是她的事兒,和娘娘無關。」——嫻妃雖然不怎麼得寵,可她是皇太后的親侄女,還手握協理六宮之權,嚶鳴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跟她撕破臉的!
嫻妃淡淡睨了嚶鳴一眼,「既然如此,自然是再好不過了!那就請妹妹坐上肩輿,隨本宮去景仁宮一起用早膳吧。也好讓咱們姐妹好生敘敘情分,日後相處必然更加和睦。」
敘你妹的情分!!如此被趕鴨子上架,嚶鳴小臉都快皺成包子。只得慢吞吞走近坐上肩輿,可是下一刻便瞧見皇帝御前的副總管太監王欽正朝這邊來。嚶鳴心下一喜,而嫻妃臉上也露出了期盼的喜色。
王欽近前打千兒,「給嫻妃娘娘請安、給舒嬪娘娘請安,兩位娘娘萬福。」
嫻妃熱切地道:「王公公不必多禮,可是皇上有什麼吩咐?」
王欽忙看著嚶鳴,道:「皇上下了早朝,已經去了儲秀宮,請舒嬪娘娘早些回去侍駕。」
嫻妃那一臉的笑容瞬間凝固了,即難堪又窘迫。
這種時候,嚶鳴也不想撩撥她,只怕這會子嫻妃心裡已然惱羞成怒了,嚶鳴便只低頭著頭,看地縫裡的青苔。
良久之後,嫻妃露出了一個得體的微笑,語氣溫和地道:「既然如此,舒嬪妹妹快些回去吧,若是叫皇上等急了,豈非是本宮的不是了?」
嚶鳴忙見了福,恭順地道:「是,嬪妾告辭了。」
儲秀宮。
嚶鳴才走到正殿前,便見月台上迎下來兩個熟悉的面孔:正是半夏和孫嬤嬤!
這內務府的手腳倒是夠快的!今兒不過才是他入住儲秀宮的第三日啊!想也知道,若非她是秀女中鶴立雞群得了最高嬪位的唯一人,若非叩見了中宮之後頭一晚皇帝便召幸她,只怕陪嫁侍女與嬤嬤不會這麼快就安排進宮了。
半夏眸中帶著欲說還休的神色,連孫嬤嬤都難掩歡喜之意。能被全家抬至包衣旗,自然在孫嬤嬤的意料之外。只是皇帝如今在殿中。二人都不敢多耽誤時辰,急忙齊齊見了個禮。口稱「萬福」,半夏便上來扶嚶鳴進殿了。
正殿東暖閣的羅漢榻上,皇帝已然換下了朝服,穿著一身織錦緞服,正坐在臨窗的羅漢榻上,低頭看著榻中嵌琉璃小案上打的圍棋譜子。那正是昨日下午,和許常在下的圍棋。許常在走後,嚶鳴自己重新擺了,想從中吸取些教訓。學圍棋的人,都有復盤的習慣。
嚶鳴脫下身上的水綠色撒花緞斗篷,交給半夏拿著,自己則徐徐上前,見了個常禮:「皇上萬福金安。」
她這一出聲,皇帝才察覺。皇帝臉上帶著微笑,伸出手來。
嚶鳴忙識趣地把自己的小手遞上去。被他給拉了起來,旋即便十分隨意地上榻上坐下。
皇帝嘩啦一聲打開方才擱在棋盤旁邊的一柄湘妃竹水墨扇,緩緩扇動著——其實如今不過是初夏。天還沒熱到需要扇扇子的地步。不過這主兒寒冬臘月都有扇扇子的習慣,何況如今了。嚶鳴也便不以為奇了。
皇帝笑著問:「鳴兒也喜歡下圍棋嗎?」
嚶鳴甜甜微笑著。點頭道:「閑來無事,擺弄一下罷了。從前在家中,倒是常常和哥哥姊妹們下棋。」英容未出嫁的時候,時常與她對弈,修齊也是。故而他們三個,棋力差不多,唯獨英宛棋藝臭得很,棋品更是糟糕,所以誰都不愛和英宛下棋。
皇帝便道:「先用早膳吧。待會和朕手談一局可好?」
嚶鳴自是歡迎,嘴上忙道:「不過嬪妾棋力平平。皇上也要讓著嬪妾些。」——她雖然在中學時代,跟著祖父蘭石先生的一個舊友學過幾年圍棋,可惜資質只能算中上,現在的水準連職業初段都評不上,估計只有業餘三四段的水準,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早膳也因為皇帝到來而格外豐盛,飯桌上多了許多嬪妃份例里沒有的山珍海味,數量也也增加了數倍。蟹黃竹蓀釀魚翅、猴頭菇炒蝦仁、鯊魚皮雞汁羹、甲魚肉片子湯、巧手燒雁鳶、百花鴨舌等,且無一不是色香味俱全
只消看一眼,便腹內饞蟲蠕動了,入得口中,更是無一不叫人吞掉了舌頭!想也知道,這樣的菜色、這樣的手藝,必然是養心御膳房廚子的手藝,然後隔水保溫送到儲秀宮來的。儲秀宮膳房的廚子,雖然手藝還不不錯,但是跟皇帝御膳房御廚根本沒得比!
吃了這麼一頓山珍海味,嚶鳴自然心情甚好,倒是愈發歡迎皇帝的到來了。
皇帝擱下銀筷子,揶揄地笑了:「看樣子是餓壞了。」
正在擦嘴的嚶鳴只覺得臉上十分尷尬,支吾著道:「早晨起得晚了些,沒來記得墊點東西就去長春宮請安了。」——回來的路上又被嫻妃一通堵截,要不是王欽及時出現,她這會子只怕就得在景仁宮陪嫻妃吃早飯了。
皇帝面上不見有什麼表情,語氣也是冷冷清清的:「嫻妃素來無事生非,你不必理會她就是。她不敢做什麼過分之舉。」
嚶鳴:「額……」看樣子皇帝在後宮的眼線不少,這麼一小會兒功夫,芝麻綠豆大點小事兒都被他給知曉了個清楚。嫻妃在藩邸時候就不得皇帝寵愛,不過是看在太後面子上,才薄給她幾分體面罷了。皇帝這般態度,也在嚶鳴意料之中。
旋即,皇帝又露出幾分不滿的神色,「皇后也真是的,明明身子都那麼重了,好好養胎不成嗎?非得日日叫合宮嬪妃去請安,折騰自己,更折騰別人!」
得,合著后妃都讓你給嫌棄了一通,嚶鳴歪著腦袋笑道:「如此一來,豈非只有慧妃娘娘在皇上心裡是個善解人意的?」
皇帝一愣:「高氏?」
嚶鳴頷首,她也很想知道慧妃高氏在皇帝心目中的分量,日後才能好生斟酌應對之法。若是她深得皇帝喜愛,嚶鳴就不得不多忍耐幾分了,若她在皇帝跟前只是以色侍人之輩,嚶鳴倒是可以輕鬆幾分了。
皇帝搖了搖頭,「在朕跟前,她倒是溫柔小意得緊,可私底下……酸氣大得很,心眼也小。你以後遠著她些!」
嚶鳴「哦」了一聲,心下竊喜,看樣子這位據說盛寵的慧妃娘娘卻也不過如此而已啊!早知如此,今日她大可不必那樣客氣了。不過想著自己到底根基淺薄,還是少樹敵為妙。索綽羅貴人,那是嚶鳴深知與她不可能化解,所以才做得乾脆一些。
皇帝說慧妃酸氣大……嗯,嚶鳴的確有所感觸,心眼小?也對,拈酸吃醋的女人,那個不是小心眼?
嚶鳴眸子盈盈含笑望著她:「那嬪妾在皇上心目中,又是怎樣一個人呢?」
皇帝嗤地笑了,伸手掛了一下她凝脂色的鼻尖,道:「你?牙尖嘴利的小妮子!張牙舞爪的小野貓!嘴巴毒、性子刁鑽!」
嚶鳴頓時氣得鼓起了腮幫子,你特么有好好到哪兒去?貪花好色、喜新厭舊、薄情寡義、自高自大、附庸風雅、偏執任性的敗家子乾渣龍皇帝!!!
皇帝嘩一聲合上扇子,湊到她耳邊道:「你心裡肯定在罵朕。」
嚶鳴立刻搖頭,還特意擠出一個貌似真誠的微笑:「沒有!絕對沒有!」——她自然是死不承認的!你又不會讀心術,就算老娘心底里早已把你祖宗十八代給罵了個遍,你又能奈何?
皇帝眯了眯鳳眸,那眸子深處透出的焉兒壞,讓嚶鳴心頭浮起一絲不妙的預感。
果然,皇帝惡狠狠道:「白天饒你一遭,晚上再慢慢修理你不遲!」
嚶鳴嘴角一抽,這個乾渣龍!!
任誰被威脅了這麼一通,心裡也是不爽的。而嚶鳴若是不爽了,那絕壁就會拿出看家本事好好對付你的。
啪!一枚白子落下,聲音清脆地響徹內殿。
嚶鳴看著棋盤上的黑白交鋒,嘴角漸漸勾起了笑容,看樣子乾渣龍的棋藝不咋滴啊!根本遠遠不如她這個業餘段實力的!方才猜子的時候還被他猜得先手,可是就算執黑子先行,卻也不過如此而已!勉強撐到中盤,已然在嚶鳴狠厲的攻勢之下節節敗退了。
啪!黑子落下——負隅頑抗罷了!
啪!白子落——嚶鳴一舉斬斷其後路!!
啪嗒,這一顆黑子掉在了地上。
皇帝的臉黑漆漆中帶著綠油油,他咬牙切齒:「你不是說你棋力平平嗎?!」
嚶鳴一手托著腮幫子,滿臉都是讓人恨得牙痒痒得意微笑,「是啊,嬪妾棋力只有如此而已,平時在家與哥哥手談,都是輸多贏少的!」——記得幼時與修齊下棋,小小的她把修齊欺負了個夠嗆,故而後來修齊發憤圖強,很是好好鑽研了棋藝,不出三年,棋力便與她齊平,再過三年,就能反過來修理她了。可如此之後,一雪前恥的修齊,棋力也便沒有更上一層樓的動力了。
果然,還是欺負人的感覺最美妙了!!
嚶鳴笑得眼睛都眯縫起來了,落在皇帝眼裡,只覺得氣不打一處來。(未 完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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