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遠走
不吃不喝三天，如蘭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我卻覺得越來越輕鬆，就在我意識快要渙散的時候，突然有人捏著我的嘴，給我灌了一碗雞湯。
我好容易才看清楚，是凌雲。我想笑，可是眼淚又流下來，我又哭又笑道：「我沒有想死，我只是吃不下去，喝不下去。「
凌雲沒有任何波瀾的聲音：「那就讓為兄幫你灌下去。你一直喝不下，我就一直幫你灌。「
我呵呵一笑，道：「那謝謝凌大哥了。我就每天等你。」
凌雲的聲音終於有了一絲怒意：「你還要折磨自己到什麼時候？你真的喜歡他，那我帶你去找他；如果你恨他，我去抓他來，你折磨他！」
我抬眼看著凌雲，搖頭道：「不是喜歡，也不恨，只是不甘。不甘心我會栽在一個人手上兩次。凌大哥，你相信嗎？我居然會被一個人傷害兩次！」
凌雲被我搞得有些凌亂，談話無法繼續……
凌雲發現無法和我正常對話，也就懶得對話，直接再灌我兩碗雞湯。
睡到半夜，我突然醒了。睜著眼半天也再難入眠。我披起衣服，走到外間，如蘭並未上床，而是在外面的桌子趴著睡著了，她這兩天應該是累極了。
想透透氣，所以到院子里走走。相府里每隔一段都有點燈籠，所以還不算太黑。我無目的的在院子里亂走。從來沒有發現，相府的花園竟然這麼大，走了很久，才發現腦中空空的，我是不是該考慮一下後面的路該怎麼走呢？其實從見到姜允霖的第一面，就是我自己瘋了，覺得再在這裡見到他，是上天給我再來一次的機會。呵呵，我自嘲的笑笑，難道上天的意思不可以是讓我吸取教訓，離他遠一點嗎？我腦中胡亂想著在相府中亂竄。
在我的神遊意識回來時，我發現我已經走到了丁相的「越園」附近，剛剛走過院門，卻聽到裡面「叮噹」一聲，似乎是什麼東西打碎了。我擔心是爹爹有什麼事，所以快步走進院門，卻聽到有人在說話，是爹爹的聲音，好像沒事。我想退出去，卻聽到我的名字，這麼晚了，我的好奇心又出來了。曾經看過一部電影，叫《好奇害死貓》，我在去聽了對話后，深深有這種感覺。
本來，我可以不用這麼絕望的。
我聽到的，是丁相和大娘的對話。
「我警告過你，不能再有第二次，你卻無視我的話，一而再，再而三的動手。今天居然又在小晴的茶中下毒。但你不知我一直派人監視你，如今，你別怪我對你不客氣。」是丁相低沉的聲音。
「丁志繹！一切都是你造成的。我從最初嫁給你，你就對不起我。我嫁給你的時候，你心裡只有沈碧瑩那個賤人，可惜，人家根本看不上你，嫁給了皇上。我心裡想，我能等。我等了你三年，好容易等到你忘了沈碧瑩，你竟然又愛上了其它人。若是別的大家閨秀也就罷了，偏偏是雨漫那個賤人。她不過是我的一個丫頭，連名字都是我起的，憑什麼和我分享丈夫？偏偏你一再寵愛，還為你生下一男兩女。幸好，天有眼，其中一個被天收，雨漫那賤人也一病不起。可沒想到，你竟然緊張得跑去找「玄天」道長為那個小賤人批命。你以為你一直隱瞞得很好？我早就知道了。所以，我也早就知道，你根本一直沒選定支持誰，因為你心裡清楚，你支持的一定是那個小賤人。哼哼，太子確實懦弱，所以我和筠兒商量了，我們自己動手。只有那個小賤人死，你才會全心全意的支持太子，支持筠兒。可惜那次功敗垂成。後來，我們雖有行動，但從未能近那小賤人的身。此次，被你抓住，我也無話可說。你想怎樣隨便吧。」大娘像是要把心中的怨心全部吐完似的。
我心中側然，原來，這就為什麼爹爹說無法報仇的原因，因為想殺我的人根本不是太子，而是大娘和大姐。
「我沒想到你會這麼想。我和碧瑩的事，從我娶你的那天就從未瞞過你。後面，是雨漫安慰了我，在我最難過的時候，是她陪在我身邊。可憐雨漫到死還覺得對不起你。唉，慕晴是我的女兒，慕筠何償不是？我從未想過要保誰，要棄誰。我決定把筠兒嫁給太子時，是存心要幫太子的。後來我知道是你，也從未在小晴面前提過，還將矛頭對準太子。」爹爹有些痛心疾首。
我卻聽不下去了，只覺得寒氣一陣陣從腳底冒上來。回想起大娘這些日子的噓寒問暖，關心備至，不得不讚賞她的演技，真心想推薦她提名金馬銀熊奧斯卡……
我快步離開，回到房間，如蘭已經醒了，急得團團轉，看到我回來，高興得過來抱住我：「小姐，嚇死我了，我醒來看不見你，還以為，還以為……」
我一步一步挪到桌邊，倒了一杯茶一口喝下，定了定神：「如蘭，我準備離開這裡，你幫我收拾東西。只收拾兩件換洗衣服就好。」
如蘭一愣，但沒有多說，開始收拾東西。
很快，她收拾好了兩個小包伏。我嘆了一口氣道：「如蘭，我不希望你和我一起，因為後面的路到底要怎麼走，我真的沒想好。只是這幾天發生太多事情，完全顛覆了我的世界，我……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些。我只想離開，也許去找三哥，也許去找一個我從未見過的新世界……總之就是前途未卜。你還是留在相府，我會留書一封，讓爹爹順你的心意給你安排未來。若你想嫁人，我就讓爹爹給你物色一個好人家；若你想自立，就讓相府出錢幫你搞一個商鋪。」
如蘭聞言，拜倒道：「小姐，如蘭自五歲進府，今年已經有十年了。這十年裡，如蘭唯一會做的一件事就是伺候小姐，唯一想的一件事就是怎麼讓小姐開心。所以，我不想嫁人，也不要自立，我早就許願要和小姐一輩子在一起，伺候小姐一輩子。所以，我一定一定一定要和小姐一起，求小姐不要嫌棄如蘭礙事，讓我跟著小姐。」
我看她態度堅決，想了想，點點頭道：「那好，我們就結伴而行。但你要明白，你不再是我的丫頭，而是我的姐姐。你是獨立的個體，如果有一天，你碰到了喜歡的人，或者有了自己想過的生活，一定要大膽說出來並且放手去追，我一定支持你。」
如蘭顯然沒有完全聽懂，但已經明白我願意帶上她，高興得輕呼了一聲，道：「我現在去安排馬車，小姐我們去哪兒？」
我一怔，這個問題，沒想過。半天，才回答：「先出京城！」
話音剛落，門一開，如風不知什麼時候在外面，她一陣風似的衝進來，道：「小姐，你不能偏心，只帶如蘭，我也要去。」
我皺皺眉，這樣可不行。於是，我清清嗓子道：「咳咳，如風，我其實還會回來，你想啊，這『望月閣』總還要有人打理，等著我們回來，是不？你一直是收拾屋子的好手，再說，如果你走了，其它院的『信息員』多寂寞呀……」我一直戲稱和她分享八卦的其它院丫頭是「信息員」，她也習以為常。
她一愣，我看她有些動搖，馬上打鐵趁熱：「你也知道，二小姐一直不喜歡我，我一走，怕她要來「望月閣」搗亂，你性格潑辣，正好可以對抗她，如果有什麼，你就趕緊稟報相爺。你守好了，我和如蘭回來才有地方呀。「
如風想了一想，不情願的點點頭，不放心地又問道：「那小姐要去多久？「
我敷衍道：「不會太長，我總要回來的，你別擔心了。還有，你就假裝不知道此事就行了。今晚本不是你值夜，你趕緊去睡，明天睡醒就和大家一起發現我們不見了就好。「
如風點頭，再拜了一下，道：「那小姐保重，如風一定守好『望月閣『，等小姐回來。」說完轉身出了房門。
在如蘭對安排馬車的空隙，我給丁相留了一封信。
其實，這兩天發生的事顛覆了我對很多人的看法。我曾經以為慈愛的，結果時時想要我的命；曾經以為深愛的，結果只是一場笑話；曾經以為利用的，原來是真正保護我的……這種顛覆包括對我自己，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從幾千年後來的，以為自己什麼都懂，什麼都看得清，但原來，在古人的情感大戲中，我只是一個三流角色，他們都……演得太好。
我當然不能向丁相實話實說，只說自己發現錯怪了他，錯信了人，心裡難過，想出去走走。求他不要派人來找，時間到了，我自然會回來。
天剛蒙蒙亮，如蘭來稟告馬車已經雇好，我們趁著未亮的天，離開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