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4章 大祭司東去，吾孫有大帝之姿ii.
五月的尾聲，是紛紛揚揚的春雨，與萬物生長的歡欣。湖中都城的堤岸邊，長滿了鬱鬱蔥蔥的水杉樹。神殿區的大金字塔下，盛開著瑰麗奇異的藍花楹。在這晚春的燦爛時節，滿眼是繁茂的生機, 尋不到一絲凋零的痕跡。
第二日，大祭司麵色如常，身穿祭服，再次蒞臨高聳的祭司大殿。十多名祭司長老，幾十名高級祭司，近兩百低級祭司與學徒，盡數俯首從命！
大祭司先是頒布教旨，命令最後八千選定的丁口, 即刻從京畿啟程, 遷徙去往湖中王國。至此，去年七月許諾給修洛特的七萬墨西加移民，就都已遷出完成，還要多出五千丁口。隨後，他又派出一萬民兵，加調一批庫存的糧食，輸送到南路軍中。
對於這些舉措，戰神長老亞紮爾有些腹誹。在春耕時節，進行耽誤耕種的遷徙.……大祭司為了照顧嫡孫，實在是有些偏頗。
大祭司心有決斷，毫不停下。他又一次頒布教旨, 從都城的祭司大學中, 抽調出即將完成修業的兩百多祭司學徒，派往湖中王國。與之同行的，還有數十名大祭司一係的中低級祭司。
諸位祭司長老都有些驚訝。祭司學徒的去向, 倒是不大要緊, 但這數十名中低級祭司，可都是在聯盟各級祭司團中掌握實權！大祭司為了輔助湖中王國，竟然願意讓出這些職位？
阿卡普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他垂下眼眸，在大祭司團中一言不發，也立刻中斷了與聖城使者的往來。
“這種關口，這種情勢……可能會有大事要發生啊！.……”
接下來，大祭司再次頒布教旨，召見聖城喬盧拉的使者，奎奧祭司長老。與奎奧長老相談半日後，他便果斷宣布，要親自東去，與喬盧拉城的祭司長老們，商討“和談與歸順”的事宜！
聽到這，大祭司團的諸位長老都震驚不已。
聖城喬盧拉，可是正與墨西加聯盟，處在實際上的交戰中。貿然東去，很多風險根本難以避免。而在都城內部，不朽的長者也已病入膏肓，不知還能堅持多久。在這關口上，聯盟神權的最高領袖，竟然要離開至關重要的湖中都城，東去特拉斯卡拉人的危險腹地，出使態度叵測的喬盧拉城？
然而，大祭司的意誌堅如玉石，不可撼動。不到兩日，他就把最高教務暫時交給了祭司長老烏格爾，帶著喬盧拉城的使節，踏上了東去的道路！
一行人步履匆匆，毫不停留，一日能行出六七十裏。
奎奧長老尚且不到五十歲，都有些堅持不住，他在喬盧拉養尊處優多年，從未如此疾行過。而大祭司身為聯盟的神權領袖，今年已六十多歲，卻依然步伐矯健，奔行不斷。他一路越走越快，越行越急，像是正在燃燒的蠟燭，眼中都似乎帶著光芒！
六月初，一行人終於行出四百裏，來到水穀城下的南路大營。修洛特接到信報，驚訝萬分。他赤著腳，不可置信的奔出大營，迎麵就看到神采奕奕的祖父。祖父正挺直脊梁，拿著權杖，威嚴地對他微笑。
“尊敬的大祭司，南路統帥，修洛特向您致意！”
“嗯！不必多禮。我從都城而來，去往喬盧拉，與各位祭司長老會談。”
大祭司微笑點頭。他揚了揚手中權杖，平靜地對眾人吩咐。
“一路辛勞，且在這裏歇息一日。修洛特，不必舉辦宴會，簡單招待即可！”
“遵從您！.……”
夜幕轉瞬而至，眾人簡單用過晚餐，就各自入帳安歇。主帥大帳外一片安靜，隻有幾隊親衛巡邏戍守。到了此時，自然沒有人不開眼，來打擾祖孫倆難得的相聚。
修洛特一身便服，坐在下首，關切地端詳著上首的祖父。
半年不見，祖父似乎又蒼老了許多。他卸下祭司的神裝，顯露出瘦小幹枯的身形，與一頭銀白的頭發。他的背脊有些佝僂，手背的皮膚上顯出許多老人斑，唯有眼中一股精氣神采，亮的令人心折。
“祖父.……您為何匆匆而來，甚至沒有打一聲招呼？要知道，特拉斯卡拉四邦還在交戰，有許多潰散流竄的敵對部族……”
修洛特看了會蒼老的祖父，心中有些埋怨，更滿是擔憂。祖父都六十多歲了，不在都城好好安歇，還跑到危險的交戰之地來！
“與聖城喬盧拉的談判，派一個年輕的祭司長老便是。這裏有我的大軍圍著，他們也翻不出花來！”
“無妨。我來時，帶了一個大隊的神廟武士。沿途各地被南路軍清理的很好，沒遇到什麽敵對的部族。”
大祭司修特爾神色輕鬆，麵帶笑意。他望著英姿勃發的嫡孫，眼神中滿是溫柔。
“我來時，看到附近的農田，玉米有發出新芽，似乎已經春耕？”
“正是！”
聞言，修洛特眼露神光，有些得意。他從帳中掛架上取下一柄神杖，上麵鑲嵌著一顆古老的骷髏頭，遞到祖父的手中。
“您看，這是我從神山的死神廟宇中，取得的‘死神頭骨’！有了這件震懾人心的神物，再加上祭司們的引導宣講，南路的特拉斯卡拉俘虜們反抗之心大減。他們已經能被普雷佩查武士們役使著，進行開墾耕種……”
“傳說中的死神頭骨？”
大祭司伸出手，撫摸著黑玉般的頭骨，神色有些驚異。
死神神廟與死神頭骨，隱藏在煙峰神山中，留下數百年不斷的神話。它們是西方墨西加人與東方特拉斯卡拉人，所共同尊崇的神跡與神物。而死神廟宇中的老祭司，更有著看破生死、知曉未來的傳說。
“嗯。我帶著伯塔德和娜修，登上了神山，找到了死神廟宇，拿到了這個頭骨。我也不知道，這是不是那件傳說中的神物。可惜，裏麵的老祭司已經被特拉斯卡拉武士所殺，隻留下幾段晦暗不明的預言，尚且不知真假.……”
說到這，修洛特的神情有些惋惜。不過他已經安排隨軍祭司，對這些預言好好加工，再在軍中與俘虜中進行宣揚。而加工後的預言內容，自然是“死神殿下獲得神恩，注定掌管特拉斯卡拉萬民.……”
“修洛特，且把預言，說於我聽一聽。”
大祭司神色一肅，沉聲吩咐。隨後，他側耳傾聽著修洛特的吟誦，思索著背後的含義。
“.……死亡就在眼前，最明亮的晨星即將隕落。
不朽的眾神會接連死去，在神聖的棲息之地！.……”
青年的吟誦深沉而清晰，像是夜鷹的鳴啼。大祭司聽著晦澀的預言，撫摸著“死神的頭骨”，眼神漸漸有了些變化。
“.……死神閉上雙眼，觸摸不可見的死亡，在死亡中孕育生命！
然後，祂也會死去，在月亮與高山的地方……”
很快，修洛特吟誦完畢，關切的望向祖父。祖父卻陷入了漫長的深思，直到好一會後，他才神情恢複平靜，鄭重的點了點頭。
“修洛特，我的孩子，你是蒙受神啟的.……這些預言，不要再對別人提起。好好記住，不要忘了！”
“.……是，祖父！”
修洛特鄭重應諾。隨後，兩人又談了會死神廟宇的曆史，就轉到眼下的戰事。
“最近一月，我已經暫緩了軍團的攻伐，專心穩固後方，清理占據的南方兩邦，收納抓獲的俘虜。現在，南路軍已經俘獲了十二萬特拉斯卡拉人，並向南方水路轉運了三萬多！其中，喬盧拉城交出了三萬特拉斯卡拉人，與這些人一年的糧食。而按照之前的約定，他們還要再交出五萬人！……”
“哦？喬盧拉的老狐狸們，願意交出八萬人口給你？”
聞言，大祭司眼神閃動，若有所思。
“哈！祖父，數萬南路大軍把喬盧拉邦半包圍在中心，不時劫掠。喬盧拉邦的麵積不大，極為繁盛。它隻有聖城喬盧拉周圍的方圓四十多裏，卻竟然居住著二十萬的各部人口！再加上逃入的數萬特拉斯卡拉部族，可謂是人口阜盛到了極點……”
“現在城邦軍團擄掠了兩萬俘虜，喬盧拉城交出了三萬人，才不過少了五萬人口。聖城左右，依然人滿為患，有十幾處富庶的村莊與鄉鎮。而聖城中的武士與民兵，合計不過一萬多人，甚至沒有外牆……隻是聖城的身份比較棘手，不好貿然攻打。所以，我圍而不攻，正是要好好從聖城喬盧拉身上，收獲足夠的果實！”
說著，修洛特站起身來，神情自信而淩厲。
“隻要湖中王國，吃下二十多萬南方特拉斯卡拉人，再消化兩年……王國的實力就會更上一層，我便可以再組建兩隻軍團！再往後，征討查帕拉湖區，平定特科斯各部，沿海探索拓殖.……王國的未來，無需多久，就會光耀西方！”
“嗯！.……”
看著雄心勃勃的嫡孫，大祭司的心中，翻湧著複雜的情緒。他默默體會，有四分欣慰，三分擔憂，兩分不舍……還有一份發自內心的感傷。
“.……我的孫兒，真是有大帝的姿態！……可惜，我看不到那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