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祈翎的劍,白玉京的刀
往後的日子並沒泛起太多波瀾,祈翎省去了吃飯和狩獵的時間,如同修士那般進入辟穀閉關狀態。
銀憐造訪過兩次,每次都隻待了半個時辰便匆匆離去。
這一日,七月初三,祈翎每天都計算著離開的日子,修行固然重要,但身為縣太爺,兩個多月不升堂,實在有些損聲譽。過了今日,他必須離開了。
經過這些時日的吐納修煉,他體內的靈力已攀升至另一個高度。這時,在他心眼裏山已非山,水已非水,而是一團團至精至純的元氣。
元氣與靈氣是不一樣的,靈氣是萬物的肥料,元氣是萬物之根本。元氣是靈氣的更高升華。
老道曾經說過,若修為提升至元嬰,神識便可洞察萬物元氣。吐納元氣,助長元嬰,元嬰突破元神則飛升仙朝。
祈翎的魂脈本身便是超脫元神的存在,吐納元氣簡直暢通無阻,丹田裏的靈力自動升華為元力,控劍的準確度與威力,以及心眼洞察的範圍也更上了一步階梯。
此刻他握住仙劍,竟有一種與天爭鬥的狂野!
天空也不過是元氣所凝結,他既身為元氣的操控者,為何還要信這天與地?
原來領悟元氣並非隻是功法上的進階,在思想與心態上也得到了大大的升華。
……
“嗷嗷!”
“小家夥,你也感受到了?”
祈翎緩緩睜開眼睛,身旁的小包子也衝著山崖正前方大聲嚎叫。
一股強大的靈力波動從天門山方向傳出,像是有一大批修士下山去了,難道是哪裏遭了變故?
祈翎微微皺起眉頭,前幾日剛剛入秋,距離“百家同盟會”還有三十四天,淩虛在這個時候還分撥一批修士出山,意義何為?
秋天,一向是多事的季節,不詳的預感再次湧入內心。
“包子,我可能也要走了。”
祈翎從山崖上站起,抖擻了身上的羽毛和塵垢,剛想轉身離開,一隻白天鵝從天而降。
“我來送行了!”
銀憐從天鵝背上跳下,打量了祈翎一眼,捏著鼻子嫌棄道:“咦……你多久沒洗澡了,渾身酸臭……快瞧,衣服上還有鳥屎!”
“你這麽一說,我非得抱你不可了。”祈翎張開雙臂,熱情撲向銀憐。
“惡心!”銀憐左閃右躲,祈翎緊追不舍,二人歡快地在懸崖邊追逐打鬧,像極了少年時代。
……
“好了好了,你趕緊去把衣服換了,今天師傅為副掌門他們踐行,應該不會那麽快回正陽峰,我用大白將你送下山去。”
“大白”便是銀憐身後的那隻高貴的白天鵝。
“踐行?方才我還感覺到一股強大的靈力波動,所謂何事?”祈翎邊走邊問。
銀憐跟在身後說:“誰知道呢……昨夜才來的加急消息,睦州金水山突然冒出個大妖怪,一晚上吃掉了上千個百姓。道宗緊急授命,由副掌門帶領飛雲峰與青鸞峰的長老及弟子,總共三十餘人,一同趕往睦州治理妖禍。”
飛雲峰?
李牧豈不是飛雲峰的長老之一,他也去了麽?
說起李牧這家夥,自上次離別後便再也沒來找過自己,太不夠意思了。
“有副掌門古登天親自出馬,妖禍肯定很快就能平息。”
“但願此事真的就隻有這麽簡單。”
……
祈翎回到小居,換了一身幹淨的衣服,從儲物袋取出一隻乾坤海螺,遞交給銀憐:
“這一對乾坤海螺,稍加靈力,十裏之內可自由通話,百裏之內可自由傳音。以後你在山上若被人欺負,或有苦難的時候便通過他與我傳音,我不論在何處都會趕回來救你。”
“小包子以後也交給你了,你一定要讓它吃飽啊。”
在兩個多月的好吃懶做下,小包子成功長成了大胖子,它現在的體型比那家犬也小不了多少。
“銀憐,你說這小家夥到底是個什麽物種,長得跟四不像得,一天除了吃就是睡……”
“管它是什麽呢,反正我心情不好的時候便擼一擼它,睡不著覺的時候便拿它來當枕頭。”
“這小畜生,竟然快我一步與你同床共枕,羨慕死我了。”
“包子本來就是女孩兒,跟我一起睡個覺怎麽了?”
“你從哪兒看出來它是女孩兒的?”
“靈獸都是雌雄同體,我說它是女孩,它就一定是女孩兒。是不是,小包子?”
“嗷嗷!”
……
“咦,我的大白去哪兒了?”
銀憐與祈翎一同來到山崖邊,白天鵝卻沒了蹤影。銀憐取出靈哨試圖召喚,可吹了好幾聲也沒見天鵝出現。
“難道大白被人召飛回正陽峰了?”
“也許它看到隻母天鵝,追過去玩耍嬉戲了。”
“亂說!大白她也是女孩兒……”
祈翎笑了笑,正想開心眼洞察一番四周,誰知這是天外突然傳來一聲鶴鳴——
再定睛一瞧,二十幾位白衣弟子,有禦劍飛行的,有乘坐靈獸的,各個嚴目緊眉向矮峰襲來。一見為首之人,便知來者不善。
馮章領著二十一位正陽峰弟子,終於是要來找祈翎麻煩了。
祈翎冷冷一笑,取下背後的紫微仙劍改作手持。
銀憐大驚失色,雙臂一展將祈翎護在身後,衝飛來的一行人喊道:“各位師兄弟,你們這是要做什麽?”
馮章領著眾人懸停在空中,目光掠過銀憐直接瞪向祈翎,譏諷道:“躲在女人身後苟且,你也配是個男人?”
祈翎也不生氣,理所當然地笑了笑:“我有美人愛,醉臥溫柔鄉,吃口軟飯又怎麽了?你們吃得倒麽?”
“師妹,你竟與他……你對得起大師兄麽?!”
馮章與一眾師兄弟皆咬牙切齒,肥水流入外人田,怎能不生氣?
銀憐咬了咬嘴唇,用手肘狠狠地頂了祈翎一下,低聲嗬道:“你別亂說話,還嫌麻煩不夠大麽?”
祈翎黯然一笑,將銀憐拉入身後,直麵馮章等人道:“我與銀憐門當戶對,懷在娘胎裏便已指腹為婚,有什麽好對不起你們大師兄的?馮章我兒,請你不要顛倒黑白!”
“宇文祈翎!”馮章怒指祈翎,“今日我要與你一決生死,你可敢應戰!”
“一決生死?”祈翎不屑一笑,問馮章:“你算什麽東西?你一百條命都抵不上我一條。”
馮章拔出佩劍,氣得大喘粗氣:“今日不管你答不答應,我都要與你決一死戰!”
“不不不……我兒馮章你別誤會,老子何時答應過你不戰的?隻是你的命不值錢,我覺得這樁買賣很虧,你知道我宇文家的人從來不做虧本買賣,因此……”
祈翎劍眉一緊,目露殺機,環指著空中所有正陽峰弟子,冷聲道:“你們的命全部加起來還算夠格,不妨一起上。”
“狂妄之輩!”
“三師兄,我們一起上吧!此等狂徒,何須跟他講道義!”
“廢了他!”
二十幾人一齊拔劍,營造的威勢當真不小!
祈翎食指微動,仙劍驟然出鞘,淩空懸浮於眼前,紫光燦燦,劍氣陣陣。
“對付爾等小人,我隻需用內力,且出招,別磨蹭了。”
“不行!”
銀憐橫身攔在兩家人中間,緊聲相勸馮章:“三師兄,道宗有門規戒律,私自鬥法,必遭逐出師門,你難道不怕被師傅發現麽?”
“師妹,你太糊塗了!這小子腰斬了師傅的孫子,師傅早就想除掉他,我們隻是幫個忙罷了!”
“簡直無法無天,簡直不可理喻!我要去找師傅,我要去找大師兄!”
“子宇,把她攔下!”
銀憐要走,弟子要攔,祈翎卻搶先一步從空中將銀憐拽了回來。
“你跟一群蠢驢解釋,它們聽得進去麽?你放心,我不會殺他們的。”
祈翎在銀憐眉心一點,以元力禁錮了她所有的行動。轉身迎向空中的馮章等人。
“馮章我兒,三招殺你!”
祈翎抓住劍柄,身披著流光異彩,直接殺向馮章。
馮章蓄足靈力,指揮飛劍迎上祈翎。
太慢!
祈翎看準飛劍路數,猛然一記上挑,直接將飛劍崩開,而自身速度卻一點兒也不減。
馮章瞠目,大喊道:“師兄弟們助我殺敵!”
“靈劍合璧!”
其餘弟子一並拋出自己的佩劍,霎時間,二十一把飛劍融合成一柄“巨闕”,劍音“嗡嗡”作響,威勢必然不小!
祈翎將紫微仙劍脫手扔出,以氣控製仙劍開路,與巨闕相互抗衡,半息不到便勢如破竹,直接將那中看不中用的巨闕一分為二!
“快,結界禦敵!
眾弟子以馮章為中心,以靈力化出一道青色屏障,企圖攔下祈翎的飛劍。
不堪一擊!
“刺啦!”
飛劍將屏障捅破一個大窟窿,結界如玉碎般龜裂,眾弟子收工不及,紛紛往後倒戈,修為好的還能穩住身形,修為欠佳者直接從空中跌落懸崖——
“救我!師兄快救我!”
這麽高的懸崖摔下去,不成肉沫兒也要成渣滓。
馮章自顧不暇,哪兒還有力氣去救師弟?
就在此刻,
突然刮來一陣強烈的罡風,祈翎急忙收劍退回山崖,有人來了,還是個強者。
罡風托住了所有下墜的弟子,而後聽一聲冷嗬:“孽徒,退下!”
馮章暗自露出一抹邪笑,攜一眾師兄弟往後撤退。
接著,一個年輕人攜同一個赤麵老者從天外飛來。年輕人自是大師兄季塵,他身旁的黑衣老者,赤麵方鼻,眉長如須,眼珠子往下翻,似不屑正眼看人,神色不怒自威,容不得半點玩笑,也許他這輩子都不曾有過笑意。
正陽峰峰主,元嬰修士王正陽。
“師傅,此事徒兒一人承擔,不關其餘是兄弟的事。”馮章主動上前與王正陽認錯。
“二十二名內室弟子卻不敵一個外來人,丟人現眼的東西,退下!”王正陽嗬道。
馮章應了一聲“是”,與師兄弟們一起退居王正陽身後,露出一副準備看好戲的嘴臉。
季塵看了一眼被禁錮的銀憐,冷聲對祈翎說:“宇文公子,請你將我師妹的禁術解開,放她歸來。”
“鏹!”
祈翎將仙劍往地上一插,索性坐在山崖邊,嗬嗬笑了兩聲:“馮章我兒,帶著一幫弟子來圍毆我,難道你不該讓他先道個歉?”
季塵嗬道:“王府那日,三師弟雖先冒犯與你,但斷劍之罰太過嚴重,今日他來找你也不過是舊怨,你贏了他,還震傷了好幾位師弟,此事也算抵平了——”
“抵平個屁!”
祈翎用鼻孔瞪著高高在上的那群白衣人,“我兒馮章,不論王府之事,或是剛才之事,皆是學藝不精,本事不足才受傷。抵什麽抵?我沒殺他已是格外開恩,我若要殺他,他已成為我劍下亡魂!”
“好大的口氣!”
王正陽開口如洪鍾,僅僅一聲吼便叫人心裏抖三抖!
“你一口一個‘我兒’,有將老夫這個師傅放在眼裏麽?”他又怒問祈翎。
祈翎從容麵對王正陽:“你的徒兒,我的兒子,我倆同一個輩子,你吃虧了?你也不吃虧。”
王正陽冷冷一笑,指著祈翎說:“小兒,老夫告誡你一句話,年輕人不要太氣盛!”
祈翎輕嗤了一聲,“老匹夫,不氣盛能叫年輕人麽?!”
“放肆!今日老夫便要讓你知道疼!”
王正陽俯衝而下,僅憑一雙大掌,劈頭蓋臉砸向祈翎!
威壓驚人,不可硬剛!
祈翎拔出劍,腳下一個變相,輕鬆躲開這一擊鐵掌。
“啪!”
鐵掌直接將山崖拍出了個缺口,塌方的山石“轟隆隆”滾落山崖!
王正陽再起一掌,直麵衝想祈翎!
一掌碎山石?倒也不算太厲害。祈翎停下腳步,反身拍出一記“開碑掌”,正對王正陽的鐵掌!
“嘭!”
硬碰硬,誰更硬?
王正陽顯然想不到,年紀輕輕的祈翎竟有如此渾厚的掌力,這一擊對抗,是他略遜一籌。
祈翎後退了兩大步,王正陽則被拍出了山崖。
眾位弟子,包括銀憐,皆為祈翎所震驚。一張擊飛元嬰修士?修為能見可幾斑?
王正陽眯著眼睛問祈翎:“你叫宇文祈翎?”
祈翎甩了甩發麻的手掌,好家夥,這老匹夫是個修士,硬功夫卻這般了得……他咬牙強裝鎮定,直接說道:“家父宇文燁,家母張蘭芝,老匹夫,他們倆你誰都惹不起!”
“哈哈哈……”王正陽仰天大笑,長眉毛上下竄動,隨後又擺出一副要吃人的模樣:“難怪你敢腰斬我孫子王白寬,原來家底子這麽厚實,不過小兒,你家固然富可敵國,但始終是個商人,惹了仙道上的事,那就該以仙道的規矩來解決!今日我不殺你,但必重傷於你!”
“老匹夫,廢話少說,看劍!”
祈翎極少在麵對強敵下先發製人,這次他攜劍主動出擊,正好也試一試元力控劍的威力如何!
“嗡嗡嗡……”紫微仙劍光芒大作,以倍於平常的速度衝向王正陽。
王正陽赤麵一緊,脫掉黑色道袍,喝一聲:“去!”
道袍猛然倍增,變作十餘丈寬的混天巨綾,欲封蓋疾馳而來的仙劍!
紫微仙劍何等神器?豈是小小袍服可阻擋?
“刺啦!”
一劍給那袍服劈了個大口子,再指王正陽!
王正陽卻也不閃躲,元嬰修為透體而出,從頭到腳被一陣赤光包裹,任由仙劍劈砍也傷不住他分毫。
“我二十二名徒兒能敗在你手下,也是情有可原的。小兒不僅有些本事,機緣還很不錯,此等仙器你從何得來?可否與老夫分享一番?”
元嬰修士果然強悍,與王正陽對抗,祈翎隻做了放手一搏的打算,卻從來沒想過能贏得了他。
祈翎並不覺得自己輸在了記憶上,隻是修為根基相差太遠太遠。
祈翎看了一眼默默流淚的銀憐,頓時陷入兩難,若真要與王正陽拚一拚,大不了用一道“天外飛仙”的符籙。可王正陽若是死了,銀憐在道宗以後的日子一定會很難過……
“老匹夫,你一個元嬰修士,欺負我一介凡人,說出去就不怕被人笑話?”祈翎瞪著王正陽說。
“老夫若是放過你,怎與身後這些徒兒,和被你腰斬的孫兒交代?小兒,吃老夫一擊,能活是你本事,死了便怪你道行不足!”
話畢,王正陽掌間蓄起一道赤光,對準祈翎的胸膛便是一發!
祈翎趕緊召回仙劍,以劍身為盾,企圖擋下這一擊……可修為階級實在差距太大,那一道靈光幾乎撼動了整個山頭,祈翎連一息也未招架住,連同仙劍一起被震飛了出去。
“咚!”
狠狠撞在一根粗實的樹幹上,他猛噴出一口鮮血,五髒六腑似錯了位,脊椎與肋骨也好似斷了,疼得幾乎暈厥過去。
銀憐淚如泉湧,跪在地上無聲痛哭。
“嗬……小兒幸得有一把好劍,否則劍毀人亡便在今日!”
王正陽撫須長笑,可沒兩聲,表情瞬間凝固——
“呼哧!”
一柄赤如紅蓮的刀迎著他的脖頸呼嘯而來!
好快!快到無法察覺!快到的無法躲避!
王正陽像用靈力阻擋已來之不及,那一瞬間他似乎有了元嬰脫逃的念頭。
但這柄刀並沒有割破他的喉嚨,僅僅隻是剃下他半寸青須與三根手指。
看來使刀之人並不打算殺他。
“啊!我的耳朵!”
馮章捂著右耳失聲慘叫,鮮血順著腮幫子流下,很快便染紅了他的臉頰。
“是何鼠輩,竟敢暗中偷襲!”王正陽暴怒大喝。
“偷襲?你也配?”
一聲冷笑,似萬年寒川。接著,一個白色身影從懸崖邊跳了上來。
白右京手持一柄細長紅刃,優雅地落在了山崖上,瞧見樹幹下坐著的祈翎,眯了眯眼睛,先問:“公子可無礙?”
祈翎咬緊牙關,衝白右京擺了擺手,衝銀憐眨了眨眼睛,苦笑道:“放心,死不了。”
白右京刀指空中那群人,再問祈翎:“公子要他們死,還是要他們活?”
祈翎搖了搖頭:“罷了……帶我下山吧,這個地方我一刻也不想多待。”
“你又是何人?老夫的生死豈是你說要就能要得走的?”王正陽在空中叫囂,一時也不敢與白右京動手。
白右京麵無表情,語氣也平淡,與眾人說:“一群虛偽之輩,的確不配做我刀下亡魂。今日公子開恩,饒你們不死,爾等應該感到慶幸。”
說罷,他便要轉身離開山崖,可一番厥詞王正陽哪裏肯認?抬手一道靈光向他射來!
白右京回身一刀,直接將靈光劈成碎片!
“嗬,你傷我徒兒,割我須髯,藐視我道宗之危,豈能讓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小賊,看老夫法印!”
王正陽雙手合十,掌心間孕育出一塊赤色法印,元嬰之威盡灌於此,聽其一聲大嗬:
“赤陽印!”
法印猛然倍增,化作一尊四方大鼎,狠狠砸向山崖上的白右京。
白右京眉目一緊,抽身來到銀憐身旁,將其扛在肩上,又趕緊後退至祈翎身邊,也將其扛在肩上。在法印砸下來的一瞬間,退出百丈開外。
“轟隆!”
法印開山崩石,將整個山崖削成了平地,一時塵土飛揚,空氣渾濁不堪!
“小賊,你為何要躲?!”王正陽落足山頭,揮揮衣袖將塵埃散去。
白右京輕輕放下祈翎和銀憐,解開銀憐體內的禁法,吩咐道:“銀憐公主先替我照顧公子,我要全力迎戰這老匹夫。”
祈翎咬牙切齒道:“這老畜生,連自己徒弟都不在乎,真不應該活在這世上,右京,我要他死!”
“憑我一人之力,殺他並不容易,不過公子既已經發話,不論如何他都得死。”
白右京提刀,毅然決然走向王正陽,殺氣與紅光包裹全身,掠過的風都不由泛起了一股子血腥味兒。
“難怪一身戾氣,原來是個殺戮之輩,我淩虛道宗乃一塵不染的清淨之地,你這種人涉足,不配立足於此。”
“廢話少說,來戰!”
白右京將刀一橫,卯足力氣便要發起衝鋒,但就在這時,天外突然飛來幾十道色彩不一的靈光。
靈光消散後,有人走了出來,個個光鮮亮麗,仙風道骨,儀容幹淨不染凡塵,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修為最低者也有金丹期。
“王峰主,道宗乃清淨之地,你為何卻弄了個飛沙走石,烏煙瘴氣?”
為首一老人開口質問。他中等身材,鶴發童顏,精神矍鑠,眼角若隱若現幾條皺紋,笑起來應該也是個慈祥人物。
王正陽一見來人,趕緊鞠躬行禮,恭敬道一聲:“掌門師兄。”
隨後才解釋:“有閑雜人等闖我山門,傷我徒兒,圖謀不軌。我在此清理門戶,怎奈這些人功力不俗,才驚動了掌門與各位長老。”
”掌門老人暼了一眼白右京與祈翎,銀憐,問道:“真是如此?”
白右京冷笑道:“堂堂正陽峰主,包庇孫子殺人放火,縱容徒弟挑釁滋事,現在又顛倒黑白,搬弄是非,嗬……吳明子老掌門,希望你能明辨是非,給我家公子一個交代。”
“掌門師兄,你別聽他——”
“行了,誰也無需多言。”
吳明子打斷了王正陽的說辭,飛身至祈翎身旁,查看了一番傷勢,問道:“年輕人,你可是安昌縣令?”
祈翎點點頭:“是我如何?”
“今日之事,還望大人恕罪。”吳明子說著,掌握一道靈光,輕輕渡入祈翎眉心,不過片刻,祈翎的麵容便開始回暖了起來。
“大人的內傷已痊愈,隻需修養些時日身體方可恢複如初。”
祈翎說道:“老掌門,你心好,今日之仇,我不會遷怒於淩虛道宗,但王正陽就說不定了。”
吳明子淡淡一笑,起身揮袖:“下山去吧。”
“我還有一事相求。”
“但講無妨。”
祈翎拉過身旁的銀憐道:“你得給她換個師傅和環境,正陽峰不適合她。”
吳明子點點頭:“此事不難。”
銀憐咬了咬嘴唇,歎氣道:“祈翎,你一出現,我的生活全亂了。”
祈翎用手指點了點銀憐眉心,笑道:“這就說明你命中犯我,此生非我莫屬。”
銀憐把頭一偏:“懶得理你……”
“公子,我背你下山。”白右京走了過來,用後背對著祈翎。
祈翎知道,自己若多留一刻鍾,這些道士便會越不服氣。索性跳上白右京的背,與銀憐作最後的告別:“記得用乾坤海螺和我傳音。”
銀憐目光閃閃,點點頭也無需多言。
白右京背著祈翎,縱身跳下山崖,幾步輕功便消失了身影。
……
……
天門山上,淩虛殿中,天機閣內。無數卷刻著名字的生辰綱,在輪回浮屠中不斷翻轉,有的黯淡無光,有的隱隱發光,有的金光閃閃……
“掌門,又一位資質極好的天才誕生了,就在咱們瓊州的太平縣境內。”
“很好,將這些資質差的也記錄在案吧,等他們年齡到了,一並派人去接引。”
“可是掌門,往年資質差的我們都是一筆帶過,今年為何全都要接引上來?外門弟子的位置已經溢出很多了。”
“渺小中,總有偉大的存在,一個不努力的內門天才,比不上勤奮努力的外門弟子,唉……”
吳明子站在輪回浮屠前,天機閣中的萬千生辰綱,忍不住長歎一口氣:“是我老糊塗了,竟忘記了修行之根本,害得淩虛道宗百年停滯不前啊……”
一旁記錄文案的靈童,撓著腦袋問:“掌門,這百年來淩虛道宗出了十九位金丹修士,還新晉了一位元嬰長老,也不比上個百年差多少,你為何還要歎氣呢?”
吳明子苦笑道:“上個百年是太平盛世,這個百年注定多災多難,淩虛身為大燕第一宗門,應該出一位曠世英雄的。可惜萬千學徒,無一人有此能耐……”
“吳明子啊吳明子,做了這麽久的掌門,為何還改不掉憐水悲秋的壞習慣?”
這時,一道白光卷入天機閣,光影渙散後,一名白頭老翁笑盈盈地走了出來。吳明子一見他,趕緊上前迎接:“白石師伯,好久不見啊。”
若是祈翎在場,一定能認得出這老頭子是誰。
“那小夥子,沒大礙吧?”白石老人開口便問。
“接到師伯的信,我第一時間便趕了去,索性去得巧,還有半條命在。”吳明子說著,又疑惑:“師伯,這事我不太明白。”
“不明白我為何專門書信讓你去救他?”白石老人大笑:“哈哈哈……因為這小夥子救過我。”
“救師祖?”一旁的靈童腦袋扣得更起勁兒了,“那他得多厲害呀,連元神期的師祖都救得下,該不會是大道持有者吧?”
吳明子也是疑惑:“我在給那位年輕人療傷時,發現他的修為很奇特,但若說厲害卻也厲害不到哪裏去。師伯是故意讓他救,再贈送他一番機緣的?”
白石老人認真道:“次子絕非凡人,應是天時,地利,人和,三者合而唯一所孕育出來的天才,他有靈力卻無靈根,出現此狀況無礙乎兩種可能,一是他的元神已與肉身合體,二是他得到了某位大神通修士的傳承……不管哪種可能,他都是天下獨一無二的人才,”
說到此時,他目光滿是欣慰,又笑道:“這小夥子願意在虎口下救我,又替我擔柴回家,幾番交流我也知他是個有愛心,有責任,有擔當的年輕人。我很喜歡他。”
吳明子點頭道:“既是師伯看中的人,應該錯不了。”
白石老人卻有些遺憾:“可惜培養不了他,一切隻能看他自己的造化。若是他真有一番作為,再想辦法將他招進淩虛吧。”
吳明子微微皺眉:“招進淩虛?師伯今日怕是不知,正陽師弟與他那保鏢打得地動山搖……憑師弟的性子,新仇舊恨,一時半會兒怕是消磨不了。”
“哼!王正陽?魯莽之輩,總有一天會死在自己的囂張之下,”白石老人擺了擺手,“罷了,此事不再多提,我今日上山,是為‘百家同盟’一會而來,”
他又問吳明子:“衣百元和齊道子可有回來的消息?”
吳明子苦澀道:“幾位聖祖遠遊人間三十餘載,期間一點音訊也未傳回。飛升仙朝的前輩們也已將近二十年沒有消息了。”
“你瞧瞧,你瞧瞧,這幫尋仙問道之人,沒一個是有良心的,隻顧自己修行,把娘家的事忘得一幹二淨了,”白石老人苦笑著搖了搖頭:“我一個煉丹的小老頭子,修為不濟,道法不行,卻偏偏是最戀家的一位,嗬嗬,可辛苦我咯……”
吳明子說道:“師伯也不用太操心,不過一場會議罷了,我與眾長老能置辦妥當的。”
“但願如此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