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參軍
老實說,祈翎有一點點後悔了,他做了三件蠢事:
第一,打了司馬正梁。
第二,在祭台上打了司馬正梁。
第三,不僅打了司馬正梁,還當著文武百官的麵撕毀了大祭司的鳳袍。這算不算是要跟皇帝搶女人?
但是,
幾口驢肉火燒,幾杯梨花純釀下肚,祈翎心中的那一絲絲後悔也全都淡了去。
英雄無淚,英雄無悔。
……
祈翎飛出割鹿台後,直接來到了城外的驢肉館,好吃好喝了一頓,又要了一間客房,打算暫時先住下,看看城裏的情況。
祈翎離開割鹿台時,皇帝薛煜還沒出皇宮。
有些事親眼所見,和聽人耳聞,性質是完全不一樣的。
再者,打一個人,撕一件衣,在隆重的祭祀麵前也算不上多大的事。
深秋祭照常進行,且非常非常順利。
“爹,娘,今日應是我初出江湖以來,闖下的第一個大禍,您們放心,以後肯定還有很多很多,但您們不必為此操心,我身懷道長所給的殺手鐧,任何人都別想在您們兒子身上占到一點兒便宜……”
“娘,你別生氣。要生氣也找爹生氣,是他教導我‘說實話,做好事,就不叫大逆不道’……還有,我要跟你講一講關於那女師爺的事,您是女人,您給我掂量掂量我該怎麽辦……”
“還有,我已經囑托淩虛道宗的掌門,年齡到了便派人來接走鳶兒。鳶兒是個好苗子,千萬不能浪費了。爹,娘,你們放心,我一定會想辦法讓你們也長生不老。”
“爹,娘,我已經決定去參軍了,當一個小兵,化名還是叫做李山,等以後具體分配了軍營,再給你們寄詳細的地址……”
祈翎放下毛筆,一封家書寫了將近三十來篇,從中午寫到了晚上,從日落寫到月升。
祈翎伸了個懶腰,端一杯涼茶椅窗望月,自言自語:“我參軍,不為大燕王朝,隻為大燕百姓。”
王朝誰都可以來治理,但王土百姓絕不能任外人來魚肉。
“噠噠噠!”
敲門聲。小二的聲音從門外響起:“客官,我身旁有一位空海寺來的師傅,是來找你的。”
“哦?”祈翎一挑眉梢,“讓他進來就是了。”
無年推門走了進來,第一句話便是:“宇文公子今天可真夠威風的。”
“我還以為無年大師住在寺裏不出來了,沒想到消息這麽靈通。”
“是葉乾告訴我的,也是他讓我來找你的。司馬正梁放出狠話,花一萬兩買你的命。現在全城的人都在找你。”
“嗬……看來他還不知道我的真實身份,否則絕不會隻開出一萬兩的價格,”祈翎又問無年:“你是怎麽找到我的?”
“它。”無年從袖中輕輕取出一隻三彩小鳥兒,鳥足上綁著一隻小竹筒,是一隻送信的鳥兒。
無年攤開手掌心,信鳥兒“喳喳喳”落在祈翎肩頭。
祈翎拆出信條,定睛一瞧:“王音音在七星宗。”
鳳凰山莊的女人不僅美麗,連送信的鳥兒都這麽漂亮。
七星宗,魔教第一道門,地址就在涼州。
祈翎攥緊了紙條兒,放飛了小鳥兒,又緩緩問道:“除了司馬正梁想要我的命,皇帝呢?”
無年說:“你大鬧割鹿台之後,長孫厚顏的指令比皇帝早到一步,這件事便這麽不了了之,祭祀如期舉行。”
祈翎笑著問道:“祭祀時,納蘭晚棠是不是穿著我的冕服?”
無年點點頭:“她轉告我,讓我跟你說一聲謝謝。”
祈翎撕了鳳袍,打破了皇帝的心思,拯救了納蘭晚棠,同時也幫助了長孫厚顏。如此看來,這件事做得相當有意義。
“百家同盟給空海寺的指標是出玄境高手四十人,涅境高手八人。無年大師是否從軍?”他又問向無年。
“我的修為已臻化境,不適合上戰場。”
“修為高豈不是更好?一巴掌拍死數萬人,幾巴掌便能結束這場戰爭。”
“百家同盟會有明確的規定,若戰場上未出現大神通修士,所有臻境高手皆不得插手——戰爭會有輸贏,但殺戮需要平衡。”
“可中秋一夜,黃龍真人攜十二魔修降臨人間,難道不是破了先例?”
“他們至少沒屠戮百姓。”
“那是因為我阻止了他們,”祈翎冷聲道:“仁慈與軟弱是導致國家滅亡的根本原因,不但要殺,還要殺光,要滅族,斬草不除根,後患無窮。”
無年靜悄悄地看著祈翎,以往仁慈的目光變得深邃又淩厲:“你的思想很危險。”
祈翎搖了搖頭,他差點兒忘了,無年並不是普通和尚,還是個“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靜禪和尚。
“宇文公子,且行且珍惜。貧僧告退。”
無年留下一句話,轉身走出客房。
祈翎回首望月,他自己選擇的道路,何須旁人來指點?
……
第二天,司馬正梁撤銷了京城中所有告示,一萬兩就想買宇文家大公子的人頭?是個人都覺得這買賣不值當。
既然風波平息,祈翎也無需躲藏。下午便退了房間,來到城北“新兵招募處”,報名,參軍。
“姓名。”
“李山。”
“年齡。”
“二十。”
“籍貫。”
“漢州人。”
“漢州人,怎來京州報名?”負責招募入冊的中年儒士抬起頭來打量祈翎。
“漢州人,怎不能來京州報名?”祈翎反聲問道。
中年儒士笑著說:“聽說漢州境內報名每人可得十兩軍餉,京州卻隻有五兩,嗬嗬……”
不用想,便知道又是宇文商社在背後發光發亮。
一絲驕傲自祈翎內心油然而生,小時候不懂,長大了才明白,自己的父母真是偉大極了。
祈翎笑道:“保家衛國,不需銀錢。”
中年儒士欣慰地點了點頭,低頭繼續書寫:“看你的手上有刀繭,是練家子?”
祈翎說道:“三腳貓功夫,不值得一提。”
“婚配否?”
“兩袖清風。”
“好。”
中年儒士記載完畢,從腰間錢袋兒裏取出一錠銀子丟給祈翎。
掂量掂量,竟有十兩之重。
“不是五兩麽?你給我十兩?”祈翎差異。
中年儒士笑道:“新兵隻有五兩,但你是練家子,可以作為伍長,管十個新兵,便多給你五兩。”
祈翎道一句“多謝”,將銀兩收入囊中。
儒士又介紹起相關事宜:
“你的姓名已登記入冊,可先在城牆下坐著休息,等你的隊伍湊齊了,自會有兵卒帶你們去休息點;
此去涼州路途遙遠,前線的戰事焦灼,因此,出征的時間可能會提前,若新兵湊過五千,便會即刻調往涼州;
涼州是貧寒之地,不過你可以放心,夥食裘衣管保管暖,唯一的缺陷就是沒有女人……嗬嗬,方才你說你尚未婚配,那這十兩軍餉,今晚你可以好好利用一番;
京州的新兵會被發往東涼州的倉幽城,在那裏會對你們進行為期一個月的新兵訓練,然後根據能力與表現分配軍職,發放戰甲。”
中年儒士捋了捋青須,笑道:“最後,咱們來算算日子,一個月行軍,一個月訓練,也就是兩個月,大概在十二月初六的樣子,那時的涼州已大雪紛飛,而你或許也已在沙場浴血奮戰了,嗬嗬嗬……”
祈翎笑著點了點頭,也沒有說話,轉身便往城牆下走去。
城牆下坐著四個男人,年齡都在二十到三十歲之間,清一色的粗布衣衫,應該是些清貧人家。
祈翎人長得俊,氣質也不似凡人,剛一走過去,幾人便主動讓了位置,並眼巴巴得看著祈翎,也不說話。
能主動來參軍的男兒郎,別的不說,至少有一顆保家衛國的責任心。
祈翎捫著胸口,笑著對那四個人說:“我是你們的伍長,叫做李山,在新兵期間,你們就跟著我了……現在,各自報個姓名,以後也好叫得上口。”
一個胖胖,憨憨的年輕人率先起身,笑著衝祈翎介紹自己:“我叫張二牛,家主北邊的鐵托村。”
“我叫王九斤。我娘生我下來的時候,有九斤那麽重。”接著,一個骨瘦如柴的黑臉小個子齜著大黃牙笑道。
“我就阿寬,是個打更的,偶爾也去茶館兒裏說說評書,嘿嘿……”阿寬是四人中年齡最大的,穿著也是最體麵的,留著稀拉拉的胡茬兒,一張圓臉很是喜慶。
“我叫羅鬥鬥,今年十六歲,父母早亡,孤兒一個,你別看我瘦小,我力氣可大著呢,以後還望李大哥多多關照哇!”一個麵色蒼白的青少年,眼珠子像那算盤上的玉珠兒,明亮又靈動,倒是個可愛的少年郎。
祈翎還在這個羅鬥鬥的身上感覺到了一絲靈氣波動。他應該是個身懷靈根的修仙胚子,隻可惜資質差了些,沒被宗派道門接引上去。他若是能上山修煉,大概也能像銀憐那般光彩亮麗。
祈翎挨著四個人坐下,又笑著問:“不妨再說說你們為何參軍?”
張二牛拉著王九斤說:“咱倆是同一個村兒,同一輩分的,我不甘一輩子打鐵,他也不甘一輩子替人挖墳,正好遇上國家有難,男子漢就該挺聲而出,報效國家的同時也建功立業嘛,嗬嗬嗬……”
阿寬操著一口地道的京腔,笑道:“我老是說別人的英雄事跡,這久了,自己也想逞一回英雄,為國捐軀,不求馬革裹屍,隻求死而無憾!我這碌碌的人生啊,若能上沙場瀟灑走一遭,值了。”
羅鬥鬥捂著自己的肚子,憨笑道:“……我嘛,就比較沒出息了,聽說軍隊管吃管住管保管暖,就去了唄。反正寒冬來了,上場殺敵戰死,總比在寒風中凍死來得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