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天霜寒氣
祈翎曾經問過晏褚,鬼界的女人有什麽特點。當時晏褚反問:“公子難道沒體驗過麽?”
魅影與鬼魅存在的形式相同,纏綿的那種感覺也相差無幾。
這一回他是真的體驗過了。
祈翎枕著腦袋,仰望著黑漆漆的天花板,屋子裏黑得沒有一絲光芒,他隻能看見魅兒清澈又羞澀的眼睛;
若是讓爹娘知道,自己和一個女妖精有了密切關係,他們會作何感想?
“魅兒,你就不能自己修煉出人形麽?”祈翎突然問道。
魅兒隻是輕輕地說:“很難。”
“唉……”
“你還是嫌棄我?”
“我倒不是嫌棄你,但是我爹娘可能會嫌棄你。你要知道,我是個負責的男人,我碰了你,肯定要把你娶回家才行。”
魅兒撫摸著祈翎的臉頰,深情道:“任何人見了魅影,不是厭惡便是恐懼,而你不同,你這當兵的竟然敢親我……我是你的人了,永永遠遠是你的,當牛做馬我都願意。”
“唉……”
“你又怎麽了?”
祈翎起床,自顧穿起衣服,望著窗外的月亮惆悵道:“婉兒身上的毒,怕是一時半會兒難以找到解藥了。”
魅兒說道:“其實並不難的。隻是你沒有找對方向。不論是你上次中的蛟毒,還是此次的陰毒,他們都不是人間之毒,用人間的方法當然難救了。你若真的想找解藥,可以去鬼界找找看。”
“鬼界我一定會去,隻是現在人間瑣事這麽多,根本就走不開。再說我現在擔負軍職重任,豈能因為一個……一個愛人而不顧大局?”祈翎的神色是百般為難。
魅兒稍加思索,突然眼睛一亮:“你可以去找一個人,他最擅長的便是研究稀奇古怪的玩意兒。”
“誰?”
“黑雪穀的百鬼子,你一定聽過他的大名吧?”
百草子,早就有所耳聞。當初第一次發現屍體複活時,郭澤還曾提議過去找此人解決。
魅兒又出聲提醒:“但是這個百鬼子行蹤古怪,藏在黑雪穀中幾乎成了傳說,找到他可是不容易的。”
治療陰毒,不單單是為了李慕婉,還是為了整個漠北的百姓!這個百鬼子,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來!
黑雪穀與鳳凰穀隻隔了一重山,或許該去問一問鳳凰山莊的那群女人。
“魅兒,婉兒暫時就交給你照顧了,我現在要回去戎盧城一趟,然後再去黑雪穀找百鬼子。”
“你沿途小心,黑雪穀深處有很多凶猛的怪物。”
“那倒是不怕,反正我一受傷就會來找你,然後喝一杯**,咱再睡一覺,什麽病都好了。”
“我一點都不喜歡和你開玩笑。”
看不出魅兒的神色,隻知道她眼中好生不舍。
祈翎笑著擺了擺手,跳出窗戶消失在夜空。
……
回到戎盧城時,天色已經大亮。
祈翎直接降落在鳳凰山莊那群女人的宅院中,誰知腳尖才剛剛落地,一道劍氣便撲麵而來,隨之便是連續幾套減招,招招都刺向致命要害——
祈翎不得不飛上房簷,沉著怒氣道:“至於麽?”
昭想娣瞪著祈翎道:“什麽至不至於?你也曾答應過,宅院十裏範圍連條公狗都不會有。你擅闖宅子是何居心?”
祈翎知道,這女人一直都對自己抱有不滿,這是借機找茬兒來了,他搖了搖頭,“我沒空跟你磨嘴皮子,快將陸雙兒叫出來,我有事找她。”
“陸長老若是在的話,你擅闖宅子早就被閹了!”昭想娣收起劍,“她昨夜被軍師調去了城外,你找她有什麽事?”
祈翎道:“我要叫她帶我去黑雪穀找百鬼子。”
“百鬼子?”昭想娣嘴角一抹玩味的笑,“那老古董,說是可遇而不可求也不足為奇,找他可不容易。”
“那我自己去找,哪怕把黑雪穀削平。”祈翎就要離開,昭想娣一步輕功踏天而來,說道:
“黑雪穀中十幾道罡風交錯亂吹,你不知道路數很難進去的……但你今日運氣不賴,恰巧本堂主熟知進穀路線,便免費帶你走一遭。”
“那還有何好說,時間便是生命,隨我來!”
祈翎禦劍而起,拉上昭想娣疾馳黑雪穀。
……
祈翎曾經來過一次黑雪穀,但也隻是在外峰上,並沒有深入真正的山穀腹地。
黑雪穀終年積雪,天霜寒氣凍結一切,由於穀內外文差距大,山風凜冽呼嘯,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一股殘酷又奇特的氣流,尋常人若進此山穀,不被凍死便會被風卷成肉沫。
黑雪穀罡風太亂,無法禦劍飛行,祈翎隻能與昭想娣一起走山道入穀,二人各自用內力抵禦寒氣,但即使如此,入穀的每一步都走得十分艱難。
“老實說,百鬼子這種人,我在鳳凰山莊呆了二十幾年,隻聞其名不知其人。”昭想娣扯著嗓子,大聲說道。
寒風呼嘯的山穀中,也隻能大聲才能把話說清楚。
“那你平時來黑雪穀做什麽?”祈翎大聲問道。
昭想娣說:“練功!”
越是困難的地方,越是練功寶地。就比如練習輕功,在腳上綁上沙袋,若負重還能健步如飛,那麽取消負重則可平步青雲。
慶餘庚與慕容雲珠分離二十五年,算起昭想娣的年齡也有二十五歲,但她的武力已抵達涅境。
祈翎今年也二十五了,有幸得到聖君魂脈傳承才走到今天這一步,說句難聽點兒的,他本是個廢材,偶然得到了無上機緣才一飛衝天,
相比之昭想娣,她才是真真正正的天才。
不過想一想她爹是誰,那也就覺得不奇怪了,慶餘庚十八歲自創劍術而已臻化境,身為他女兒,昭想娣又豈能差到哪兒去?何況她母親慕容雲珠也是個臻境高手。
“你爹他——”
“慶餘庚不是我爹,他就是個混蛋!”
這應該是她不能觸碰的禁區,她咬著牙說:“那些讀書人都是混蛋,沒一個好東西,以後我見一個就殺一個。爭取為天下除害。”
祈翎心裏暗歎:我就不該多嘴……
入風雪一個半時辰,
“注意了,馬上就進入‘冰淩’地帶,交心腳下的倒刺,它們很有可能是冰蛇所變。被冰蛇咬一口,再高的修為也隻能等死。”昭想娣提醒道。
隨著不斷地深入,山穀寒風逐漸猖獗,一般的結界難以抵擋寒流。
祈翎用內力與元力共同交織出一道結界,將昭想娣拉入其中。
“呲呲呲……”
地上果然鑲嵌著寸許長的“冰淩地刺”,可隻要一靠近它,地刺便會破土而出,化作一條三四寸長的冰蛇張口咬來。但祈翎所締造的結界不僅有防禦功能,同樣也有反傷性,冰蛇隻要一碰撞到結界便會被炸成血沫;
“昭姑娘,為何——”
“叫我昭堂主。”
“呃……昭堂主,我怎麽感覺,這裏似曾相識,咱們剛剛是不是來過這兒?”
四周白雪茫茫,罡風完全幹擾了感識,祈翎隻恨沒把“司南”背在身上,不然這時準能派上用場。
昭想娣皺眉道:“明明是這條道,難道我們走錯了?剛剛我們拐彎了麽?”
祈翎歎道:“這裏萬般皆白,很容易讓人產生錯覺。”說著,他在原地留下一道劍意,“我們每走百丈便留個記號,這樣也許就能判斷是否迷路了。”
又走了大約半個時辰,留下的記號雖然沒碰到,但他們所處的地界仍是一片混沌。
“你到底認不認識路?”祈翎不耐煩道。
昭想娣隱隱生氣:“七年前這條路還是通的,誰知道它突然變化這麽大?”
“這麽大的風雪,別說七年了,七天都能吹出另外一個世界。害!我真是自討苦吃,竟找你來帶路。”
祈翎深深地歎出一口氣,若不是在轉移百姓時用了太多元力,他早就使用仙術驅趕風雪,還擱這兒瞎轉悠?
昭想娣沒好氣:“你猴急什麽?車到山前必有路,黑雪穀環境那麽險惡,從進入開始你就得做好被困的覺悟。”
“不如我們往山頂上爬爬看?不畏浮雲遮望眼,自緣身在最高層。”
“這倒是個好主意,不過山越高,氣溫越冷,風越大,我們得加倍小心。”
二人當機立斷,挑了一座山峰,各使輕功便往山頂攀爬。
雪峰少說千許丈,積雪濕滑,山壁陡峭,攀爬起來十分艱難。祈翎畢竟是男人,修為武力要比昭想娣高得多,他攀爬在前麵,先試探落腳點,等穩固了再讓昭想娣跟著上;
“把手給我,你腿短,跨不過來的。”一處落差較大的山壁上,祈翎一隻腳攀著一塊兒岩石,另一隻腳踢進冰窟窿,一隻手用劍作固定點,一隻手伸向身下的昭想娣。
“不稀罕你幫忙,我自己能行。”昭想娣謝絕了祈翎的好意,她腿短,跨度不夠,隻能嚐試著用跳躍的方法跳上山壁,但就在她發力的一瞬間,腳下的冰層突然受力太重,“啪”的一聲碎裂了去,她腳踩空了,整個人從山坡上滾了下去。
祈翎也沒多想,一個飛撲將昭想娣擁入懷中,用寬闊的胸膛將她嬌軀包裹,就這麽順著山坡往下滾了十幾圈兒,暈頭轉向!
待稍微平緩時,他終於抽出一隻手,召喚紫微仙劍入掌,“鏘!”嵌入山坡,穩住了翻滾的身軀。
他幾乎快滾成了一個大雪球,他抖了個機靈將雪粒抖散,這才問懷中的昭想娣:“開不開心?好不好玩兒?”
昭想娣羞愧得臉色泛紅,推開祈翎自己攀附在山坡上,沒好氣道:“誰叫你多事的?我小時候從山坡上翻滾下山坡無數次,也沒見摔死。”
“那是你小時候,我敢打賭,你小時候肯定沒有現在這麽胖。你知道麽,胖子更容易被滾成雪球。”祈翎搖了搖頭,望了一眼山坡,幸虧滾得不是太遠,否則他的心態還真會崩潰。他繼續往上爬。
這一回,昭想娣默默地跟著祈翎身後,許久許久,才試著問:“你剛剛可無恙?”
“你本來可以不添麻煩的,但偏偏要倔強,剛剛萬一山坡上有暗刺,我的身體就會被捅穿。”祈翎回身把手伸向昭想娣,“拉著我,爬快些。”
昭想娣倔強得不能說愧疚,但這一回她老老實實地把手遞了上去。
祈翎的掌心是很溫暖的,包裹住她的小手,力量與安全感一柄傳入她心田。
二人就這般,默默地,一步一個腳印往山頂上攀爬。等到達山頂時,天也漸漸暗了下來。
山頂的風很大,但可以把整片黑雪穀的格局與走勢都看清楚,他們剛剛應該是圍著一座山在繞圈子,正確的路線直接往西北直走便能抵達山穀腹地。
“要不今晚就現在這兒歇一晚?吹了一天的風,爬了一天的山,我腳疼了。”昭想娣提議道。
祈翎抿嘴思考了一會兒,道:“隻歇息半晚,午夜之後我們再出發。”
“你趕著投胎麽?山穀腹地有很多神出鬼沒的怪物,特別是晚上,雖說威脅性不不大,但十分難纏。”
“我若不抓緊時間,整個漠北真的會多出很多投胎的人。”
祈翎走出結界,迎著風雪在山頭盤膝坐下,此地寒冷刺骨,靈氣卻格外昌盛,他打算趁此機會補充一些。
昭想娣找了一處背風大岩石,拾來一堆幹柴燒起了篝火禦寒。
在天寒地凍的山頂上,火焰跳動得蒼白無力,入夜後寒氣更濃,哈出的霧頃刻間便能凍成冰粉。
祈翎才在山頂坐了不過半個時辰,身上就已經鋪滿了雪花兒,他可以運轉元力或內力去抵抗寒冷,但他並沒有這麽做。寒冷時時刻刻都在刺激他的大腦,讓他延續那如履薄冰的意誌!
痛苦成就偉大!這句話必然沒有錯!
“真是個自虐狂……”昭想娣一邊往手上哈氣,一邊嘀咕著,眼中充滿了敬意。
又過了半個時辰,氣溫再低一個檔次,寒流壓得火苗都喘不過氣了。
“自虐狂?”昭想娣輕喚。
祈翎不應。
“宇文祈翎?!”她加大音量,隱隱擔憂。
他還是不應。
“該不會被凍死了?”她迎著風雪爬上山頭,祈翎已完全變成了一顆人形雪球。
“宇文祈翎!”昭想娣以為祈翎出事了,掌起一道內力便要為他解凍,可誰知她手掌剛剛搭上他肩膀,他猛然一哆嗦,抖去了身上的冰雪,興奮道:
“我突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