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旨下嫁(1)
「你還會作畫?」老皇帝問,見雲淺月點頭,他似乎想起什麼,恍然道:「對了,朕記得你是會畫畫的,你和天逸通信都是用的畫畫。」
雲淺月不語,想著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那好!你就畫吧!朕也看看!」老皇帝點頭,對外面吩咐,「汶萊,伺候筆墨!」
「是,皇上!」汶萊立即走了進來。
雲淺月走到桌前,見汶萊鋪好宣紙,熟練地磨墨,做好一切后將筆恭敬地遞給雲淺月。雲淺月伸手接過筆,也不用想,提筆就在宣紙上刷刷幾筆。
老皇帝看著雲淺月,見她拿筆的姿勢,漫不經心的神色,老眼深邃地看了片刻,又向屏風內掃了一眼,開口道:「天逸,你還沒洗好?」
雲淺月心思一動,筆卻未停,想著夜天逸原來在老皇帝的暗室裡面沐浴?她想起那浴池四壁的壁畫,只感覺有些氣血上涌,感覺老皇帝對夜天逸說完一句話后又看著她,她定了定神,不動聲色地繼續手中的畫,並沒有因為剛剛分心將畫染了墨或者走了筆。
「回父皇,已經好了!」夜天逸清淡地應了一聲,從暗室走了出來。他本就俊逸,沐浴后輕袍緩帶,更顯俊逸俊美。他走出來看了老皇帝一眼,徑直向雲淺月走去。
雲淺月並未抬眼去看,彷彿沒發現屋中多了一個人。
「月兒的畫功又進步了許多!」夜天逸站在桌前,對雲淺月溫柔一笑。
雲淺月不答話,想著畫筆和畫法還是一樣,但人卻是不一樣了。她想起這五年來,她怕老皇帝的皇室隱衛發現她和夜天逸通信,便用畫代替,她畫的畫他能看懂,彼時心心相惜。而此時,如隔雲端,兩人雖然距離得近,中間橫了一道山澗,而且還是個萬丈深淵,再也跨不過去。
夜天逸也不在意雲淺月不和他說話,依然笑著道:「這畫的是雲離嗎?月兒應該將他沒受傷的那副畫卷也畫出來。這樣才有比較。」
「有些東西發生了就是發生了!不能當做什麼也沒有發生。人的容貌毀過了就是毀過了,這是現在時,人只能往前走,再不能回到過去,時光也不會倒流。此時的雲離才是公主們要嫁的雲離,過去的容貌再好也是過去。」雲淺月聲音淺淡,話落,她一幅畫也收尾,挑眉看向夜天逸,不帶絲毫感情地問,「七皇子,你說我說的對嗎?」
夜天逸看著雲淺月,眉眼深深,並未言語。
老皇帝看著二人,皺了皺眉,也並未說話。
雲淺月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她覺得夜天逸應該能聽明白她意有所指的話。她和他也回不去了!自此劃清界限,最好不過。她伸手拿起桌子上的畫卷,輕輕吹了吹墨,拿著那幅畫卷向跪在地上的十幾位公主走去。
夜天逸抿唇看著雲淺月筆直的背影,忽然覺得她是真的變了,幾日前她還不是這般。而今日再見,他發現往日的情分在她的身上似乎真的煙消雲散了,在她心底沒留下什麼痕迹,但卻在他的心底留下了很深的痕迹,那痕迹甚至無論下多麼大的努力,他都填不平。
雲淺月走到最前面跪著的一排公主面前,將手中的畫展開,面向那些公主,聲音平靜,「這是雲離,我的哥哥,被六公主傷了臉后的樣貌。」
眾公主本來都低垂著頭,十分乖巧的模樣,此時聞言都抬起頭,當看到那幅畫齊齊面色一變。只見畫中人半邊臉腫著,清晰的五個指引,鮮血淋漓。另外半邊臉雖然清秀,但整體看起來也極為恐怖。
「這一張畫像並沒有誇大一分,當然也沒有少畫一分。就是雲離此時的模樣。」雲淺月看著眾公主齊齊變了臉色,她繼續平靜地道:「要知道一個人的容貌極為重要,雖然雲離身為男子,但我們天聖是禮儀之邦,男子也要注重儀錶。如今他被毀容,所以我才大怒之下給六公主寫了休書。」
眾公主人人臉色發白,看著畫像不說話,更有甚者已經垂下頭,不敢再看畫像。
雲淺月淡淡一笑,「不過我哥哥雖然被毀了容貌,但皇上姑父既然給了六公主相應的處罰,此事也算是到此為止了。歸根結底,是六公主和我哥哥沒有姻緣。哥哥很有才華,否則也不可能從雲王府偌大的旁支中被選出成為雲王府世子,而且他為人穩重,脾氣甚好。若眾位公主中有哪位公主能夠不計較哥哥的容貌,願意嫁給他,我敢保證,雲王府定然會以禮相待,我也會尊她為嫂。」
雲淺月這一番話說得誠摯,讓人不得不相信她有如此誠意。她想著她們雖然是老皇帝的女兒,但其實比一般臣子家的女兒可憐,她本來厭惡雲王府娶個公主,但是若真的有人看到了這副畫像不計較雲離被毀容的樣貌,她就願意接納一個老皇帝的女兒。
她話落,眾公主你看我,我看你,片刻后,都齊齊垂下頭,甚至有的人跪著的身子還向後退去。
雲淺月目光平靜地看著她們,龍生九子還各個不同,更何況這麼多的公主,總應該有一個不以外表來看人的女人吧?可惜她錯了,她等了半響,只見這些公主們人人垂著頭,無一人說話。她忽然一笑,轉過身看向老皇帝道:「皇上姑父,看來怕是要辜負您一番好意了!您這些女兒都不願意嫁給雲離呢!說明她們和雲離都沒有緣分!這也不是侄女我不承您的情,實在是天意無可奈何啊!」
老皇帝眉頭擰成川字,看向他的那些公主,聲音微沉,「你們中何人想嫁給雲王府的雲世子,站出來,朕封賜她一等公主的封號。」
眾公主一驚,齊齊抬頭看向老皇帝。
雲淺月想著老皇帝可真是下了血本了!一等公主只有對皇室有功的女兒才能有此榮封,而下嫁雲王府賜婚雲離就能得到個一等公主的封號,看來老皇帝實在是對雲王府器重啊!她淺淺一笑,接過話,溫婉和氣地抖了抖手中的畫像笑道:「皇上姑父真是器重哥哥,這可是一等公主的封號啊!公主們可要想好了,千萬別錯過。以後這等機會可就不一定有了。」
眾公主聞言轉頭,看到她手中的畫像,人人不約而同地哆嗦了一下,又垂下頭。
老皇帝面色染上怒意,沒想到一等公主的封號都不能讓他這些女兒動心,他聲音嚴厲了幾分,「沒有嗎?有哪個站出來!朕不止賜封她一等公主的封號,而且還備厚禮出嫁。」
眾公主都垂首不語。她們並不傻,一等公主何其尊貴,若是得了這個封賜,以後在公主中會高人一等。不止後宮除了四妃之下的嬪妾都要對其見禮,就是朝中三品以下的大臣都要對其見禮,就是古往今來,只有始祖爺的一個女兒被封賜了一等公主,但也是因為為始祖爺擋了劍,死後追封的,可見何等尊貴。但和她們的一生幸福相比,又覺得空得一個公主封號不太值,誰想日日對著一個被毀了容的醜陋男人,被姐妹們嘲笑?公主間更是比較誰嫁的好,誰得了一個好駙馬的。所以,她們雖然心動,但到底不敢答應。
「沒有人嗎?」老皇帝面色沉怒地看著眾公主。他昨日大怒后想了許久,今日布置了這一局棋,以為雲淺月會不同意,說哪個公主也配不上雲離,那麼他就可以令隱衛動手將她拿下,再拿下雲王府,誰也無話可說。但云淺月答應了,卻給他反手來了這麼一招,讓公主們自己選擇,他以為總有一個會站出來,但不想他生了一群好女兒,一個站出來的人也無。生生掐斷了他的良苦用心。他焉能不怒?眾公主見老皇帝怒了,都不約而同向後退去,人人面色驚駭,如一群驚弓之鳥。
「來人,將這群東西都給朕拖出去砍了!」老皇帝已經怒極。一拍船板,大喝一聲。
「父皇饒命……」眾公主大駭,惶恐地哭著喊了起來。
外面有士兵聽見老皇帝的喊聲沖了進來,就要將這些公主拖下去。
雲淺月看著眼前的情形,有些好笑,她也真的笑了,對老皇帝道:「皇上姑父何必動怒?這也是人之常情。是哥哥和您的公主們無緣而已。以後再尋姻緣吧!強扭的瓜不甜。您今日真要將這些公主們都殺了的話,我心會不安的!畢竟這一個個都如花似玉……」
「父皇息怒,妹妹們既然不願,依兒臣之見也不必強求了。京城大臣多少閨中女兒,總有一個是配得上雲離世子的,也不急於一時。」夜天逸看了雲淺月一眼,也對老皇帝勸道。
老皇帝依然怒意不散,並沒發話命令士兵放開那些公主。公主們的哭喊聲響徹聖陽殿。
「皇上,七公主求見!」這時,汶萊聲音從外面響起。
老皇帝一愣,對依然哭喊的公主們一揮手,怒道:「都給朕閉嘴!誰再哭一聲,拖出去立即砍了,誰求情也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