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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歸來(1)

  「呵,原來我的淺月閣來了位貴客!」雲淺月身子一歪,懶洋洋地靠在了門框上,看著屋中閑閑而坐,如在自己家裡一般隨意閑適的男子輕輕一笑。w w. vm) 

  男子並沒有急著回頭,顯然早就知曉雲淺月回來,只見他慢慢放下茶盞,緩緩回身,坐著的身子未站起,看著雲淺月,沒有半分闖入別人內室的唐突和尷尬,面容淺淺一笑,「在下蒼家蒼亭!」 

  「蒼家少主!我們見過。」雲淺月笑著點頭,對於男子的閑適沒有絲毫驚異。有一種人天生就可以有處變不驚從容優雅的姿態,比如容景。可是除了容景外,蒼亭是她見過第一個將從容優雅詮釋得如此好的人。很難想象他手中拿的若不是茶盞而是劍的話,那麼又是何等的優雅? 

  「你說的是祁城吧!而我第一次見你是十年前的天雪山。」蒼亭搭在桌面上的手指似乎不經意地扣了兩下,語氣沒什麼起伏。 

  雲淺月一怔,「十年前?天雪山?」 

  「是,十年前,天雪山。」蒼亭肯定地點頭。 

  「十年前我的確是去過天雪山。」雲淺月笑笑,那時文伯侯府一夜之間被人滅門,她救出容楓送他去了天雪山。她眉梢微挑,看著蒼亭,「可是我不記得我見過蒼少主。」 

  蒼亭微微低下頭,並沒有說話。 

  「我自詡記憶很好!」雲淺月搜尋記憶,的確沒有這樣一個男子,不,十年前這個男子也就是個小少年而已。她肯定她沒見過這樣的小少年。 

  蒼亭微低著的頭抬起,看著雲淺月,神色似乎若有所思。 

  雲淺月被他看著,有些莫名其妙,這個莫名其妙闖進她房間的人,又莫名其妙說十年前他們見過的人,還有莫名其妙地本來應該幫助和他關係很好的藍漪,卻迎合了楚家風家等四大世家一起代表蒼家退出對南梁的聲討之人。她只在祁城第一次認識他,從他相似於蒼瀾的樣貌上知道他是蒼家少主蒼亭。那個從天字一號房的機關鏡里看到的姿態清貴的男子。 

  沉默片刻,蒼亭忽然突兀地一笑,「當時我在天雪山和雪山老人討教棋藝!」 

  雲淺月伸手揉揉額頭,忽然恍然道:「我想起來了,那時雪山老頭說有冤家找上了門,以一局棋論生死。那個和他論棋的人就是你。」 

  「不錯!」蒼亭道,「本來是一局贏棋,後來因為你,我輸了。」 

  雲淺月默了一下,「我可不能讓雪山老頭死了,他死了的話,有一個人就沒師傅了!那麼我千里迢迢歷盡辛苦將他送到天雪山就白費了一番心力,所以,雪山老頭自然不能輸,更不能死。」 

  「所以,你就代替雪山老人下了那局棋。」蒼亭語氣聽不出什麼情緒。 

  「嗯,你代替你爺爺,我自然可以代替雪山老頭。」雲淺月道。 

  「是啊!」蒼亭忽然嘆息一聲,「後來我輸給了你,爺爺當時就自刎了。」 

  雲淺月忽然沉默下來,當年的事情她雖然沒見到重重帷幔后遮住的人,但給她留下的記憶還是很深刻的。尤其在她贏了棋后,帷幔後傳來一陣大笑,大笑后一個很稚嫩的聲音凄慘地喊了一聲「爺爺」,她聞到了濃郁的血腥味,後來就被雪山老頭推出了門外。她再進去的時候,人已經走了。 

  後來雪山老頭收下了容楓,她辭別天雪山,一經十年再未去,她身邊纏繞的事情太多得數不清,那件事情漸漸被她遺忘進了塵埃,沒想到十年後,見到了曾經那位與她下棋的正主。怪不得當時如此隱秘,原來是十大隱世世家的人。她淡淡一笑,細挑柳眉,「你是來找我報仇的?畢竟你爺爺因我而死。」 

  蒼亭搖搖頭,「那一局是生死擂,願賭服輸,前仇舊恨化為雲煙。」 

  「那今日?」雲淺月看著他。 

  蒼亭美好的唇線細細地勾起,溫淺的眸光織染上一抹灼耀,「雖然爺爺和雪山老人的前仇舊恨解了,自此煙消雲散。但你我之間,還差一局棋。」 

  雲淺月忽然了悟,挑眉,「當年輸了,如今不甘心?」 

  「嗯!」 

  「今日是來找我下一局生死棋局?將你的命堵在我這?或者將我的命賭給你?」雲淺月纖細的手指輕輕敲著門框,發出叮叮的聲響,她笑問。 

  蒼亭的語調有片刻寂靜,「如果我說是呢?」 

  「恕不奉陪!」雲淺月搖頭,很是乾脆。 

  「為何?」蒼亭追問。 

  「沒有好處的事情我不幹。」雲淺月道。 

  「呵……」蒼亭忽然笑了,他面容清貴微涼,但這一笑卻將涼意盡數揮散了開去。他看著雲淺月,眸光極為專註認真。 

  雲淺月眨眨眼睛,提醒道:「蒼少主,這樣的目光看一個心有所屬的女人是不對的!」 

  「你對景世子真專一。」蒼亭目光依然專註。 

  雲淺月避開他的視線,抬頭向上,就見房檐不知何時駐紮了一個燕子窩,她有趣地看著,想起那兩句詩,不自覺念了出來,「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話落,忍不住感慨道:「今日這燕子住在我的屋檐下,不知道何時就會飛走了!這雲王府,這淺月閣,早晚有一日會變成別人的。不再姓雲。」 

  蒼亭順著雲淺月的目光看去,因為角度的問題,又因為有門沿遮擋,他什麼也沒看見。淡淡一笑,「看來你對將來沒有把握。」 

  雲淺月從房檐收回視線,看著蒼亭,「什麼樣才叫有把握?」 

  「你對景世子和你的將來沒把握。」蒼亭道。 

  「誰說的?憑著我剛剛看到了燕子窩一番感慨?你就覺得我沒把握?」雲淺月失笑。 

  「既然把握,為何不與我下一局棋?你怎麼知道和我下一局棋沒有把握?」蒼亭笑問。 

  「你的命和我的命押在一起,我認為什麼也沒有我的命值錢。就算我贏了,我要你的命何用?我輸了更不划算了,不僅搭進去自己的命,還要將在乎我的人的命也搭進去。」雲淺月一邊分析一邊搖搖頭,「這樣的買賣我可不做!」 

  「誰說生死擂一定要賭命?」蒼亭挑眉。 

  「哦?」雲淺月看著他。 

  「我們賭天下如何?」蒼亭看著雲淺月的眼睛,笑問。 

  雲淺月「噗」地一聲,再度失笑,看著蒼亭,「你若不是蒼家的少主,我就會覺得這哪裡來的瘋子?儘是胡言亂語。這天下哪裡是我們兩個人說賭就賭的?可是你是蒼家少主,蒼家少主怎麼可能是瘋子?」 

  「我自然不是瘋子!」蒼亭對於雲淺月的說話渾不在意,「兩個人就不能賭天下了?如今的天下就是一局大的棋盤,無數人在上面對弈,你我二人也對弈一局有何不可?」 

  「怎麼賭?」雲淺月有了幾分興趣。這是第一個邀她賭天下的人?拿天下出來賭,聽著就有一種讓人心潮澎湃的感覺。而這個人還是十年前就與她有那一樁血的糾葛,十年時間不算這次僅僅見過一面的蒼家少主,一個令人欣賞且賞心悅目的男子。 

  「比如說天聖皇朝七皇子夜天逸喜歡你且想非你不娶為之妻。」蒼亭慢慢地道。 

  雲淺月長長的睫毛垂落又抬起,「那又如何?」 

  「你當真心狠?」蒼亭笑看著雲淺月,又是那種若有所思的神色。 

  「蒼少主,你似乎很關心我的桃花運!若是我自戀一些的話,會覺得你喜歡我。」雲淺月似乎站得累了,抬步走進屋,門口的珠簾翠幕隨著她離開發出清脆悅耳的響聲,她腳步淺淺地走到軟榻身子一歪,就躺了上去,對蒼亭像是對待老朋友,不客氣地指使,「給我倒一杯茶,謝謝!」 

  蒼亭轉過身,依言給雲淺月斟了一杯茶,手腕輕輕一推,茶水隔空對雲淺月飛去。 

  雲淺月伸手輕輕接住,茶杯穩穩,茶水滿滿,分毫不灑,她仰脖,一飲而盡,將空茶杯甩手扔回給蒼亭,閉上眼睛道:「你看,我就是這麼不講究且粗魯的人,不就十年前贏了你一局棋嗎?你何必十年後跑來找我麻煩?」 

  「十年前我還死了爺爺!」蒼亭接過茶杯,緩緩放下。 

  雲淺月默了片刻道:「你不是說生死擂嗎?生死有命,成敗在天。」 

  「當時爺爺臨去時和我說過一句話,也是唯一的遺言,你想不想知道?」蒼亭也沉默了片刻,忽然問。 

  「你願意說的話,我可以一聽。」雲淺月覺得這句話應該就是他來找她的關鍵。 

  蒼亭忽然站起身,理了理淡青色織錦軟袍,緩步走到軟榻前,低頭看著躺在軟榻上的雲淺月,眉目輕淺,聲音溫淺,一瞬不瞬地看著她的臉,片刻道:「他說,亭兒,記住,將來一定要娶了這個小丫頭。」 

  雲淺月閉著的眼睛忽然睜開。 

  「這是前半句話,後半句話說,娶不了的話,就殺了她。」蒼亭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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