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死生契闊
淺月閣外圍布置了五百隱衛,三步一崗,可謂將淺月閣防守得固若金湯,在雲淺月離開這幾日,一隻蒼蠅都飛不進來。
雲淺月回到淺月閣,飄身而落,暗中隱衛剛要動作,一見是她,便齊齊住了手。她打量了一眼院子,院中的人如她離開之前一樣,各干各的活,任何異常。她開房門,進了房間。
三公子正躺在床上,手裡捧了一本書,見雲淺月回來,驀地睜大眼睛。
「怎麼了?不認識我了?」雲淺月走過來,笑著挑眉。
三公子似乎鬆了一口氣,「你回來就好了,我沒想到你回來得這麼快!有點兒意外。」[
「還沒來得及給你傳信,便到家門了。」雲淺月笑了一下,來到床前站定,看著三公子,他即便剛剛驚訝她突然回來,身體都一動不動,看來傷還沒好。她伸手拉過他的手,「我看看你的傷勢!」
「再養兩日就沒大礙了!」三公子嘴上如此說,卻沒有阻止雲淺月。
雲淺月按在他脈搏處,眉頭頃刻間皺起,臉色有些沉,「竟然這麼重!老皇帝派的人到底下了多大的狠手?」話落,她眸子細細地眯起,「是不是皇室隱衛的隱主出動了?你和他動了手?否則你的武功也不差,誰能將你傷得這麼重?」
「嗯,是他!」三公子點頭。
雲淺月的臉寒了下來,語氣有些森然,「你放心,這筆賬我會給你找回來!」
「嗯!」三公子笑著點頭,眸光溫暖。
「我看看你的外傷?」雲淺月鬆開手,又道。
三公子搖搖頭,笑著揶揄地道:「還是別看了,那個醋罈子若是知道了,我就不止是這點兒皮外傷了。」
雲淺月「嗤」地一笑,對三公子道:「我沒拿你當男人,他吃什麼醋?怕什麼!」
三公子臉色一黑,本來溫暖含笑的眸子霎時一改,語氣有些磨牙地道:「我這滿身的傷可都是為了你受的,你就這麼對我?」
雲淺月用手掩唇輕咳一聲,剛剛因為知道老皇帝派隱主出動的寒意退去,眉眼彎彎,笑意深深地看著三公子,「好啦,我開玩笑的。給我看看,那個人雖然是個醋缸,但還是有個醋的極限,不會因為你為了我受傷我看看你的傷口就吃醋。我欠的人情,他會補給你的。」
三公子微哼一聲,面色稍霽,搖搖頭,「那天回來雲叔叔就給我看過了。你放心,沒事兒的!雲叔叔的醫術你還不放心?」
「也好!」雲淺月見他堅持,便也不再強求,這個時代男女授受不親,她雖然不甚在意,但還是要顧忌人家。況且既然是他爹來看的,那就大礙。她點點頭,坐在床邊上,「我爹既然給你看過了,你如今養了幾日的傷還這麼嚴重,看來回來時候是丟了半條命的。」
「弦歌受的傷也很重,但易容成景世子的那個人武功極高,皇室隱衛的隱主被他重傷,比我好不了多少。幸好有景世子的人,否則我和風閣的人也許都回不來了。」三公子唏噓一聲。
「風閣這五年來和皇室隱衛打交道,如今終是遭了苦果。」雲淺月嘴角翹起,有些自嘲,「我這算是自作孽。但重來一次的話,也是沒有選擇的,還是會如此。」
三公子知道她和夜天逸的糾纏,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寬慰,便也不答話。
「如今我回來了,你就好好養傷,也不必回孝親王府了,就住我隔壁吧!」雲淺月收起自嘲。她和夜天逸翻臉已經是既定的事實,更改不了。如今只能盡最大努力,保護好她想要保護的人。包括這次損失慘重的風閣。
「嗯!」三公子應了一聲,看著雲淺月面色,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寬慰道:「皇室隱衛這次也沒討得多少好處,風閣折損雖重,但皇室隱衛也折損不知凡幾。大體來說還是未曾虧損太多的。」
「嗯!」雲淺月點點頭,「畢竟皇室隱衛分出去一部分護衛夜天逸和夜輕染了。還是少了些殺傷力。」話落,她又忽然一笑,「南凌睿和夜天煜、夜天傾這次出手都狠,也算是幫我們重擊了他們一次,討回了些利息。時間還長著呢,不著急,我們慢慢算。」[
三公子笑著點點頭,「你說得不錯!」
「西延你娘親那裡這兩日有消息傳來嗎?」雲淺月轉了話題,又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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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公子含笑的面色微微黯然了一下,搖搖頭,「沒有!大約還是老樣子!」話落,她見雲淺月蹙眉,低聲道:「這些年,我對她的感情還是淡薄的。你不必擔心。」
雲淺月點點頭,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好好養傷,你傷好后我們再找找辦法。」
「嗯!」三公子應了一聲。
淺月閣外有腳步聲走近,雲淺月不再說話,看向外,只見凌蓮和伊雪引領著七公主走了進來。七公主一身華麗的裙裝,頭上盤著婦人的髮髻。頭上髮飾不多,手上的佩飾也恰到好處。比以前的生澀稚嫩憑地多了幾分婦人的風韻和端莊高雅。
「我需要迴避嗎?」三公子也看向外,對雲淺月詢問。
「不用!」雲淺月搖搖頭。
三公子不再說話。
不多時,凌蓮和伊雪、七公主三人來到門口,凌蓮輕聲道:「小姐,七公主來了!」
雲淺月坐在床榻上沒動,對外面應了一聲,「讓嫂嫂進來!」
凌蓮和伊雪錯開身子,七公主門而入。透過珠簾,她一眼便看到了躺在床上的雲淺月和坐在床邊的雲淺月,腳步一頓,看著兩張一模一樣的容顏,面色閃過驚異,不過片刻,便定下心神,抬步走了進來,還不忘隨手關上了房門。
雲淺月這才起身站了起來,抬步走向七公主,來到她面前,伸手拉住她的手,笑著道:「果然是成了婚的,看來和哥哥過得極好,越發的風韻端莊了,我險些都認不出來。」
七公主臉一紅,剛剛的端莊瞬間消失,伸手擰了雲淺月的腰一把,嗔道:「看來不是你受傷了。我那日聽說你受傷,和你哥哥急急跑過來,卻被攔在了門外。後來父王說要我們不用擔心,讓你靜養幾日就好。但我還是免不了擔心。如今見到了你,我便放心了。」
「我是沒受傷,有人代替我受了!」雲淺月心下一暖,伸手拉著七公主向椅子上走去。
七公主看了三公子一眼,三公子對她點點頭,她對他友善且帶著一絲感謝地笑了笑,也不刨根問底地探尋,便跟著雲淺月坐在了椅子上。
「嫂嫂,我今日剛剛回來,便聽說了一件事情。我們長話短說,我想你大約也聽到了風聲,我想問問你的意思。」雲淺月也不再客套,看著七公主開門見山。
七公主臉上的笑意慢慢收起,也看著雲淺月,低聲道:「你說的是父皇和母妃打算讓六姐也下嫁給夫君的事情吧?」
「嗯!」雲淺月點頭。
七公主唇瓣抿起,臉色有些昏暗,「從我決定嫁入雲王府起,我便不再是皇室的女兒,這個身份加註在我身上我從來沒覺得她是我的幸運。這麼多年,若非要說出一件幸運的事情的話,那麼就只有這個身份能夠讓我嫁給雲離,這是我的幸運!」
雲淺月暖暖一笑,「娶了你,也是哥哥的幸運!」
七公主眸光一暖,甜蜜地一笑,須臾,她笑意收起,對雲淺月眉眼堅定地道:「我不會同意六姐嫁給夫君的!論如何,都不會同意。當初她自己棄了夫君,如今想要反悔,便再沒資格。」[
「你說得是真的?論如何?都不會改變主意?」雲淺月笑看著她,有些意外,又有些不意外。七公主不是皇室裡面的嬌花。當年文伯侯府滅門之事,她在皇宮在明妃和老皇帝眼皮子底下偽裝了十年什麼都不做,便足以看出她的耐性和韌性。若沒有毅力的人,根本做不到。
「是真的!我想過了,論如何,都不會改變主意。」七公主肯定地點頭,唇瓣緊緊抿著,顯示她堅定的內心,眸光同樣堅定,「即便父皇要我死。我也不會改變主意!六姐嫁給任何人都行,就是不可能嫁給夫君。我死也不同意。」
雲淺月笑著點頭。
七公主看著她的笑臉,忽然堅毅的面色一改,抿唇試探地問,「你……你是不是覺得我太過霸道,犯了七出的妒罪?」
「什麼叫做七出?」雲淺月挑眉,搖搖頭,不屑一顧地笑道:「那東西在我眼裡不值一錢。我信奉的是一心一意,不是三心二意,是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一生一世一雙人,而不是一個茶壺好幾個茶杯。」
七公主眼睛一亮,「一生一世一雙人?」
「嗯,一生一世一雙人。」雲淺月肯定地點頭,「一個男人,一個女子,廝守一生。此情不變,此心不改。天上地下,只此一人。」
「是我剛剛愚蠢了,以為我的話語嚇到了你。其實我是應該知道你更是不同於別人。你能對景世子說出『一人之重,全天下人之輕。』又怎麼會覺得我太過霸道而犯了七出之罪呢?在這天聖皇朝,甚至是天下,你才是那個最特別的人。」七公主笑了笑,似是感嘆,「你不知道,你那句話引起多大的效果。當時宮裡的所有人都覺得景世子被你魔障了,但後來你說出那句話之後,宮裡的人突然就不那麼說了。反而說你們看起來很配。」
雲淺月笑笑,容景也對她說出「此生只此一人,非卿不娶。」的話。別人覺得他們般配不般配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和她真心相愛兩心相依想在一起就足夠了。
「以前我一直覺得自己命苦,生在皇家,有那樣的一個母妃,我不想去知道她為了什麼,因為什麼目的去害文伯侯府,利用我,明知道我喜歡那個人,卻還要他家破人亡。」七公主平靜地道:「後來用了十年,等到他回來,我升起希望,又徹底絕了失望。便明白了,總有那麼一個人會是你的鏡中花,水中月,看得到摸不到。我不會後悔喜歡他,那會是我的成長。但我如今可以坦言會將他忘記,抓住我的幸福。」
雲淺月點點頭,知道她口中的他說的是容楓。
「雲離就是我的幸福!我用了十年隱忍活下來,換來的幸福。我不會相讓。任何人都不行。」七公主眉眼愈發堅定,「除非,他放棄我。」
「你放心,你這麼好,哥哥是明白人,不會放棄你的。」雲淺月有些動容地抓住七公主的手,這一刻她沒有比哪一刻更慶幸自己當初接納了她選對了她。這個女子和其餘的皇室公主都是不一樣的。
「嗯!」七公主臉微微一紅,有些小女兒的羞澀和甜蜜,「大婚那日他對我說了,他雖然沒有景世子大才,但能夠有一顆愛護我的心,也願意效仿他,此生只娶我一人。再不娶別人。我相信他。」
雲淺月眨眨眼睛,想起這應該是大婚那日的洞房花燭夜說的。她本來去偷看,可惜被容景破壞了,沒看成,沒想到還有這麼一幕。真看不出雲離說起情話來居然還如此有摸樣。她笑著道:「那就好!我今日剛回來聽到六公主的事情還擔心你們。如今看來不必擔心了!只要你們心志堅定,有我在,我不會讓你們被人欺負的!」
「嗯!我相信你。」七公主笑著點頭。
「我們是一家人!我答應你下嫁給哥哥那一日,就將你當做家人了。你以後就是我的嫂嫂,你和哥哥未來的路還很長,一定要風雨同舟,我也會與你們風雨同舟的。」雲淺月鄭重地道:「我知道你今日說得都是肺腑之言,我只希望,以後的每一日,數日,甚至到白髮蒼蒼,你都要如今日一般,心志堅定,不改初衷。」
「我會的!」七公主眼眶微濕,重重地點了點頭。
雲淺月笑開了,看著她微濕的眼眶揶揄地道:「你可千萬別感動得哭出來,到時候哥哥看到了,以為我欺負你了呢!」
七公主溢出眼角的淚花被這一句話打了回去,她哭笑不得地看著雲淺月,「你哥哥三句話不離妹妹,怎麼會覺得你會欺負我?你真是……我看這天底下也就景世子能治得住你。」
雲淺月語,不明白怎麼人人都覺得容景比她道高一尺呢?大約她也是這樣覺得!
「好了!即便你沒受傷,平安回來,我就放心了!你剛剛回來,想必也累了,休息吧!我先回院子里了。等晚些時候我讓你哥哥過來看你。」七公主起身站了起來,笑著道。
「好!」雲淺月也站起身。
「自家人,別送了!」七公主攔住雲淺月,看了躺在床上自始至終沒說話的三公子一眼,對他點點頭,三公子也向她點點頭,她提著裙擺走了出去。
雲淺月便當真不送,只對外面喊了一聲,「凌蓮、伊雪,送嫂嫂回去!」
凌蓮和伊雪齊齊應了一聲,不多時,三人的腳步聲出了淺月閣。
雲淺月重新坐下身子,賴洋洋地靠著椅背,從半坡崖出來一日一夜趕路沒怎麼休息,她的確是有些累了。
「七公主到也是個真性情的女子。偏偏生在了皇室。」三公子讚歎了一聲。
「誰的出身都不是能夠選擇的。你,我,包括她。但出身並不能代表什麼,也不能阻擋我們走想走的路。」雲淺月看向三公子,笑道:「如今你明白我不讓你避開她的用意了吧?」
「嗯,明白了!」三公子點點頭,眉眼間一直隱約的昏暗徹底退去,語氣輕鬆下來,「雲淺月,你明明看著像是個粗心大意的人,但偏偏心思比尋常人都細膩,眼睛也比尋常人都多了一隻眼,看得精準。我的確是一直在意出身,孝親王視我為恥辱,但殊不知我視孝親王更為恥辱,有時候恨不得重新投胎一回。如今見了她,聽她一番話,我才是頓悟了。當初我還不明白你本來說了不會接納任何一個皇室的公主進雲王府的人,後來為何卻答應接納了她,如今算是明白了。她的確值得。」
「嗯!」雲淺月笑著點頭,「你能明白就好!時間不如意之事十有*。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不如意,但不能因為這小小的不如意,我們便止步不前了。那樣太對不起自己。」
三公子點點頭,忽然一笑,「今日真是受教了!」
「好了,別霸佔著我的床了!我讓你給你送到隔壁。」雲淺月有些睏乏地道。
三公子「嗯」了一聲。
雲淺月對外面輕喊了一聲,有兩名隱衛進來,將三公子輕且輕地抬了出去。在臨出門時,她忽然又道:「還有,也別再霸佔著我的臉了!」
三公子似乎實在忍不住,忍可忍地翻了個白眼,「你當我願意頂著這張臉?想起那個醋缸,我都不敢看鏡子!」
雲淺月「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兩名隱衛將三公子送到了隔壁,房門關上,雲淺月依然趴在桌子上悶笑。
凌蓮和伊雪送七公主回來,就見雲淺月笑得見鼻子不見眼。二人對看一眼,凌蓮笑著問,「小姐,您沐浴嗎?我們去給您抬水!」
「嗯!」雲淺月收了笑,應了一聲。
凌蓮和伊雪走了出去,不多時便抬著水走了進來放進屏風后。雲淺月落下簾幕,房間暗了下來,她也走進屏風后,凌蓮和伊雪出了屏風,將床上的被褥都抱了出去,不多時又換了一套嶄新的抱進來將床鋪好,才又退出了門。
雲淺月埋在水裡,任溫暖的水流包裹,閉上眼睛。
不過片刻,淺月閣門口傳來腳步聲,腳步聲極為熟悉,以至於雲淺月乍聽到這聲音微微蹙了蹙眉。
「染小王爺請止步!」淺月閣門口傳來隱衛木木的聲音。
「我進這淺月閣數次,如今怎麼到設崗了?」腳步聲頓住,夜輕染的聲音傳來。
「小姐養傷,誰也不見!」那隱衛依然是木木的聲音。
「小丫頭誰也不見也不包括我,你閃開!」夜輕染揮手去擋開隱衛。
「染小王爺,小姐說誰也不見!」隱衛依然擋在夜輕染前面,臉上沒有什麼表情。
夜輕染想要出手,剛一動作,他面容皺了一下,似乎是觸動了傷口或者什麼,只越過隱衛,臉色不好地對裡面喊,「小丫頭,我來了!你見不見?」
凌蓮和伊雪從隔壁房間出來,也已經換了一套衣服,看了一眼門口,走到雲淺月門口,對裡面請示道:「小姐,是染小王爺。」
雲淺月自然聽得清楚,想著夜輕染恐怕是剛回來就來見她了。她對外面道:「你讓他進來,但得在門外等一下,就告訴他,我洗澡呢!」
「是!」凌蓮和伊雪走向淺月閣門口。
隱衛見二人來到,看了夜輕染一眼,退了出去。
「染小王爺,我家小姐請您進來,但得在院中等一下,她在洗澡呢!」凌蓮道。
夜輕染似乎愣了一下,便往裡面走來,不甚在意地擺擺手,「那我等她洗完再進去。」
凌蓮和伊雪點點頭,不再說話。
夜輕染果然在院中的那顆桂樹下停住腳步,懶洋洋地歪倒在樹下的貴妃椅上閉上眼睛。他似乎極累,不出片刻,均勻的呼吸聲就傳出。
凌蓮和伊雪對看一眼,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雲淺月一直聽著院中的動靜,感覺夜輕染果然沒進來,便也不再理會。又洗了片刻,她出了木桶,用內力烘乾了水汽,穿上衣服,走出屏風后,來到前,伸手拉開帘子,只見夜輕染躺在桂樹下的躺椅上睡著了,眼圈四周有淡淡的青色,臉色有些失血過多的蒼白,顯然是受傷極重。她看了他片刻,抬步出了房門。
來到桂樹下,夜輕染似乎聽到動靜,睜開眼睛,直勾勾地看著雲淺月。
「呵,不認識了?」雲淺月笑著瞟了他一眼。
夜輕染不說話,只是盯著她的臉看。
雲淺月伸手摸摸臉,「我的臉上長花了?」
「小丫頭,你沒受傷?」夜輕染看了片刻,吐出一句話。
「你說呢!」雲淺月不正面回答。
「臉色紅潤,看著不像是受傷。」夜輕染依然看著她的臉,看著她的眉心,似乎仔仔細細在看,不放過每一處。
雲淺月想著到底是夜輕染,到如今他仍然在懷疑去十大世家的人是她吧?即便她用幻術遮掩了容貌,誰都看不出半絲易容的痕迹,她的氣勢和聲音都變了,但他還是懷疑。她懶洋洋地往椅子上一歪,笑道:「我這六七日連淺月閣的門都沒出去,日日好吃好喝,能不氣色紅潤?就是一隻干蝦米,也能給養出紅潤來。」
「這倒是!」夜輕染看著雲淺月全身上下懶洋洋沒骨頭的樣子撇撇嘴,收回視線,嘟囔道:「我怎麼會覺得你和一個人很像呢!如今這樣看來,真是半絲相像的地方都沒有?」
「嗯?誰和我很像了?」雲淺月好笑地問,「這就是你盯著我猛看的原因?」
「是啊!也只有你這個小丫頭被一個男人盯著看不臉紅。」夜輕染笑了笑,「紅閣小主,十大世家楚家主的夫人。小丫頭,你認識她嗎?」「紅閣小主……」雲淺月唇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地看著夜輕染道:「我若說我認識紅閣的老主呢?」
夜輕染一愣。
「不信?」雲淺月揚眉。
夜輕染認認真真地又看了雲淺月片刻,再次收回視線,微哼了一聲,「你認識紅閣老主也不奇怪,在你的身上,發生什麼,或者認識什麼人,我都覺得不奇怪。」
「你真是瞧得起我!」雲淺月哈地笑了一聲,止住這個話題,看著夜輕染,「傷很重?倒是第一次見你受傷,原來也可以這麼弱不禁風。」
「小丫頭,你找打是不是?我回來屁股都沒坐穩就來這裡找你。你就是這麼對我的?」夜輕染瞪了雲淺月一眼,語氣很惡地道:「別跟我說弱不禁風,只有那個弱美人才會弱不禁風。本小王體格硬朗著呢!如今也能打死一頭牛。」
「吹牛才對!」雲淺月不客氣地嘲笑。
夜輕染作勢要打雲淺月,但碰觸了傷口,整張臉揪起。
「哎,受了傷就承認受了傷唄!又掉不了一塊肉,逞什麼能?」雲淺月攔住夜輕染的手,對他道:「我看你還是回府歇著吧!」
「懶得動了!我就在你這裡歇上一會兒!」夜輕染到也真不再逞強,對雲淺月擺擺手,「你該做什麼做什麼去吧!不用理我,這裡挺舒服的,我睡上一覺。」
「好!」雲淺月點點頭,起身站了起來。
夜輕染果然閉上眼睛,身子一歪,整個人躺在了躺椅上,當真睡了。
雲淺月向房間走去,來到門口,回頭看了一眼,見微風吹來,夜輕染衣袂和青絲輕輕被風吹動,桂樹枝葉唰唰作響。他的睡容如一個大孩子。她說不出是什麼感覺,終究有些東西他是想守住的吧?她也想守住這份情誼,但何其艱難?
她收回視線,抬步邁進房間,房門在她身後輕輕關上。本來早先的睏乏卻莫名地一掃而空,再睡意。她走到桌前,鋪好宣紙,自己動手研墨,須臾,開始在宣紙上提筆書寫。
一個個熟悉的名字經由她的筆寫出,字跡沒有尋常女子的娟秀,風骨挺拔。
不知過了多久,宣紙上寫滿了滿滿的人名,她放下筆,將宣紙拿在手中,靜靜地看著。
淺月閣外又有腳步聲傳來,雲淺月抬頭向外看了一眼,就見雲離來到門口,又被隱衛攔住。她對外面道:「凌蓮,讓哥哥進來!」
「是,小姐!」凌蓮應了一聲,對隱衛揮揮手,隱衛退了下去。
雲離緩步走了進來,當看到躺在桂樹下躺椅上的夜輕染似乎怔了一下,仔細地看了夜輕染一眼,抬步向房間走來。
雲淺月放下手中的紙,笑看著雲離走進來,將他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沒看出多大變化,但舉止神情還是穩重內斂了。看來從入朝這月余,是磨練出來了。她笑著對他招手,「天色還早,哥哥這麼早就回府了?禮部沒事情了?」
「嗯,我提前回來了!」雲離笑著走過來,也將雲淺月全身上下打量了一眼,又向外看了睡在躺椅上的夜輕染一眼,瞭然地壓低聲音道:「那日聽到你受傷的消息我嚇壞了,我和清薔急急趕過來,卻被隱衛擋在了門外,後來父王走出來,說你養幾日就沒大礙了,讓我們別進來打擾了。我回去后就想著受傷的人應該不是你,即便你受傷,也會讓我進來的。」
「嗯,哥哥聰明,是別人代替我受了傷。」雲淺月笑著點頭。清薔是七公主小名,看來他和七公主感情如今是真的極好了。
雲離點點頭,坐下在雲淺月對面的椅子上,又壓低用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道:「我猜你是去了藍家,我妹妹如此聰明,有的人又怎麼會攔得住你呢!」
雲淺月笑著點點頭,「哥哥也聰明!」
雲離臉微微一紅,搖搖頭,「我不是聰明,而是我進禮部也有些日子了,以前也一直想入世,便也關注朝局,如今是更對這朝局有些了解罷了。」
雲淺月點頭,當初他有心,她拉了一把,將他拉到今天的位置,不知道算不算是好事。
雲離似乎看出雲淺月心中所想,對她笑道:「雖然朝局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樣,官場黑暗,勾心鬥角,爾虞我詐,陰奉陽違。但我也不後悔當初的選擇,妹妹需為我在意。我能做你的哥哥,能娶七公主,我很幸運。」
雲淺月笑了,能猜出她剛剛那一瞬間的心思,到的確是成長了。看來他爺爺和爹爹大約都對他訓練了。她笑著點頭,「我今日回來見了嫂子,關於六公主之事,我找她談了一談,如今我想知道你什麼想法?」
雲離聞言臉色驀然一沉,一字一句地道:「不可能!,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七公主是我唯一娶的人,再不做第二人想。論是六公主,還是阿貓阿狗,再都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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