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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埋的棋

  雲淺月看著羅玉逃也似地離開,品味著她的話,啞然失笑。 

  可見謝言這一招用得靈,她總算開竅了,知道自己是女子了。大約明日再見她的時候,應該就會換了男裝穿上女裝了。其實身著女兒裝的她姿容不輸於任何一個女子,更甚至比尋常女子更靈秀。 

  凌蓮端著晚膳推開門進來,一眼就看到了雲淺月懷裡的火狐,驚喜地問,「小姐,哪裡來的這麼漂亮的小狐狸?」 

  「紫蘿搶了謝言的,說給我解悶。」雲淺月道。 

  「真漂亮!」凌蓮放下托盤,讚美道。 

  雲淺月也覺得這小狐狸太漂亮,謝言從小養到大,就這麼讓羅玉拿來給她玩了,可見他對羅玉的心思。她笑了笑,放開小狐狸,走向桌前。 

  小狐狸甩甩尾巴,蹦跳了兩下,竟然比雲淺月一點兒也不慢地跳上了她對面的椅子上。一雙狐狸眼睛眼巴巴地瞅著桌子上的飯菜。 

  凌蓮抿著嘴笑,「小姐,您看它這副樣子,肯定一直以來被謝公子嬌生慣養的。」 

  雲淺月好笑,對凌蓮道:「你給它面前擺一副碗碟,弄一份吃的。」 

  凌蓮點點頭,轉身出去了。不多時,她拿著一副碗碟進來,放在火狐面前,將各樣的肉和菜弄了一份在它面前。 

  小狐狸「唔」了一聲,立即高興地吃了起來,吃相竟然很文雅。 

  「真有趣!」凌蓮站在一旁看著它。 

  雲淺月也覺得有趣,想起曾經她為了讓容景暖寒毒的身子,追了三天三夜給他抓了一隻雪狐,後來因為他收了一個婢女,她一氣之下將那雪狐要回來放生了。那時候隱隱意識到對他有了不一樣的感情,但是終究不想去探究。 

  「小姐,您看它,它竟然只吃肉,不吃菜。」凌蓮指著小狐狸。 

  雲淺月回過神,見小狐狸將青菜從碟子里扒拉了出去,將肉吃得極香,她不由好笑。 

  這一頓飯,一人一狐,到不冷清。 

  飯後,凌蓮抱著小狐狸去給它洗爪子,雲淺月拿起一本書坐在軟榻上翻看。小狐狸洗完回來后,自動地跳進了雲淺月的懷裡,對她指著書本上的字「唔唔」了兩聲,雲淺月挑眉,看著它,「你想讓我給你念書?」 

  小狐狸倒騰了兩下,點點頭。 

  凌蓮訝異,「它可真尊貴,竟然還讓人給念書!」 

  雲淺月也有些訝異,便照著它的意思給它讀。小狐狸老實下來,津津有味地聽著。 

  「這是一隻狐狸嗎?狐狸精!」凌蓮唏噓地看著小狐狸。 

  這時,伊雪推門進來,見到雲淺月竟然在給小狐狸讀書,頓時樂了,「剛剛謝府的公子派人來傳話,說火靈,也就是這隻小狐狸,它有一些特殊的嗜好,讓小姐您別怕麻煩。說了幾點,其中有一點就是它每日吃完飯後需要人給讀書半個時辰。我還想著它能聽得懂嗎?如今看這樣子,它果然如此。真是新奇。」 

  「是啊,真新鮮!從沒見過這樣的狐狸。」凌蓮道。 

  「火狐本來就通靈性!再加上長期習慣養成,到也不奇怪。」雲淺月笑道。 

  二人點點頭,坐在一旁看了它片刻,退了下去。 

  半個時辰后,雲淺月放下書本,起身上床睡覺。小狐狸跟著她跳到了床上,貼著她乖巧地閉上了眼睛。 

  雲淺月身體的毒從在天聖發作了一次后,每日夜間,身體都會偏寒,如今感覺身邊熱乎乎的小身子跟個小火爐一般,到也不覺得寒了,不多時,便睡著了。 

  大雨又下了一夜,第二日,依然未停。 

  雲淺月醒來已經天亮,用罷早膳后,玉子書進了歸雁居,手裡拿著一個毛皮做的球。他進屋之後,將手裡的球扔給了火靈,火靈高興地接住,追著球玩了起來。 

  雲淺月看著他,問道:「沒上朝?」 

  「今日朝中也無事,父皇免了早朝。」玉子書走過來坐下,對她道:「雨下得太大,九仙山師祖和幾位大師被截在了路上,這雨若是不停的話,一兩日之內恐怕也是到不了。」 

  「我身體到無異樣,等著!應該也不差這兩日。」雲淺月道。 

  玉子書點點頭,「一個多月前,你耗費靈力救了容楓,沒幾日之後又救了景世子,兩番耗損下,你身上所剩的靈力薄弱下來。而你身體的毒,是和靈術同生同長的,應是也相對薄弱了下來。你靈術恢復不了,應該就能撐些日子。」 

  雲淺月點點頭,當初容景之所以重傷容楓,雖然是為了引她出天聖京城,但應是也有這方面的考量。後來他血祭精魂,她耗費的靈力比救容楓時更甚。兩番耗費之下,她將吸納的上官茗玥那些靈術和自己本身的靈術用得所剩無幾。如今一個月過去,她能自己感覺到沒恢復到從前的三分之一。 

  「我這些日子再想,若是將你身體的靈術全部廢除,不知是否可行。」玉子書尋思道。 

  雲淺月搖搖頭,「應該是不行,靈術這種東西,她是我生來就攜帶的,應該已經成了我的本源。而當初生生不離進入我身體,它本就因是出於雲族,攜帶了靈術,能與我身體的靈力和血脈融合。早已經密不可分。靈術廢除的話,除非廢除我的筋骨血脈,也才能根除它。那樣的話,廢除之日,也就是我喪失生機之日了,一個喪失生機的人,又怎麼會活?」 

  玉子書臉色暗下來,嘆了口氣,「我不相信世界上沒有辦法,總會有的。」頓了頓,他又道:「我們能活在這裡,總會有用,上天不會讓你白來一趟,就這樣離開的。」 

  雲淺月笑了笑,「也不見准!也許我來就是為了掀翻夜氏,推動容景復國,如今一切都上了軌道,該做的都做了,也該是我謝幕的時候了!」 

  「胡說八道!」玉青晴正好推門進來,板著臉訓斥了雲淺月一句。 

  雲韶緣道:「你舅舅傳來話,說這雨下得沒完沒了,那日他沒與你待夠,昨日你歇了一日,要是身體無恙,就進宮陪他說話。他今日免了早朝,就是為了你。」 

  「我看她沒事兒!哪裡有那麼嬌氣?走!我們進宮!」玉青晴過來拉雲淺月。 

  雲淺月笑了笑,起身站了起來。 

  玉子書也跟著起身,一行人撐著傘離開了歸雁居。華王府門口停了馬車,幾個人上了馬車,向皇宮而去。 

  這一日,雲淺月在皇宮待了一日。 

  夜晚,大雨終於停了。 

  第三日早上,大雨雖然停了,但天色還是有些陰沉,灰濛濛得如蒙了一層灰紗。 

  從那日解毒失敗后,兩日不見人影的上官茗玥終於出現在了歸雁居。他進得屋后,看了在地上玩球的火靈一眼,對雲淺月詢問,「哪裡來的火狐?」 

  「謝言送來給我解悶的。」雲淺月話落,補充道:「是紫蘿尋他要的。」 

  上官茗玥臉色稍霽,不再看小狐狸,坐了下來,扔給她一個陳舊得有些年頭的羊皮紙,對她道:「這裡面的字,你可認識?」 

  雲淺月拿起那個羊皮紙,看了一眼,點點頭,「認識!」 

  「說的是什麼?」上官茗玥問。 

  雲淺月對他道:「一些符號,零零散散,看不出是什麼。」 

  上官茗玥皺眉,看著羊皮紙道:「這是我在雲山的祖祀里拿出來的,它與雲族的幾本不傳秘術放在一起。應該不是無用之物。雲山無人識得這個字跡。」 

  雲淺月聞言看了上官茗玥一眼,又仔細地將羊皮紙看了一遍,對他道:「我沒接觸雲山,雖然識得,但是看不懂這些東西。這裡面的符號,應該是什麼標誌。」 

  「那就算了!你先留著!」上官茗玥擺擺手,臉色發沉地道:「那幾個老道也太廢物了,一場雨竟然都能將他們難住走不了路,果然無用。我看來了估計也幫不了你什麼。」 

  「這雨是很大,他們走不了路很正常。」雲淺月道。 

  上官茗玥冷哼一聲,對她道:「跟你說一件讓你意想不到的事情。」 

  雲淺月看著他,「若是說西延歸順了天聖的事情,那就不用說了。」 

  「你只知道西延歸順了天聖,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上官茗玥斜睨了她一眼,見她不再說話,他道:「西延玥本來就是夜輕染的人。」 

  雲淺月挑眉。 

  「意外?我也很意外。夜輕染總算是拿出了他做天聖新帝的魄力和埋藏得極深的一張底牌。」上官茗玥冷笑一聲,「當初他中紫草,夜輕染是不是給了你胭脂赤練蛇救他?那是因為他本來就是他的人,而是借你和容景的手相救而已。進而得到你的信任,借你之手,返回西延即位,還有什麼比這更好的棋?否則他如何會輕而易舉地將從葉倩手中費儘力氣搶的胭脂赤練蛇拿出來給你?那是因為清楚地知道容景控制了葉倩,南疆對他來說,即便有萬咒之王在手,也起不到多大用處。才舍南疆,而推動西延。他是夜氏先皇從小培養的繼承人,江山大業在前,他的兒女情長早就被扼殺在了夜氏的祖祀和暗無天日的訓練里。對你的情誼,也重不過江山帝業。更何況暗中走這一步棋,讓你既承了他的情誼,又能推動西延玥這步暗棋,何樂而不為?」 

  雲淺月冷靜地聽著。 

  上官茗玥看著她,繼續道:「你細想想,當初西延玥為何會前往望春樓做了三年頭牌?若沒有人在背後扶持他,他如何會在望春樓待了三年而不被人查知?與冷邵卓虛與委蛇三年?這背後,僅僅是為了報復冷邵卓,報復孝親王嗎?望春樓是什麼地方,想必你清楚,是前朝慕容氏尋找後世子孫復國埋在京中的據點,夜輕染顯然早有察覺,才趁機埋了西延玥在那裡。他在孝親王府受冷邵卓虐待,所以,反過來以這種方式報仇,這一點上,就迷惑了別人,而隱藏了真實目的。另外,西延玥的武功高於夜天傾,夜天傾攜帶紫草,他如何避不開?為何沒避開,而是甘願中了紫草?」 

  雲淺月不說話。 

  「後來那一日,有人引你去望春樓,之後,你因為西延護國神女的關係,救了他,他卻趁機逃開了。不久后,在老皇帝的推動下,雲王府的大小姐雲香荷和孝親王府三公子議親,這個婚事兒,你勢必要阻攔。所以,勢必尋去孝親王府,解他紫草之毒,趁機取了胭脂赤練蛇,再之後,他為你所用,你給了他風閣。後來護國神女病重,你送他回西延,之後西延王認子,他成為太子,護國神女歸天,西延王殉情,他登基即位。若是太一帆風順,又怎麼瞞得住你和容景?所以,背後又推動西延內亂。」上官茗玥又道。 

  雲淺月臉色沒什麼情緒。 

  上官茗玥看了她一眼,繼續道:「試想,那名一直跟在西延玥身邊的婢女,西延玥在孝親王府一直以來,與她相依為命。他接收風閣,前往西延,如何能不安排她?而她卻失蹤了,後來出現在了西延玥的登基大典上。說明什麼?儘管她是一名小婢女,但要想瞞天過海去西延也不容易,首先就得出京城,過北疆,到西延,最後又進入了西延皇宮。重重關卡,你猜到了是當初的攝政王在背後操作,也猜到了夜輕染的相助,但是否猜到了當事人因為西延玥的默許和背後的操縱?畢竟任誰也想不到西延玥會自己破壞自己的登基大典。」 

  雲淺月忽然笑了一下。 

  「你笑什麼?」上官茗玥對她揚了揚眉,語氣輕狂地道:「是否覺得一局棋你是下棋之人,卻偏偏沒全能控制住棋子,所以覺得意外而好笑?」 

  雲淺月搖搖頭,語氣漫不經心,「世界上從來沒有天衣無縫的棋局,也沒有演技演得天衣無縫的人。我尚且有破綻,能讓夜輕染看破,能讓容景隱隱猜測卻不去探究,你認為西延玥,他的演技比我好嗎?」 

  「你早就知道?」上官茗玥挑眉,斜睨著她。 

  「不過是一局棋而已,怎麼下都是下。什麼是真的,什麼是假的,到真不必太在意。翻雲覆雨,乾坤之棋,總要有正有反。如今你看到他是正了,又怎麼知道轉眼就瞬息萬變,扭轉乾坤,成了反的呢?」雲淺月不說知道,也不說不知道,淡淡道:「真正的執棋之人,不是一直贏棋之人,而是看的是最後的落子。」 

  上官茗玥盯著她看了片刻,似乎要看盡她眼底,奈何她眼波清澈,什麼也看不出來。他忽然扭過頭,沉著臉道:「果然是個心思深如海的女人!明明長了一雙好眼睛,卻是矇騙世人的。你的純真都喂狗了?」 

  雲淺月淡淡道:「的確是喂狗了!」 

  上官茗玥橫了她一眼,從懷裡拿出一個棋盒,對她道:「擺棋,我們下一局。」 

  雲淺月點點頭。 

  一局棋擺上,二人靜靜走子。火靈不玩毛球了,蹦到了雲淺月的懷裡,觀起棋來。 

  第四日,天氣終於放晴。 

  傍晚十分,九仙山的師祖和幾位大師終於進了京。 

  消息傳進京城,東海王親自帶著文武百官前往城門迎接。 

  玉青晴、雲韶緣來尋雲淺月一起去城門接人,被上官茗玥攔住了,他臭著臉道:「當年九仙山險些經歷了滅頂之災,是雲族出手挽救了九仙山,讓他們如今幫個小忙而已,便如此拿喬,勞師動眾,倚老賣老。當真以為自己能解了毒不成?」 

  玉青晴和雲韶緣聞言對看一眼,笑著搖搖頭,不拉著雲淺月了,轉身出了歸雁居。上官茗玥自然該有張狂的資本,如今他是雲山的少主。雲山的地位自古以來就高於天下諸地。 

  玉子書本來在華王府門口等候,玉青晴和雲韶緣出來將上官茗玥的話重複了一遍,他不由一笑,自然也不反對,跟著二人前往城門。 

  玉紫蘿和玉子夕對和尚道士顯然不感冒,也沒去城門迎接,而是跑來了歸雁居。 

  玉紫蘿果然如雲淺月猜測,脫了男兒裝,穿上了正經的公主裝。比在天聖身著女裝時,還要明艷有靈氣幾分。這隻能歸功於謝言的調教。 

  玉子夕這幾日據說被府中美人的梨花帶雨我見猶憐哭了個肝腸寸斷,一生氣,將所有的美人都趕出了二皇子府。獨獨留下了一個惹起這件事情的導火索小不點兒,就是玉燕歸,也就是夜天賜。 

  二皇子府鬧騰了半年終於消停下來。 

  玉子夕來到歸雁居后,抱著雲淺月胳膊訴了半天苦,最後還是玉紫蘿看不下去了,一腳踹開他,「若是捨不得,將那些美人兒都找回來!一個個的不是打死都不走嗎?還是被你強硬派人押走的,相信若你再找回她們,她們一定樂不得的回來。」 

  玉子夕頓時失了聲。 

  雲淺月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半個時辰后,華王府門口傳來一聲大喊,「皇上駕到!」 

  「一定是人接來了!」羅玉騰地站起來,對雲淺月道:「快準備,讓他們給你解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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