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三、權宜之計
什麽意思?杜逆一時有點懵。菜是一樣的菜,隻是酒不同,如果說蘇媚生是菜,那他和寧成玉就是不同的酒了?那誰是茅台誰是二鍋頭呢?如果寧成玉真是這個意思,那他肯定會自認是茅台,同時認為蘇媚生跟了他,身份地位幸福感什麽的,也會提升到一定層次。相反,如果蘇媚生和杜逆在一起,那無異於暴殄天物。
這樣想來,寧成玉無疑是在示威了,而且很有些盛氣淩人,甚至帶點愚弄侮辱的意思。
杜逆並不生氣,而是站起身來,拿過那瓶倒了一大半的二鍋頭,將剩下的酒倒到一個大杯裏,之後拿過寧成玉放到櫃子上的茅台酒瓶,把剩下的酒倒進二鍋頭的酒瓶裏,再把大杯裏的二鍋頭酒倒進茅台酒的瓶子裏。
杜逆從容做完這一切,之後坐回到椅子上,看著寧成玉微笑著道:“寧總,現在你怎麽看?”
杜逆的做法,意在譏諷寧成玉,同時抬高自己,在不動聲色中完成了漂亮的反擊。
寧成玉看著杜逆足足有五秒鍾,忽然麵露笑容,站起身連連鼓掌道:“漂亮!漂亮!來,為杜兄的奇思妙想幹一杯!”說完也不叫服務員,拿過二鍋頭的酒瓶子,把裏麵的茅台倒到自己的杯裏,之後把茅台酒瓶裏的二鍋頭倒到了杜逆的杯子裏。
寧成玉的意思也很明顯,就是你不管怎麽折騰,最終我還是茅台,你隻能是二鍋頭。
“來,杜兄,幹杯!”做完這一切,寧成玉帶著一絲得意之色笑著舉起酒杯。
杜逆卻沒舉杯,而是看了看杯子裏的酒,淡淡道:“既然是朋友,那酒豈有不滿杯的道理?服務員,再來一瓶茅台!”
這兩瓶酒,因為之前都已經倒出了近七兩酒,所以寧成玉倒的這兩杯都沒有倒滿就沒酒了。
酒櫃裏有現成的茅台,服務員聽到招喚後急忙進屋,麻利地打開一瓶,走過來想給兩個人滿上。杜逆卻接過酒瓶,重新拿過兩個杯子一一斟滿,之後將其中的一杯酒放到桌子上,待酒杯隨著桌麵轉到寧成玉麵前時,用手按住桌麵,笑著道:“寧總,喝這杯。”
之後揮揮手,示意服務員將酒瓶和寧成玉剛才倒的兩杯酒撤下。
寧成玉端起酒杯,饒有興味地看了看杜逆,忽然表情誇張地笑了笑道:“你這個家夥,真是一點虧都不吃!”
杜逆也笑著端起酒杯:“彼此彼此!”
就這樣,兩人一口菜沒吃,一人喝了三杯酒,結束了這場鴻門宴。
寧成玉示意服務員買單,杜逆伸手攔住,笑道:“這單還是我來買。不管怎麽說,寧總您是屈尊來我這兒,我得盡地主之宜;再有,昨天的事,畢竟我們理虧,這頓飯就權當道歉。”
寧成玉此時酒意有些上湧,還要堅持,杜逆拍拍寧成玉的肩膀道:“寧總說過,我是個從來都不吃虧的家夥。所以,說不定過不了多久,我就會去廊坊呢,到時候你想不請我都不行!”
寧成玉笑笑,不再堅持,率先走出包房,挨著的包房裏隨後走出兩個精幹的年輕人,跟在寧成玉後麵一起離開。
杜逆目送三人下樓,之後急忙衝到衛生間,試圖把剛才喝的酒吐出來。
而這場酒局,也成為這個服務員之後很長一段時間內百談不厭的談資。
杜逆把酒吐出大半,仍感覺有些難受,打車回到單位後,睡了快一下午,才感覺舒服一些。想床後泡了杯濃茶,邊喝邊想要不要把寧成玉來春城找他這件事告訴蘇媚生。轉眼到了下班時間,正當杜逆決定將這件事如實告知時,忽然聽到敲門聲響,仿佛心有靈犀,蘇媚生竟然自己送上門來了。
蘇媚生一反常態,進屋就一屁股坐到沙發上,有些焦急道:“那個寧成玉,還真是有能量,這才過去一天,就把咱們做局的事查得一清二楚。我媽剛才在電話裏把我臭罵一頓,說是要來單位找我,我要她不要來,她不聽,我再勸她,哼,她倒好,把手機關了,跟我玩失蹤!唉,她要是真來了,我可怎麽辦哪!急死我了……”
杜逆待蘇媚生說完,苦笑一聲道:“我正要去找你說這件事呢。其實,中午的時候,我已經和寧成玉見過麵了……”
杜逆把中午的事情簡單敘述了一遍,隻不過省略了該省略的內容。
蘇媚生聽罷,愁眉苦臉道:“這人怎麽這樣啊!既然你都跟他說了,我對他沒興趣,他怎麽還把實情告訴我媽了呀?!他……他這是到底想幹什麽呀?”
“當然是不死心,還想繼續追你唄。”杜逆笑笑道。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有心思笑!”蘇媚生嗔怒道,“明天我媽要真來了,你說我該怎麽辦哪!唉,我媽那人……得得得,想想都頭疼……”
杜逆收斂笑容道:“這有什麽難辦的?你媽來,無非是想說服你繼續和寧成玉交往。這樣的話,你就有兩條路可走,一是聽話,試著和寧成玉相處一下,看看合不合適;第二就是讓你媽死心,要
達到這個目的,就隻有承認你有心儀的男朋友了……”杜逆條分縷析,娓娓道來。
“你讓我哪兒找男朋友去啊?”蘇媚生發愁。
杜逆反手指了指自己:“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哪!”
杜逆分析得的確有道理。要想再次讓蘇媽徹底死心,同時也讓寧成玉不再糾纏,目前能夠想到而且也能夠做到的最佳方法,也真就隻有讓杜逆先假裝做自己的男朋友了。這個方法雖然老套,但卻簡單粗暴,直接有效。
況且自己對杜逆也的確有好感,憑感覺杜逆對自己也一樣。是假戲真做也好,還是權宜之計也罷,總得先把眼前的難關度過再說。
這樣想著,蘇媚生還是有些難為情,紅著臉道:“如果這是目前情況下最好的辦法……那……就麻煩你了。”
“不麻煩不麻煩,相反我倒是求之不得呢!”杜逆半真半假地開玩笑道。
既然話已挑明,蘇媚生也就恢複落落大方,想了想道:“既然做戲,就要把戲做足。從現在起,你已經是我的男朋友了,我總不能對你一無所知吧?”
“那是自然。我是得好好和你介紹一下我自己。”杜逆口氣輕鬆地說著,麵上卻露出為難之色。
蘇媚生見狀,打個哈哈道:“其實也不必過於認真,隨便編一下就好。比如……你父親在機關上班,母親呢?就是老師吧。至於你呢?當然就得實話實說了……”
杜逆想了想道:“為慎重起見,咱們還是以實為實,免得到時候穿幫。”
“不會吧?我媽她又不是偵探。”蘇媚生不置可否。
杜逆苦笑一聲道:“關鍵是那個寧成玉很難纏。你想想,他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就把咱們三個查個底兒掉,足見此人心思縝密而且手段非常。所以,要想真正騙過他,咱們就得以實為實,必要時甚至得假戲真做,讓他找不到破綻……”
“打住打住!咱們是在說我媽,和他有什麽關係呀?”蘇媚生不解道。
“關鍵是你媽和寧成玉有關係呀!”杜逆脫口道,“噢對不起對不起!我的意思是說,那個寧成玉,肯定已經走上層路線,把你老媽哄得團團轉了。你老媽呢?對他應該也十分滿意,不然也不會逼著你回去相親。尤其這次咱們被戳穿,那個寧成玉,肯定得找你老媽訴苦,同時進一步表明真心,我猜現在啊,你老媽肯定已經把他當準女婿看待了。所以,如果你在你老媽那兒撒謊,寧成玉那關就過不去,那結果就前功盡棄了……你仔細想想,是不是這樣?”
蘇媚生想了想,臉不由得又紅了,期期艾艾道:“那……怎麽辦?一定要……假戲真做嗎?”
“那也不一定,到時候看情況再說。反正一開始,我這邊的情況必須處說實話,不然後患無窮。”杜逆道。
蘇媚生想了想,點點頭道:“那就按你說的辦。”
杜逆於是將自己的家庭情況及與父親哥哥的關係如實說出。蘇媚生聽後感歎不已,同時在心中暗暗盤算,杜逆的條件,根本無法同寧成玉比,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長相了。至於人品什麽的,因目前對寧成玉知之甚少,所以尚無法比較。再者,這樣的指標向來因為隱性和不好考量以及在金錢和權利對比下的渺小而通常被人們所忽視。
和寧成玉這樣的豪門相比,杜逆千萬身價的哥哥就變得不值一提,杜逆在麒麟集團的高管身份以及可以預見的光明前途也就等同於無。況且,哥哥雖然資產千萬,但那畢竟都是哥哥的,而他和哥哥又是那樣一種關係,因此說他和哥哥的財產毫無關係也不為過。而他在麒麟集團,不管做到怎樣的高位,也始終隻是一個打工的。
這樣看來,毋庸置疑,老媽肯定還是傾向於寧成玉的。不過不管怎樣,這也算是一道防線,雖然不那麽堅固,但至少可以先抵擋一下……
蘇媚生正思緒萬千,杜逆接著道:“還有一個情況我必須要告訴你……我哥的腎不好,嚴重的腎炎,現在可能已經轉化成了尿毒症……”
蘇媚生馬上明白了杜逆的意思,但還是有些不願相信地問道:“你的意思,如果找不到合適的捐腎的人,你會給他捐腎?”
“我還沒想好。可怎麽說呢?雖然有以前的一些事,但他畢竟是我哥哥,如果真需要我的腎才能救命,我不知道……”杜逆表情痛苦道。
很明顯,杜逆說這些,表麵看來是為了讓計劃天衣無縫,但細細想來,恐怕也有假戲真做的意思了,不然他不可能和蘇媚生說這件事。但不管怎樣,就這份坦誠,足以讓蘇媚生感動不已。
蘇媚生一時心亂不已,隻想盡快結束這次談話,便裝作不在意道:“這是你和你哥哥之間的事,與咱們的計劃關係不大,介紹你的時候,這件事咱們完全可以不說。”
“不說恐怕不行,寧成玉肯定會打探到,那你媽就一定會知道,所以咱們必須實話實說。隻有一切都建立在事實的基礎上,最後這個謊言才有可
能讓你媽相信它是真的。”杜逆搖搖頭道。
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兼臥室,蘇媚生一時心亂如麻。經曆了和楚卓的感情後,蘇媚生認識到人品的重要,所以她一度想,和杜逆在一起也不失為一個好的選擇。他們彼此喜歡,而且從目前來看,杜逆的人品絕對沒問題。但誰知道,他哥哥又是那種情況,如果到時候真需要杜逆捐腎,她能接受少了一個腎的杜逆嗎?
如果說她死纏爛打,最終能讓母親接受她和杜逆在一起,但母親也絕對不會同意杜逆捐腎。這樣看來,如果兩人想在一起,那麵對的困難可以說是一個接著一個,而且都不好解決。換一個角度,如果這一切真的隻是為騙老媽而演的一出戲,那就另當別論了。可是,自己為什麽也像杜逆一樣,暗暗希望會假戲真做呢?
而杜逆將自己的真實情況和盤托出,更加表明了他的心跡。而這,又進一步把蘇媚生置於進退兩難的境地。
那寧成玉呢?肯定是喜歡自己的,不然也不會下這麽大力氣知難而上。目前尚不知他人品如何,隻是長得實在有些醜。但如果他人品好,那醜一點又有什麽關係呢?畢竟他的家世在那裏呢,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喜歡自己,母親也很鍾意。這樣想來,和他在一起,也不失為一個皆大歡喜的選擇。退一萬步說,就算寧成玉人品不好,她將來也可以離婚,以她的智商和財務水平,到時候完全能夠分得一大筆財產。
據說現在專門就有這樣一些渣女渣男,以這樣的方式騙有錢人的錢。但蘇媚生根本不是這樣的人,就算有機會,她也絕不會這麽做。這是她的底線。況且,一想到寧成玉的身材長相,想到整天和他生活在一起,她就有些反胃。
雖然蘇媚生本性善良,向往美好的愛情,但她畢竟經曆了一些事,再也不是當初那個不諳世事、情竇初開的小姑娘了。再加上這階段老媽的諄諄教導,她對愛情的看法,不知不覺地就摻雜了許多功利因素。也許這些想法平時就深藏在她的潛意識深處,她沒有覺察到,但一旦她要真正做出抉擇時,這些想法,就像寫在白紙上的隱形字一樣,隻要靠近熱源,就一下子顯現出來,顯得那麽觸目驚心,以至於讓她自己都有些無法接受。
再者,初戀時一見鍾情的那種美好感覺,多半並不是愛情的真實麵目,而是緣於本能的一種幻覺。就像王子和灰姑娘的虛假愛情童話,雖然美好,但在現實生活中基本上是不可能實現的,隻能騙騙那些青澀的少男少女。
這樣想著,倒覺得和寧成玉在一起是最好的選擇了。可是,不管怎麽樣,人生漫長,總得和一個喜歡的人在一起吧?但可悲的是,你喜歡的那個人,如果瀟灑英俊,人品無可挑剔,就往往社會地位低下,一貧如洗;如果多金且有權勢,又多半相貌醜陋,或者近於人渣;集相貌地位金錢優勢於一身的王老五,如果真是鑽石,那往往真像鑽石一樣稀少,基本不可見,如果是假的,那還不如一塊普通的石頭。
那天晚上蘇媚生沒吃晚飯,早早躺在床上,胡思亂想了大半夜才勉強睡著。
杜逆也是一樣。
平心而論,杜逆是喜歡蘇媚生的。這些年來,他也喜歡過幾個接觸過的女人,但僅僅是在心裏喜歡而已,從沒有付諸行動,直到遇見蘇媚生。如果說以前的感覺是喜歡,那現在他能確定,這就是愛了。如果沒有寧成玉作比較,杜逆雖然感覺自己有些配不上蘇媚生,但也不至於連一點自信都沒有。換句話說,如果沒有寧成玉,那他的綜合條件也是基本可以拿得出手的,當然,拋卻可能為哥哥捐腎的事情不談。
但現實往往是殘酷的。現在,不僅寧成玉橫空殺來,他的一隻腎,也已經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攥住,好像隨時都有可能被摘了去。
但不管怎樣,杜逆都決定試一試,投入地去真正愛一次,不管結果如何。有些事情,現在看起來山重水複,往往下一秒就柳暗花明了。
而且,這樣的機會也實在難得。杜逆決定假戲真做。或者對他來說,這根本就不是戲,而是願意全情投入的一場戀愛。
這樣想著,杜逆感覺心裏踏實許多,渾身也仿佛充滿了無窮的力量。的確,有些事情,不試試怎麽能知道結果,萬一成功了呢?
雖然昨天睡得晚,但早晨五點,杜逆仍準時起床,這是他從哥哥的公司離開後,痛定思痛,悔過自新後養成的習慣。尤其到培訓中心工作後,或許是由於王墨對他的器重,或許是由於後來蘇媚生的到來,杜逆更是把這一習慣幾乎一天不落地堅持下來。
尤其是眼下這個季節,山上景色正好。清晨的空氣中,總是帶著淡淡的花香,和不知名的植物的清新味道。還有露珠、鳥鳴,路邊草叢中不知名的小動物,有時還會碰到一兩隻正在樹下散步的鬆鼠……在這樣的早晨跑半個小時,就像是做了一次氧氣浴,一次無與倫比的精神理療,不僅讓人身體輕鬆,心情也會好很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