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二、百萬賠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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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杜逆乘坐最早一班高鐵，趕到哥哥杜順所在的醫院。
昨天晚上分別時，蘇媚生表示想和杜逆一起回去，看看能不能幫上忙。畢竟廊坊是她家鄉，她的初中高中同學，有幾個在當地混得還不錯。
但杜逆拒絕了蘇媚生的好意。
一是蘇媚生和吳悠已經定好了港澳台十日遊的聯票，後天就出發，他不想因為這件事耽誤她們。因為這種事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解決的。再有就是蘇媚生回去，也不一定能起什麽作用。
自己的事情，還是盡量自己解決。
這是杜逆一貫的信條。
杜順恢複得不錯，已經搬到普通病房。
事情的經過和嶽雪在電話裏說的一樣。隻是李紅紅和牟啟星都沒有出麵，而是由這個叫白夢龍的遠房親戚全權代理。
昨天，白夢龍已經來過一次，表示給杜順一天時間考慮。杜順夫婦商量無果後，嶽雪就給杜逆打了電話，看看他有沒有什麽好辦法。
從上次杜逆成功說服牟啟航的父親看，杜逆還是善於處理這種棘手的事情的。
因此嶽雪給杜逆打了電話，本想讓他幫忙想想辦法，沒要他回來，但杜逆放心不下，還是決定回來看一下。
杜逆和哥嫂仔細分析了一下這件事，得出的結論和昨天與蘇媚生吳悠在一起時分析的一樣。
雖說牟啟航的信息是歐醫生無意中得知，並無償告訴杜順的，但不能不說這件事情的確有些巧合。
而對過於巧合的事情，總是難免引人猜測。
一所房子，監控一直都很正常，偏偏在房間裏發生案件的兩個小時內突然出了故障。
幾乎百分之百的人都會認為肯定是人為的。
雖然事實就是一種巧合。
杜順和歐醫生現在所麵臨的情況就是如此。
所以這件事情，一旦捅到網上，後果不堪設想。
網絡暴力不僅有很強的殺傷力，而且到了後期，大多都會失去控製，說不定會產生什麽樣的後果。
這才是最可怕的。
所以，這也就相當於杜順這邊有把柄被那個白夢龍攥在手裏。
而且還是很要命的把柄。
所以這件事從一開始，杜順這邊就落了下風。
杜逆和哥嫂剛吃完晚飯，那個白夢龍又來了。
白夢龍看上去三十左右歲，中等身材，獐頭鼠目，極瘦，身上披著一件毛色不怎麽好的貂皮大衣，舉手投足間一副吊二郎當的模樣。
杜逆在社會上闖蕩多年，閱人無數，一眼就看穿了這個白夢龍是個什麽貨色，以及咬住這件事不放的目的。
這小子應該就是個小混混一樣的無賴，聽說了這件事後，想趁機訛點兒錢。
這樣想著，杜逆心裏有了底。
白夢龍在門口見屋裏多了一個人，不覺起了戒心，待嶽雪介紹後，才仔細看了杜逆兩眼，進屋大大咧咧地直接坐到椅子上，翹起二郎腿。
之後又掏出一盒中華煙，嫻熟地抽出來一根，沒待杜逆阻止，就像突然想起了什麽是的，又把這根煙放回到煙盒裏，自嘲地笑笑道：“差點兒忘了，病房裏不讓抽煙。”
見沒人理他，白夢龍稍後從椅子上站起來，看著杜逆三人皮笑肉不笑地道：“這話呢，我昨天已經和你們說得很清楚了，所以今天我也就不廢話了，那個……你們到底想得怎麽樣了？”
“這麽大的事情，怎麽就你一個人來的呢？牟啟航家那邊沒來人嗎？”杜逆看著白夢龍道。
白夢龍又仔細看了看杜逆，然後又看向嶽雪和杜順道：“你們家這邊到底誰說了算？”
杜順雖然公司開得不錯，也是見過世麵的人，但他是科班出身，向來不屑於搞歪門邪道，因此對付像白夢龍這樣的人，還真是沒有辦法。
杜逆看了哥嫂一眼，得到默許後，又看著白夢龍，氣定神閑地道：“我說了算！”
“那好，那我就和你談，省得浪費大家時間。”白夢龍似乎感覺到杜逆有些不好對付，皺皺眉道。
杜逆卻笑笑道：“可是我卻不想和你談。”
“你……”白夢龍一下子站起來。
“因為你沒有資格。”杜逆正色道，“這件事，我想我應該和李紅紅，或者牟啟星談比較好一些。”
白夢龍冷笑一聲，從大衣裏麵拿出一個檔案袋打開，取出一份委托書。
“他們全權委托我處理這件事。怎麽樣？現在我有資格和你談了吧？”
杜逆接過委托書看了一眼，發現名頭上有補償的字樣，就不再往下看，抬頭看著白夢龍道：“你這份委托書不具備法律效力，所以咱們就不用談了。”
“你怎麽知道不具備法律效力？後麵他們都是簽了字的。”白夢龍說完拿過委托書翻到最後一頁，指著上麵的簽字給杜逆看。
杜逆卻根本不看，轉頭對嶽雪道：“嫂子，你把咱們和李紅紅簽的那份補償協議拿出來。”
嶽雪打開包，取出一份協議。
杜逆把協議遞給白夢龍道：“你仔細看一下，關於補償牟啟航家屬的協議，我們已經和李紅紅還有牟啟星簽過了。現在他們這樣做，屬於違約，是不受法律保護的。”
“那你的意思就是不想談了
？那好，那我就把這件事直接捅到媒體上，讓你們和醫院，還有涉及到的醫生吃不了兜著走！”白夢龍並沒有接杜逆遞過來的協議，而是用威脅的語氣道。
杜逆有些輕蔑地笑笑道：“所以你就不用找什麽理由，直接說你的目的不就得了？”
“我有什麽目的？我就是看不慣你們為富不仁，替我親戚討個公道！”白夢龍一副正義凜然的樣子道，“你們要知道，那可是一顆救了你們命的腎哪！就值區區五十萬？你們心也太黑了吧？！再說了，你們要是沒錢，困難，那也就算了。關鍵是你們非常有錢，拿個千八百萬的也不成問題！所以，就算你們之前簽過協議，再拿出一百萬也是應該的！”
杜逆擺擺手，不屑一笑道：“別說得這麽冠冕堂皇好不好？說白了，你們不就是想訛點錢嗎？”
“你這麽理解也可以。不多，就一百萬，對你們來說就是九牛一毛的事兒。”白夢龍呲牙一笑，無賴嘴臉暴露無遺。
“我們要是不答應呢！”杜逆沉下臉道。
白夢龍臉色微變，在地上走了兩步，冷笑著用手指了指杜逆道：“不會的。你們都是要臉麵的人。再說了，你們也不想因為這幾個錢，讓幫助過你們的醫生身敗名裂。”
“我可以明確告訴你，沒有哪個醫生幫助過我們。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他們的職責範圍內。”杜逆表情嚴肅道。
白夢龍像是聽到一件非常好笑的事情，擺了擺手，從喉嚨裏擠出幾聲幹笑，神情陰冷道：“得了吧！我又不是三歲小孩，說沒人幫你，誰信哪？！廣大網民也不會相信哪是不是？要是沒人幫你，你怎麽能知道我那個表姐夫和你哥的配型相符呢？你神仙哪……”
“就是巧合。沒別的原因。”杜逆淡淡道。
“那怎麽個巧合法，你給我說說？”白夢龍步步緊逼。
“我哥的病房和牟啟航的病房上下樓。”杜逆避重就輕模棱兩可。
“就這麽簡單？”
“對。就這麽簡單哪！上下樓，你懂的，打水打飯上廁所難免會遇到，聊天串門也是經常的事情……”
“誰信哪？！”
“信不信由你。再說了，我本來也沒義務和你解釋。”
白夢龍冷笑著在地上踱了幾步，忽然快步走到杜逆麵前站住，盯著杜逆的眼睛道：“看來你是不想和我好好談了？”
“我這不正在和你談嗎？”杜逆淡淡一笑道。
“那好，那你們就等著在網上大紅大紫吧！”白夢龍惱羞成怒，說完就往門外走。
嶽雪和杜順都有些緊張地看著杜逆。杜逆仿佛沒看見，而是抬高聲音衝著白夢龍的背影道：“你不會這麽做的！”
白夢龍停下，轉回身，皮笑肉不笑地看著杜逆道：“為什麽不呢？”
“因為這樣做的話，你就得不到錢了。”杜逆也皮笑肉不笑地道。
“我就是幫我親戚的忙，替他們討個公道，根本不是為了錢好不好？！再說了，你們給錢我又撈不著……”白夢龍仍舊一副正義凜然的模樣道。
“真的撈不著？我看沒準兒你還會拿大頭吧！”
“你別汙蔑人好不好？我就是純粹幫忙！”
“那好，既然你這樣說，那我現在就給李紅紅打個電話問一下，順便好好幫她算算賬……”杜逆說著拿出手機，邊找號碼邊道，“你說你們要一百萬，要是事成之後給你六十萬，她才能得四十萬。要是這樣的話，我直接給她五十萬好了，這樣我們雙贏，為什麽還要便宜你呢是不是？就算事成之後給你二十萬，她得八十萬，那我要是直接給她九十萬的話，我還能省下十萬她多得十萬呢對不對……”
白夢龍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道：“她已經委托我全權負責，不會再和你們談的。”
果然，電話接通後，沒等杜逆說幾句話，李紅紅就有些驚慌地表示，這件事不要找她，讓杜逆和白夢龍談，之後就匆忙掛斷了電話。
白夢龍見狀，得意地笑了笑。
杜逆收起手機，無奈地歎口氣道：“現在看起來，我還真得和你好好談談了？”
“對唄。”白夢龍走過來，拍拍杜逆的肩膀，一副大人不記小人過的樣子道，“人怕見麵事兒怕談。這件事情，不管咱倆有多大分歧，隻要彼此肯拿出真心誠意，坐下來好好談，總能談得攏的對不對？”
白夢龍說完，又大大咧咧地坐回到剛才的椅子上，翹起了二郎腿。
“一百萬太多了，我們不可能給這麽多。況且之前我們已經給了五十萬。”杜逆想了想道。
嶽雪聞聽看了丈夫一眼，忍不住要站起來，被杜順用眼神製止。
白夢龍抖了抖翹起的二郎腿，從兜裏取出香煙，拿出一根放在鼻子下聞了聞，又放回到煙盒裏道：“那你們能給多少？”
“你們想要多少？我是說底線。”
“一百萬。”
杜逆沉下臉道：“那這樣就沒法談了。所謂談判，就是雙方都要在原來的基礎上做出讓步。你一點不讓，咱們還怎麽往下談？”
“一口價兒，八十萬。”白夢龍咬了咬牙，像吃了多大虧似的道。
杜逆擺手道：“不行，還是多。我之所以想和你談，也是出於同情，想她們孤兒寡母的實在不容易，你要是這麽
獅子大開口，那咱們還是沒得談。”
白夢龍站起身來，看著杜逆道：“七十萬，不能再少了！”
說完轉身向門外走去，邊走邊道：“我給你們一天時間。明天這個時候我來取現金，否則咱們隻能網上見了！”
“三天吧。七十萬不是一筆小數目，我們湊錢需要時間。”杜逆道。
“兩天。最遲不能超過後天這時候。”白夢龍回過頭來道。
“那好，就這麽說定了。”杜逆笑著擺了擺手。
白夢龍昂著頭，誌得意滿地大步走了出去。
“哎呀老弟，你咋答應他了呢？！”白夢龍前腳剛走出房門，嶽雪就衝過去把門關上，看著杜逆道。
沒等杜逆回答，杜順從床上坐起來道：“緩兵之計你懂不懂？”
“緩兵之計？你的意思是先穩住他，然後再想辦法？”嶽雪反應過來道。
杜逆點點頭道：“對。錢肯定是不能給他。”
“要是實在不行，咱們就再給他們拿點吧？”嶽雪看了丈夫一眼道。
杜順沒說話，轉頭看了看杜逆。
杜逆不容置疑道：“絕對不行。像他們這種人，都是貪得無厭的。你這回給了，下回他們還是會以同樣的借口來要。而且，我們如果給錢了，那就表明我們心裏有鬼。這樣的話，那我們就真有把柄落在他們手裏了。”
“你說的不是沒有道理。可是如果我們不給錢，他們真把這件事捅到網上怎麽辦呢？要是歐醫生和那個楊醫生真的因為這件事受到了什麽處分的話，那咱們於心何安啊？”嶽雪擔憂道。
杜逆笑笑道：“沒事兒的嫂子，事情不至於發展到那種程度。”
“看來你倆得去廊坊，找那個李紅紅一趟了。”杜順突然在一旁插嘴道。
嶽雪有點懵。
杜逆朝哥哥點點頭道：“看來什麽事都瞞不過大哥的眼睛。剛才我給李紅紅打電話時，發現她非常慌亂，所以我感覺，這件事好像不是出自她本意，多半是因為那個白夢龍。”
“你剛才打電話時，我差不多聽了個大概，也覺得這件事另有蹊蹺。後來看你穩住白夢龍，就知道你的想法了。”杜順道。
“真不愧是親哥倆兒，還真有默契，隻把我一個人蒙在鼓裏。”嶽雪看著二人，笑了笑道：“其實我也有這種感覺。那個李紅紅和牟啟星，一看就是老實人，按理說不會這麽做，肯定是受了白夢龍蠱惑……”
“沒準是要挾也說不定。所以嫂子，今天晚上你準備一下，明天咱倆去趟廊坊，直接找那個李紅紅看看到底是怎麽回事！”
“那好，咱們四點就走，這樣七點左右就能到廊坊。”
杜順住的是單人間，有一張陪床，杜逆見沒什麽事，就告別哥嫂，回家休息。
和父親閑聊幾句後，杜逆便洗了個澡，準備好好睡一覺。
從衛生間出來，杜逆發現手機裏有蘇媚生的留言，問事情處理得怎麽樣了。杜逆想回微信，想了想覺得打字太麻煩，語音沒事閑聊還好，有事說事時斷斷續續，總不能一步到位，仿佛胸口憋著一股氣，叫人悶得慌，於是幹脆撥通了蘇媚生的電話。
把情況說了一下後，蘇媚生便問用不用她幫忙，杜逆婉言謝絕。
掛斷電話後，蘇媚生又發過來一個微信，是她兩個在政府部門工作的同學的姓名和電話號碼，表示自己已經打過招呼了，要是杜逆這邊有需要，可以去找他們幫忙。
其實對白夢龍，杜逆已經猜了個不離十。從他的種種表現來看，這小子應該和自己一開始見到他時的判斷一樣：小混混加無賴，想利用這件事訛點兒錢花。
這種人一般來說都比較難纏。
對付他們，常規手段基本不起作用。
杜逆決定找到李紅紅後，仔細了解一下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和那個白夢龍的底細，然後再想辦法。
說實話，他心裏也沒有底。
不過不管怎麽樣，他都要挺胸麵對。
為眾人抱薪者，尚且不可使之凍斃於風雪。
何況如果不是歐醫生無意中提供了牟啟航的信息，那現在的自己很可能已經少了一隻腎。
一隻腎的恩情，無論如何也應該報的。
同時，事情如果真捅到網上，對哥哥一家也會帶來非常不好的影響。
所以不管付出什麽樣的代價，都絕不能讓白夢龍把這件事捅到網上，從而傷害到歐醫生他們。
而且一些事情，當下看來很難解決，但說不定在下一個轉角就柳暗花明了。
隻要不放棄。
想到這裏，杜逆的心平靜下來，脫衣上床，準備好好睡一覺。
可不知為什麽，就在杜逆即將進入夢鄉的那一刻，寧成玉的麵容突然毫無征兆地在眼前顯現出來，一下子弄得杜逆睡意全無。
不能否認，在廊坊，寧成玉有著絕對的能量。如果此事由他出麵，那不管黑道白道，他都會輕鬆擺平。
但自己怎麽可能會去求他呢？
不可能。
無論到任何時候。
這樣想著，杜逆的心再一次平靜下來，很快就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