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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文武二人議攻略 城下智取敵酋首

  數日之後,在中軍大帳裏,李三娘單獨召見了蕭之藏、宋玉二人。入座後,李三娘看著宋玉,微笑道:“宋將軍,這幾日休息得如何?傷勢怎樣?”


  宋玉連忙起身,一揖道:“柴夫人,感謝您接納敗退下來的兄弟們!這點小傷不礙事,營裏謝郎中調治得好,我已經可以重上戰場了,要不我到大帳外揮刀輪槊給您瞧瞧?”


  李三娘和蕭之藏都嗬嗬地笑了起來。


  李三娘擺擺手,說道:“不必了,宋將軍好身板,等到在戰場上一顯身手吧。”說完,頓了頓,兩道濃眉微微一蹙,收起笑容,說道:“今日請你們二位來,是因為你們親臨武功戰場,如今我李唐義軍如何破城,我想聽聽你們的想法。”


  “夫人,武功城雖不大,但是城堅牆厚,不易強攻,”宋玉快人快語,“李仲文的人馬不可謂不多,但激戰一日,卻沒有絲毫進展,這就是證明啊。”


  李三娘點點頭,說道:“據我們得到的軍情,武功城內的敵人其實並不多,兩千步卒,一千騎兵,步卒是河東過來的,騎兵隸屬鷹揚府。”


  宋玉仰頭看了看大帳頂,似乎在回憶當日的戰況,說道:“武功城的守敵不多,但防守嚴密,且增援迅速,防守當中沒有什麽破綻,看得出他們的指揮很得力。”


  “指揮武功城的是陏軍昭武校尉朗璡,”李三娘咬牙說道,“此人是長安守將陰世師的驍將,久經沙場,頗為老道,我和他還有一筆賬要算哩!”李三娘的思緒一下子飛到了風淩渡,想到生死不明的五弟李智雲,想到墜馬受傷的夫君柴紹,,想到久未謀麵的李建成兄弟,李三娘難過地囁嚅嘴唇,低頭不語。


  “夫人,我看破城的玄機不在‘攻’字,而在一個‘誘’字,”蕭之藏一句話把黯然神傷,思緒遊離的李三娘拉回到軍賬中。李三娘眨了眨丹鳳眼,忍住在眼眶中打轉兒的淚花,扯了扯膝前的紫衫前襟,看著蕭之藏問道:“蕭主簿,此話怎樣?”


  蕭之藏雙手按膝,腰身前躬,說道:“陏軍憑城堅守,以逸待勞,不要說我們才萬餘人馬,就是數萬人馬,也未必能夠攻下它。”蕭之藏看了看李三娘和宋玉,兩道淡眉一揚,說道:“要拿下武功城,關鍵是要把城內的敵人調動出來,在城外予以殲滅,如此一來,再行攻城就易如反掌了。”


  “蕭將軍說得好,”宋玉聽到這裏,摩挲著雙手接過話來,“既然城中的敵人先前敢派騎兵出城作戰,隻要我們謀劃得當,同樣可以再次把他們調動出來,打他個措手不及,然後乘勢攻城!”


  蕭之藏頷首點頭道:“關鍵要想方設法誘出鷹揚府的重裝騎兵,這是武功城敵人的精銳所在,當然,”蕭之藏停頓了一下,“鷹揚府騎兵的戰力不容小覷,我們應做周全的謀劃。”


  李三娘一直在傾聽,此刻,斬釘截鐵地說:“二位,我看武功城就這樣來打,如同蕭主簿所說的‘誘’字為主,‘攻’字為輔。說到這個‘誘’字,二位有何高見?”


  在接下來的一個時辰時裏,宋玉講了武功城陏軍的防守情形以及鷹揚府騎兵的彪悍戰力,蕭之藏則分析了季候,地形以及物情,把敵我雙方的優劣也進行了詳盡的比較,繼而提出了一個大膽的作戰設想…聽完蕭之藏的設想後,宋玉擊掌高呼“妙啊”,李三娘也濃眉舒展,笑靨綻放。


  ……


  武功城烽煙再起,城下軍旗獵獵,萬餘將士整裝待發,“李”字旗幡迎風招展,攻城的鼓聲擂得震天響,箭鏃像雨點一樣飛上城來,射得垛口和雉牆“鐺鐺”直響,朗璡的士卒在城上舉盾持刀,等待著對方的進攻。


  朗璡在城樓前坐鎮指揮,但他感覺今日的這支軍隊與先前李仲文的隊伍大不一樣-——眼前的這支軍隊隻知道圍著南門進攻,其他三個城門則相安無事,而且進攻不到半個時辰便退了回去,要休整一個時辰才能再次組織攻城;再看攻城的士卒,多半身體單薄,臂力羸弱,要不是城下的弓弩掩護,他們休想爬到城上來短兵相接;城中的機動騎兵,全副武裝已待命一日,卻根本派不上用場,一個個下馬來閑坐聊天。正在想著如何迅速解圍,結束戰鬥時,手下人向朗璡稟報,城下這支軍隊的首領是李淵的三女兒、柴紹的妻子,郎璡聽罷哈哈大笑道:“女流之輩,不自量力!”望著城下星羅棋布、毫無章法的軍帳,朗璡觜角一揚,臉上露出一絲輕蔑的笑容。


  城下義軍攻城一日,毫無進展,日落時分便鳴金收兵了。


  醜時三刻,半彎的月亮穿梭在棉花般的團團白雲中,投下時明時暗的光斑,武功城的影子時隱時現地倒映在護城河裏,城外的李唐軍營裏一片寂靜,隻偶爾傳來幾聲巡夜的梆子聲。


  此時,在武功城南門內,一千餘鷹揚府重裝騎兵執轡控鞍,銜枚而待,甲胄鱗光閃閃,陌刀寒光森森,全都屏息凝視著隊伍最前方的“朗”字軍旗。突然,軍旗打開,猛烈地左右揮舞起來,城門“吱嘎”一聲打破了夜晚的寧靜,陏軍低沉的號角隨即響起,朗璡一馬當先,高呼道:“給我衝出去,活捉李氏!”頃刻間,密匝匝的重裝騎兵泄閘似地迅疾而出,鐵蹄踏得吊橋震天響,揚塵頓時遮蔽了月光。


  朗璡帶著人馬一口氣衝到了李唐義軍的大營正中,卻發現砍開的軍賬中空無一人,剛才打梆的士卒也不知跑到哪裏去了,勒馬觀望時,迎麵飄來一股股的鬆油味兒。朗璡心驚肉跳,正感覺不妙時,隻見西北方向的天空中飛來成百上千的點點火光,似流星落地,又似螢蟲撲麵,原來是箭頭正在燃燒的火矢!千百支火矢瞬間落地,軍營中的帳篷早被澆上了鬆油,火油相見,頃刻迸發,熊熊烈火,頓衝天際。郎璡大叫不好,但畢竟是沙場老手,知道中計後卻不亂章法,在馬上大呼道:“前隊擊殺弩手,後隊迅即回城!”前隊向著火矢射來的方向才衝出去數百步,突然遇到近千支長槊利矛從沙土裏高高挺起,鋒刃交處,人仰馬翻,前隊死傷殆盡。後隊掉轉馬頭,奪命狂奔,可是油火四處騰躍,飛濺到皮革甲胄上,立時便成一個個濃焰火球,郎璡的重裝騎兵在煙焰中紛紛落馬,翻滾在地撲打火苗,在哀號聲中苦苦掙紮。此時,入夜已深,西北風呼呼地吹來,火借風勢,風助火威,鷹揚府的騎兵被圍困在團團大火中不能自拔,中箭的,燒死的,熏倒的,枕屍相籍,慘不忍睹。朗璡大喝一聲“免胄!”率領手下僅存的一百多騎兵脫掉甲胄,赤裸上身揚鞭策馬,揮舞戰刀,躍過團團火簇,向南門回奔。眼看距城門隻有百步之時,突然數千人手持利盾,緊握長槊,橫擋在騎兵與城門之間,大大的“李”字旗幡在火光映照下清晰可見。郎璡麵皮抽搐,厲聲獰笑道:“今夜不是魚死就是網破,兄弟們,豁出去了!”幸存的騎兵須發焦黑,赤膊而上,與堅盾排槊的對手兵刃相接,一時間人喊馬嘶,血光四濺,鋒刃交錯,殺聲回蕩。


  郞璡左砍右劈,雙袖沾血,奮力衝出一個缺口,帶著十餘騎奪路而逃。眼看就要踏上南門吊橋,隻見對方兩支騎兵突然從左右兩側風馳而至,左邊是向善誌、高更生揮刀猛進,右邊是何潘仁、馬三寶挺槊刺來,朗璡身邊的親兵措手不及,紛紛落馬,朗璡隻橫刀擋住何潘仁的一刺,卻沒能防住高更生的長刀,白刃閃過,朗璡“呀”了一聲,首級飛出數丈遠,項血噴紅了高更生的甲胄,滾落的首級雙目圓睜,盯著義軍蜂擁攀上的南門,幽怨地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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