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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劫後餘生

  一晃已有月餘,馮正星確定自己可以走了。


  臨走前他還要做一件事,他不想讓救他那兩個人受到牽連,包括那幾個同食同寢的夥伴。


  是打算把他們都帶走嗎?當然不行。先不說這幾乎辦不到,即便是能帶走,他們的家人也會受到連累,況且當兵吃糧也算是一種活路。


  此時,他能做到的也隻是不連累他們。


  將軍每日一早都會去校場看操練,而每次都會帶著馮正星和另一個士卒,幫他帶些兵刃和用具一類的物件。


  從大帳至校場途中有一道山穀,山穀不深,但下麵卻是一條河流,馮正星知道,那河水很深。


  一切準備停當,馮正星要走了。


  將軍騎馬在前緩行。就在那士卒未留意時,馮正星一失足滑下了山穀,眼見著收勢不住,翻滾著跌入湍急的河水之中。


  將軍和那士卒眼見著馮正星順流而下,無奈地歎了口氣,搖搖頭去了。畢竟沒了一個無名小卒,實在不是件打緊的事。


  ……


  十數日的奔波,馮正星終於望見了汝南,再往前就是晉朝的地界了。


  一別數載,經曆了生死,便恍如隔世,眼前的一切似乎都被稀釋了。隻是,一路上再不見羯人凶狂,這一來一往卻也倍感欣慰。


  一件事他苦思已久,父親的離世隱含著諸多謎團,現在想來似乎也隻有兩種可能,一是與歃血盟相關,第二個就是西山的秘密。


  是誰想知道這些秘密呢?威武堂?“神道”李懷?或者兼而有之?

  威武堂已不複存在,而李懷也早已沒了蹤跡。


  那日大帳中韓秦的話猶在耳中,他猜測,韓秦沒有說謊,那個內奸就在嶺南幫中,而這個人或許就與李懷有關。


  盡管念著家人和柳嫣,但途中順路,何不探訪一番。


  他要去的是江州和武昌,這裏曾是嶺南幫的地界,李懷那些人也曾在此地盤恒。


  江州還是那個模樣,而城外的嶺南幫駐地卻已荒無人跡。


  輾轉數日,他還是來到了武昌。


  據田允講,離此二十裏之外就是牛家窪,他的弟子牛坤還在家中,何不去探訪一番,有個向導總強過自己亂撞。


  牛家窪不大,馮正星很容易便找到了牛韁家。


  報了姓名,剛剛返回牛家窪的牛坤喜出望外,脫口道:“都說你在疆場上沒了性命,這不是好好的嘛!”說罷,自己也覺得別扭,又憨憨的笑了起來。


  “我師父他們剛走十幾日,你們可曾見過麵?”


  馮正星一愣,驚訝道:“他們來做什麽?”


  果然不出所料,“神道”李懷!馮正星恨恨的咬著牙。


  事不宜遲,必須馬上返回西山,此念一出,他的心早已飛過了崇山峻嶺。


  ……


  武震和林頡正風風火火的趕往落雁島。


  昨日島上傳來消息,在北境落難的嶺南幫長老任仲回來了。這當真是非同小可,柳儒雅急命武震和林頡前往接應。


  雖然有錢君如的提醒,但任仲畢竟有嶺南幫長老的身份,又曾同仇敵愾,當然不能默然視之。況且,如今的西山已再無隱秘可言,不過是落腳之地而已。


  任仲和一位兄弟暫居在柳家宅內。武震初見時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曾幾何時,那個英武豪邁的漢子已與乞者無異,蓬頭垢麵,臉色灰暗,就連目光都顯呆滯,這還是那個糾糾武者嗎?


  見到武震,任仲濁淚縱橫,哽咽難言。


  ……


  直到兩日後,任仲才稍稍打起了精神,柳儒雅和田允進門時,他剛剛用完朝食。


  “好些了嗎?”柳儒雅關心的問。田允則握起了他的手。


  “好多了,隻是這心裏……”任仲眼圈又紅了。


  “如不是當年幫主和我等失察,兄長何至於流落在外,有家不能回!”


  “都過去了,還是看開些,還有我等兄弟們在呢。”田允含淚勸著。


  “兄弟是心有不甘呀!”


  自任仲上山,柳儒雅等人一直沒有談及有關嶺南幫的事,此時聽他提起,便探尋道:“賢弟一眾究竟遭遇了什麽,以致落得這般境況?”


  “唉!說來慚愧,都是我等愚魯,連累了眾兄弟!我……嗨!”


  說起代陂之戰,任仲悲憤怨怒幾欲發指。


  ……


  隨官軍出征是鄭胥和的建議,盡管高維賢和任仲等蓄意逃避,但終究挨不過群情激越,七月中,嶺南幫數百人馬在鄭胥和率領下出發了。


  在彭城稍事休整,嶺南幫一眾便奉命隨大都督褚裒的部將王龕、李邁趕赴魯郡,去接應那裏的聚義百姓。


  兵至代陂,前麵正遇上後趙的兵馬。


  對麵軍陣嚴整,一望無邊,顯然有數萬之眾。王龕、李邁急令部下暫停,以便見機行事。


  聞聽陣前報號是李農兵將,且已開始紮營,王龕稍稍有些安心。


  李農是漢將,且麾下大部為乞活軍人馬,追宗溯源本是一家人。如今後趙內亂,各種勢力推諉觀望,作為漢人的李農似乎也應有所動搖,是以李邁令部下不準出擊,撤退或待援再行定奪。


  然而誰也沒有料到,就在李邁與對麵喊話之際,軍中突然射出一排冷箭,對麵當即有數人中箭跌於馬下。隨後一排箭弩從對麵射來,一切都來得毫無征兆。


  後麵的任仲看得真切,這冷箭正是從嶺南幫的營中射出,而為首之人卻是自己的部下,他突然明白了是怎麽回事。


  如此變故已不容阻止,眼見雙方刀兵相向,所有的遲疑都已不再適合,大戰瞬間爆發。


  隻兩個時辰,晉軍大部被斬殺,衝散,兵力如此懸殊,這本在意料之中。


  鄭胥和帶著嶺南幫部眾苦苦撕殺,欲尋一條生路,但後趙軍漫山遍野,水泄不通。他們眼睜睜地看著眾兄弟紛紛倒下,卻毫無回天之力。最後,在潮水般的衝擊下,鄭胥和和任仲等十幾個兄弟被壓在一處山穀邊,最終被迫全部翻入穀中。


  跌入峽穀的有十幾個人,但幸免於難的隻有鄭胥和、任仲和另一位兄弟。所謂幸免,也隻是沒死而已,鄭胥和全身多處骨斷,奄奄一息,幸好任仲和那位兄弟傷勢較輕,費盡周折地帶著他躲進山中一戶農家,僥幸得以生還。


  任仲和那位兄弟幫人種地,采藥,吃盡了苦頭,鄭胥和總算又挺了過來。


  在山中耽擱了一年有餘,他們終於可以回鄉了。但老天似乎專跟他們過不去,剛剛下山,卻迎麵遇上一群兵丁,不由分說便被趕到軍營。鄭胥和重傷初愈,功力折扣大半,根本無力抵抗,三人無奈,隻好給這些士卒喂馬,這一耽擱又是一年多。


  說到此處,任仲哀歎連連,曾經的一幫之主,堂堂的幫中長老,竟然受此屈辱。


  回到江南月餘,鄭胥和便讓任仲趕往落雁島,因為他們聽到了有關高維賢的消息。


  “當真有高副幫主的消息?”田允問。


  任仲一臉憤恨,亦心有愧疚道:“我與他相知多年,患難相隨,卻不想他竟如此處心積慮,是我害了一眾兄弟啊!”


  “高維賢蓄意挑起戰端,他總有脫身之計吧?”


  “那是當然,否則豈非自尋死路!”任仲憤憤道。


  “我隻是沒想到,嶺南幫上下對他不薄,他高正海憑什麽如此惡毒?”


  “高正海?”田允一拍後腦,“我怎麽沒想到!”回頭看看柳儒雅,“這‘正海’是高維賢的‘字’”


  “噢!‘海先生’,原來如此!”柳儒雅恍然大悟。


  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弄得任仲一臉茫然。


  ……


  馮正星心急,連番緊趕,這日已到了西山左近。


  看看天色已晚,他不想夜半三更的打擾眾人,便耐下焦躁,住進了路邊的小客棧。


  他與馮儼曾來過這家客棧,隻不過那次他是等在外麵。


  躺在床上,馮正星久久不能入睡,倒不是西山已近在咫尺,而是客棧內的情形擾得他陣陣不安。


  來到客棧時他就看見院子的一側竟拴著十幾匹馬,看那馬的形狀卻不是普通農家的馬匹。這幾年一直與軍兵打交道,他一眼就看出這是軍馬。哪來這些軍馬呢?他越想越覺得蹊蹺,畢竟再往前就是西山密營,而且這裏荒蕪,這麽多兵將來此作甚?

  他悄悄起床。外麵靜靜的,此起彼伏的鼾聲響成一片,不用說,這裏住了很多人。


  “還沒睡?”掌櫃問。


  “嗯,晚間吃多了,起來解手。”


  “出門右轉就是,天黑,看著點。”掌櫃熱心的提醒。


  “好多馬,都是你家的?”隻片刻,馮正星回到了房內。


  掌櫃笑了,悄聲道:“都是客人的。”


  見馮正星要回房間,他又招招手,神秘兮兮道:“別亂打聽,裏麵住著官家,來剿匪的。”


  剿匪?馮正星一時不解,疑惑地轉身回了客房。


  越想越覺奇怪,這方圓數十裏他都熟悉,哪裏有什麽匪類?

  突然,一個念頭冒了出來,該不會是……他再也躺不住了。


  剛想起身,他又停了下來。此時已是後半夜,這些人究竟是什麽路數還無法確定,而且現在回到西山也進不了營地,如果不約好,沒人會把渡船撐過來,還是留下來看個究竟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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