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一章:報恩
他語氣半點不似作假,看來還真是萬念俱灰不想活了。
相比之下,孟翰文卻是很激動,唯恐他反悔,急忙支撐起上半身道:“兄弟,你當真答應?那我先謝謝你了啊。”
孤夙也不答他,卻也沒有反駁,一副任殺任剮、悉聽尊便的模樣。
“看不出來你還是個知恩圖報的。”孟如一也不理會孟翰文投過來的期盼眼神,隻看向孤夙,道:“你是當真要報這個恩?還是隻是說說?”
孤夙微微抬了抬眼皮,道:“自然是認真的,你可以先殺了我,再取我雙腿。或者你要先取腿也行,動作利索點,給我個痛快便可。”
孟如一聽得笑了笑,道:“既是報恩的話,這腿我就不要了,換點別的吧?”
孤夙一愣,隨即道:“除了這條賤命,我已經一無所有了。”
“那我就要你這條命吧。”孟如一邊說邊思考著道:“
也不必太久,一年,你給我當一年的助手,如何?”
“助手?”孤夙一時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孟如一便索性說得更清楚些,道:“就是在我治療病人的時候幫我打下手,就比如旁邊這位,當初為他截肢的時候我也是找了狼毒幾個從旁協助我才完成的。”
“可是我……”孤夙很想說他對治病救人根本一竅不通,何況,他現在連多活一刻都覺得是種折磨。
“怎麽,不願意啊?”孟如一了然的打斷他,隨即一副並不意外的樣子道:“當然,你不願意我也不會強求。反正,像你這樣嘴上說著要報恩,實際不過是說說空話,壓根沒打算付諸行動的人我也見過許多。”
孤夙臉色僵了僵,垂下眼皮。
他本不是多話的人,但也絕不是一個說空話的人,更不是一個忘恩負義的人。
相反,他出身低賤,自幼便被秦家買去,當作秦家的死士培養,其中艱辛與心酸根本不是常人能理解的。
也正因為如此,對於別人的善意他都格外珍惜。而且,也從來不白受別人的恩惠。
所以,孟如一的話讓他臉上很有些燒灼。
他說要報答她並非隻是說說而已,甚至,她就是把他這身血肉都拿了去,他也毫無怨言。
可是,給她當助手……
這完全不在他的預料之中,他都已經決心一死,現在卻要他繼續活下去?
“留我會給你帶來麻煩。”他扯了一個勉強算是理由的理由。
“你覺得我是一個會怕麻煩的人嗎?”孟如一反問。
的確,關於她的事跡,孤夙都是一清二楚的,當初皇後要查她的底細,就是命他去辦的這件事。
孟如一不待他再開口,又道:“如果你是顧忌這個的話,大可以放心。你傷成這樣,人家早以為你死了。何況,南疆距離京都數千裏,又是邊界,真有什麽解決不了的麻煩,大不了去其它國家避避。”
話說到這份上,他若再拒絕,就顯得有些虛偽了。
孤夙那雙黯然的眸子一闔,終是下定了決心,道:“好,我答應。”
果然,對待他這樣的人也隻有用恩義威逼這招管用。
原本是想用這種激將的手段給他一個活下去的理由,現在看來,白得一個助手也不錯。
孟如一心頭悄然鬆了一口氣,笑著鼓勵道:“放輕鬆點,一年的時光很快的。你先安心養傷,等你傷好了,我再教你該做些什麽。”
孤夙沒說話,一旁的孟翰文卻早已壓抑不住了,急道:“那我呢?我的腿怎麽辦?”
孟如一轉頭掃了眼他蓋著被褥的腿,道:“人家現在不死了,腿當然也不能給你了。”
孟翰文臉色頓時一沉:“孟如一,你耍我?”
“怎麽會?”孟如一不急不徐道:“你看,剛才我不就第一時間想到了你?不過,他現在既然自願先還清欠我的恩情,而我又正好缺助手,你腿的事自然隻能延後嘍。”
孟翰文當然不是那麽好忽悠的,道:“你騙誰呢?你壓根就沒打算把他的腿給我,剛才就是嚇唬他的,你以為我不懂?”
孟如一偷偷瞥了一眼孤夙,見他聽了這話並無什麽反應,便也徹底放下心來,道:“既然你懂,那還當什麽真啊?你以為是嫁接果樹,隨便弄條人腿給你接上就能用?”
孟翰文差點沒背過氣去,她還真是騙他的?
“你!你太過份了!”孟翰文怒目瞪視著她,一副恨不能將她生吞活剝了的樣子。
這些日子,在孟常鋒部下的壓製之下,他不得不將心中的仇恨通通壓製住,可表麵順從了,卻並不代表他就放下了這段恩怨。
要不是他現在不得不依附著孟常鋒,要不是看她醫術確實了得,自己這雙腿說不定還得指望她,他恨不能現在就撲上去給她幾刀。
看他仇恨的眼神,孟如一哪會猜不透他的心思。
“你這會兒不會是在心裏盤算著如何報複我吧?”孟如一一語點破他的心思。
孟翰文險些就忍不住衝口而出,但是他到底還有幾分理智在,權衡利弊之後,終是咬牙將差點宣之於口的心思咽了回去。
然而,緊接著孟如一卻給了他當頭一棒:“昨天中午在小鎮歇腳的時候,你收買小二給孟玉柔送信,你當真以為沒人知道?”
孟翰文臉色刹間一白,這些日子他表現得非常安靜,安靜得幾乎透明,本以為這點舉動神不知鬼不覺,卻沒想到竟被她識破?
“我、我隻是想走之前跟家人道個別而已,怎麽,這也不可以嗎?”孟翰文猶自強辯著。
孟如一抿唇一笑,道:“是麽?那信裏關於我的事記載得比我本人還清楚,還強調我身體出了問題……”
聽到這兒,孟翰文後背一陣涼嗖嗖的冒冷汗,哪還不明白,自己冒險托人送出去的信早已落在了她手裏。
可她在這之前竟然半點也沒表現出來。
想不到她竟然這麽陰險!
孟翰文暗自在心裏咒罵著,可一開口,聲音卻怯了下去,道:“我不過就是隨便說道了你幾句,你、你想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