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1章 他眼前是你
劍拔弩張。
路喬被粗魯的帶出去,就聞到了空氣裏飄著的一絲不同尋常的硝煙味。
齊清的肩頭,黑色的西裝染得是暗沉的紅。
目光越過了齊清,就看到了祁鬱。
她難以置信,“祁先生?”
害她遭這樣的難的罪魁禍首沒來,祁鬱卻是不遠萬裏來了。
她心裏五味雜陳。
“您幫我的已經夠多了,這件事情太危險了,別管我了。”
齊清冷笑出聲,槍開了保險,正對上了她的肩膀。
“真是一幅感人的場麵,但是可惜了,我欣賞不來這樣的場麵,今天你們誰都走不了。”
祁鬱的眼神寸寸結冰,“你敢動她一根手指頭,我要你的命!”
齊清嗬了一聲,頗為不屑。
他能走到現在這個位置,要是沒有一點膽量,說不定現在他早就死了。
常在生死邊緣走,他最不怕的就是誰拿生死來威脅他。
祁鬱這麽說,倒是越發激起了他的好勝心。
“那就試試,看看到底是我的槍快,還是祁煞神的槍快。”
祁鬱想護的是路喬安然無恙,齊清想要賭的卻是一口氣。
眯眸,兩雙眼睛視線交換,刀光劍影,金戈鐵馬,殺伐之氣很重。
兩聲槍響過後,一片死寂。
齊清手裏的槍落地,手無力的下垂下來,血跡如同溪流一般的蜿蜒留在地上。
他疼的呲牙咧嘴,卻還是挑釁的朝祁鬱笑,露出森森的白牙,跟他吐出了兩個字,“孬種!”
路喬卻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怎麽也說不出話來。
眼前是一個人影,比她高,遮擋了她眼前大半的陽光。
現在,也在她的眼前染了一片血色。
她伸手,摸到了自己眼角上濺落的血跡。
“星沉……”
嘴唇張合,她啞了聲音。
眼前的少年對她露出了笑容,很燦爛,唇邊的血跡,更是為了添了幾分的豔色。
“姐姐,對不起。”
一時貪念,竟然鬼迷心竅,把你拉進了這種危險的地方。
天知道,他剛才下樓的時候,看到齊清拿槍對著路喬時心情是怎麽樣的?
身上很痛,但是心裏卻是自從答應了齊清之後,前所未有的輕鬆。
他看著路喬,笑的高興,眼睛很亮,像個要到了糖果的孩子。
“星沉。”
路喬喉頭哽著,不知道該說什麽,隻能反複的念他的名字。
他說:“真好,終於,保護了你一次。”
眼前這個人,多年之前,像是仙女從天而降,把他從泥沼深淵裏拉出來,從此,他的人生多了一種可能。
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就在心底種下了一個種子,月月年年,生根發芽。
他愛的沉默,而愛的深沉。
一直在這個人身後跟隨她,追逐她,卻從來沒有追上過她。
一時誤入歧途,現在做了錯事,終於彌補。
他保護了她。
沒讓她受傷。
真好。
路喬滿臉的眼淚,為了他流得。
他笑容越盛,張了張口,想說什麽,但是還沒說,天旋地轉,然後轟然倒地。
“星沉!”
路喬一驚,伸手接住了他,聲音淒厲。
祁鬱看了眼路喬,她驚慌失措的樣子,讓他心裏一刺痛。
再轉眸看向齊清,眼底閃過了一抹戾色,麵上依然沒什麽變化,聲音低沉跟齊清說:“這是我最後一次警告,把她放了,不然你自食苦果,就怪不得我了。”
C國跟國內不一樣,是個不禁槍的國家,各方勢力盤根錯節,牽一發而動全身,他考慮的周全,不比齊清那麽瘋狂偏執。
但是齊清顯然並不領情。
他是個瘋子,不怕亂,就怕不夠亂。
兩槍,打得他血性出來了。
他勾了勾唇,彎腰從地上撿起了地上的槍。
槍聲四起,場麵頓時混亂至極。
路喬抱著薑星沉,一個大男人的重量壓下來,路喬能夠站著都已經是勉強。
她茫然的看著眼前這場麵,不知道現在的這一切都是怎麽發生的。
就像是一場噩夢,她卻怎麽也醒不過來。
她站在那裏,就像是個被拋棄的孩子一樣的不知所措。
一個聲音驚雷般響起,“小喬,小心!”
她下意識地循聲望去。
忽然就見祁鬱朝她撲了過來。
他是來接她出這個噩夢的嗎?
路喬極力想對著祁鬱扯出一個笑容。
可是,他撲過來,抱在了懷裏,大手扣著她的頭,想要將她藏在自己的胸膛裏,中間還隔著一個薑星沉。
三個人像是塊夾心餅幹,這個造型有點搞笑,但是路喬現在卻一點也笑不出來。
因為她看見祁鬱的背後濺起了血。
洋洋灑灑的血珠,鮮紅的刺痛她的眼睛。
齊清這個時候,熱血上頭,已經沒有理智了。
一槍,又一槍。
他看著路喬,在想。
霍宴讓他失去至親,既然他現在不來,不能夠手刃仇人,那他就先拿路喬開刀,讓他也嚐嚐,痛失至親的滋味。
可是祁鬱把她護得太嚴實了,他一點都傷不到。
路喬就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一槍又一槍落在了祁鬱的身上。
嗓子裏落了灰塵,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眼睛瞪的很大,看著祁鬱,沒眨眼,眼淚就這麽往下流。
祁鬱忍著身後的劇痛,動了動唇,想說話,卻忽然吐出了一口血。
暗紅色,粘稠的,裏邊是血塊。
路喬滿臉都是血,她仰著臉,卻沒有閃避。
那些鮮血,如同是毒藥,落在皮膚上,劇毒侵入了肌膚,蔓延到了心裏。
是致命的。
“祁先生。”
她終於發出了聲音來,從嗓子裏邊嗆出來的聲音,很沙啞,像是含著一口血。
祁鬱扯了扯嘴角,聲音微弱,“不要叫祁先生。”
路喬沒聽清,“祁先生,你說什麽?”
路喬很認真去聽他說,然後聽見他說:“你喊我一聲阿鬱,好不好?”
不要叫祁先生,太疏遠客氣了,我想聽你叫我阿鬱。
心,忽然被針紮了一下。
祁鬱那麽光風霽月的一個人,什麽時候,用過這種近乎卑微的語氣跟誰說過這種話?
她張口,“阿鬱。”
聲音輕飄飄的,像是風裏的沙子,一吹就這麽散了。
祁鬱卻笑了,笑的很好看,前所未有的好看。
他表情一向是淡淡的,即便是開心的時候,也就是勾了勾唇角而已。
路喬從來沒有看過他這麽笑過,冰雪消融,刹那,是最驚豔的美好。
可是她卻笑不起來。
很痛很冷,意識在消散,可是心裏卻是前所未有的滿足。
他喃喃低語,“小喬……”
我有千言萬語想要跟你說,但是,好像已經來不及了。
用力最後一絲力氣,伸手觸碰她的嘴角。
柔軟的,是暖的。
其實想把這幾年的暗戀說出來的,但是,最後想想,卻還是不舍得給她增添一絲的壓力。
他隻想,她能夠喜樂安康。
眼前的視線越來越模糊了,他努力想要看清她的樣子,卻隻是徒勞無功。
他聽到她的聲音,“阿鬱,你堅持住,別睡,很快就會有人來救我們了。”
哽咽的很。
他見不得她哭,想要安慰她,卻沒了力氣,而且越來越控製不住自己的身體了。
掙紮著,卻最後被拖入了泥潭之中。
失去知覺前的最後一刻,他想起了很久之前,跟路喬在慈悲寺偶遇的那時候,曾經有一個大師給他算了一卦。
大師說:“觀施主麵相,是富貴長壽命,但是命中有一情劫,由愛生憂患,由愛生怖畏,施主如果不盡早割舍,恐會危及性命。”
他當時的回答是,“如果這是我的命,那我接受。”
現在,回答依然是如此。
他合上了眼睛,嘴角是溫柔的微笑。
如果路喬是命中注定的情劫,那他接受,且甘之如飴。
——
一股不能夠承受的力量壓下來。
路喬終於支撐不住了,身子晃了晃,倒了下去。
槍聲,依舊不絕於耳,路喬心口堵著一塊厚實的棉花,怎麽也喘不上來氣。
她看著祁鬱閉上了眼睛,心裏撕裂般的疼痛。
張了張口,她發不出任何聲音來。
無聲的嘶吼,痛徹心扉。
她覺得,自己現在沒死,卻跟死了沒什麽兩樣了。
霍宴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麽慘烈的情形。
祁鬱帶來的人不是吃素的,齊清最終負了傷,被手下人護送著狼狽逃跑了。
留下了一身狼藉。
路喬坐在血泊裏,如同是一個任性的孩子一樣,守著那兩個人,不肯挪動一步。
不管身邊的人怎麽勸,她都沒有任何的反應,一動不動,也不許別人動身邊的兩個人。
她的精神狀況現在已經開始有點不正常的跡象了。
霍宴竟有點不敢走過去。
路喬無意間抬頭看見他,眼睛卻亮了亮,站起來搖搖晃晃走到他身邊。
滿是都是血跡,仰頭就這麽看著他,眼睛裏帶著微弱的希望。
“霍宴,救救他們,他們一個都不能有事,求求你,救救他們。”
她就像個茫然無助孩子,眼淚都已經流幹了,所以眼裏就越發的鮮紅。
霍宴從來沒見過這麽失態的路喬,呼吸一窒,他的心裏有什麽東西在蔓延。
他握住了路喬冰涼的手,沉聲說:“好。”
路喬扯了扯嘴角,眼裏卻已經星光寂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