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不是弱點
楊公子顯然嚇得更甚,噗通一下跪了下來:“豫王殿下,小人並不知情,是這女子居心叵測混在我的丫鬟裏頭進來的,小人隻是一時不察,望王爺恕罪。”
趙容顯沒說話,目光透過朦朧模糊的屏風,朝她看過來。
蘇向晚氣息略平,驚慌之後,是鎮定。
興許是先前被他追殺多次,心裏或多或少地殘留著幾分恐懼。
但山穀之下的那幾天,讓她有些錯覺。
或許他不是殺人如麻的大魔頭,既然說了恩怨兩清,眼下也不會不清不楚地,隨便就殺了她。
蘇向晚豁出去了。
她開口:“我尋豫王殿下有急事,如有衝撞冒犯,還請殿下恕罪。”
元思長劍一指,橫在她的頸間,隻要趙容顯一聲令下,立馬讓她身首異處。
即便她是良民,但混進來驚擾了當朝王爺,趙容顯要殺她,有足夠正當的理由。
蘇向晚深吸了一口氣,“我既來了,便是不怕死的,隻是我的丫鬟無辜,還請殿下高抬貴手。”
她骨子裏涼薄,對她忠心的丫鬟們,她也會力所能及地對她們好。
卻不至於讓別人為她去死的地步。
趙容顯靜默一瞬:“丫鬟?”
他顯然不太清楚是怎麽一回事。
元思惡狠狠瞪了她一眼,朝趙容顯跪了下來,“今日裏的確有個丫鬟來過,屬下看她可疑便拘下了。”
蘇向晚鬆了一口氣。
人還活著就好。
楊公子戰戰兢兢的,趙容顯看向他,冷聲道:“出去。”
他像是劫後餘生,在一堆小丫鬟的攙扶之下,迅速地起了身來,邊走邊道:“謝王爺大量。”
而後他又看著蘇向晚,目光鄙夷,仿佛在看一個將死之人。
不止是他,那一堆的丫鬟裏,看著她的目光,也是各種各樣。
隻有發了瘋的人,才敢跑到豫王殿下麵前來撒野。
這個女子,隻怕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門被帶上,一室安靜。
趙容顯又看著元思:“你也出去。”
元思顯然很不情願,急急喚了一聲:“王爺!”
“出去。”趙容顯語氣重了一分。
元思不敢不從,提著劍警告地看了一眼蘇向晚,開門出去了。
屋裏有香氣繚繞,聞起來又曖昧又溫柔,偶爾還能聽見一兩聲纏綿的琴聲,氣氛很好,可惜並不應景。
蘇向晚想走進去,卻見迎麵飛來一個茶盞,生生地在她腳下摔裂,教她不能再跨進一步。
若那飛盞再偏一分,蘇向晚毫不懷疑那要砸到她臉上來。
“本王準你過來了嗎?”他聲音清冽,十足無情。
橫豎能保命就是不幸中的大幸,她從不在這些小事上糾結無用的。
趙容顯不讓她過去,她不過去便是。
她想了想,退了一步,找了個地方席地坐了下來。
安然自在。
趙容顯出聲,聲量顯然更低沉了一些:“本王準你坐下了嗎?”
蘇向晚倒是明白了,他
無非就是想讓她難堪,所以讓她進也不是,坐也不是。
看她不順眼,就可勁折騰她。
這一點她還挺能理解的,她也是這樣的性子,討厭哪個人,看那個人難受她就高興了。
好在她臉皮尚厚,
能當演員的,就沒有哪個臉皮薄的,在一大群工作人員的圍觀下拍纏綿戲都習以為常,別說隻是被趙容顯為難兩句。
她心態很好,這次學乖了,恭敬地問了一聲:“不知王爺是想要我如何回話?”
趙容顯抿著唇,沒有回答。
蘇向晚心想好在多虧了這一層層的屏風,直接把他們兩個遠遠地隔擋開來,她能想象這會他的目光,定是陰冷又懾人的寒冷。
現在看不見,她自在多了。
好半天,他才施舍一樣地淡道:“坐著吧。”
蘇向晚毫無顧忌地坐著了:“多謝王爺。”
趙容顯聽她心安理得的語氣,心下冷笑。
她果真是沒臉沒皮,沒心沒肺。
“本王雖說了恩怨兩清,卻也沒準你再跑到我眼皮子底下晃悠,你最好是真的有足夠重要的事!”趙容顯出了聲,一字一句都是警告。
蘇向晚正起神色來,她沒忘正事。
“東陽公主和趙昌陵,知曉了王爺的秘密。”她開門見山,直接說道。
屏風後,趙容顯的眉頭,輕蹙了一下。
蘇向晚補充了一句:“畏水的秘密。”
氣氛一瞬間靜默得可怕。
想當初趙容顯不惜對救他一命的她痛下殺手,就是千方百計地為著這一個弱點不被人知曉,一旦秘密現世,他就相當於把自己半個身子吊在懸崖邊上,旁人若要暗算他,可就容易多了。
蘇向晚心裏沒底,也不知道趙容顯在想什麽,開口道:“我此番找你,也正是為了此事,早些讓你知道,也好做些應對,免得遭了旁人的暗算。”
“你有這般好心?”趙容顯聲音又涼薄又嘲諷。
她當日走得倒是幹脆,眼下再來顧他死活,未免好笑。
蘇向晚如實回答,“你死了對我也沒什麽好處,而且我也不全是為了你,我是怕你以為我出爾反爾出賣了你,回頭再來尋我的麻煩。”
趙容顯神情冷淡,“你倒是坦白。”
“我不過想保住自己一條小命。”她出聲道。
“讓趙慶兒和趙昌陵知道你背著他們來給本王通風報信,你難道就不怕小命不保?”趙容顯透過屏風,看她遠遠地坐著。
模糊的剪影,看起來純良又無辜。
可偏偏性子跟純良無辜,半點沾不上邊。
“這我自然是想好的。”蘇向晚慢慢出聲。
至於怎麽做,她也沒打算一五一十跟趙容顯交代。
趙容顯語氣冷然:“知曉本王秘密的人不多,你最可疑。”
蘇向晚猜想他會這麽說,“所以我才要幫你,自證清白。”
因為在這事之前,她也沒想過蘇蘭馨會知曉趙容顯的這個秘密。
“幫?”他
語氣懷疑。
蘇向晚想了想,又道:“我隻是想,反正秘密既然都見了光,你也不如將計就計,把事情一並鬧大了去,也讓他們知道你有防備,反倒不敢輕舉妄動了。”
他開口,語氣嘲諷:“這真是一個餿主意。”
“那不然呢?”蘇向晚問他,“你還想藏著掖著嗎?秘密這種東西,就像在沙袋上開口子,看著漏不了多少,可總有一日,沙子都會全部漏光。你畏水之事,總有人盡皆知的時候,與其想著怎麽去掩蓋它,不如想好了法子來應對它。”
“所以你的意思是,讓本王把我的弱點公諸於世,告訴那些要害我的人,可以利用我的弱點來殺我嗎?”趙容顯越發覺得可笑,不止說的人可笑,耐著性子聽的人也可笑。
他從不是這麽有耐心的人。
“殿下。”蘇向晚正了正神色,聲音雖低,卻帶了那抹不容反駁的堅定:“弱點這種東西,你當它是弱點,它就是弱點,你不把它當弱點,它便不是,不過是畏水這麽一點小事,壓根算不上什麽弱點……”
裏間的傳來輕微地一聲異響,像是又捏碎了茶杯的聲音,蘇向晚立馬就噤了聲,改口道:“我是說這個弱點是可以克服的,並沒有取笑豫王殿下的意思。”
趙容顯良久,方才吐出話來:“若是我能克服,便不會說這是我的弱點。”
所以他是真的“畏水”。
就好像小時候被狗咬過的人,心裏殘留了陰影,哪怕是見到體型特別小的狗,也會心生恐懼。
蘇向晚猜想他約莫是在幼時溺了水留下什麽不可磨滅的陰影,要克服不是水,而是他自己的心魔罷了。
“若是不能克服的,便壓製它。”蘇向晚眸子顫了顫,出聲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