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她在唱歌
斷斷續續不堪入耳的聲音回蕩在寂靜的庭院之中。
顧硯腳步停住,略帶了幾分疑色:“什麽聲音?”
邵武想了想,看向了顧婉的方向:“大少爺,好似是從大小姐的院子裏傳出來的。”
顧硯跟著皺起了眉。
顧婉不知道又在院子裏鬧什麽了。
他看向站在他身側的趙容顯,出聲道:“讓你看笑話了,妍若許是又在胡鬧。”
趙容顯語氣淡淡:“她在唱歌。”
“唱歌?”顧硯的臉色,好似吞下一隻蒼蠅的一言難盡。
不是他說自己的妹妹,就是鬼哭狼嚎也不過如此,趙容顯是怎麽聽出來她在唱歌的……
再者顧婉唱歌,這可比她出去外頭把人打傷了更可怕。
莫不是禁足,把人禁出病來了。
“她興致不錯。”趙容顯出聲,麵上看不出是什麽神情。
顧硯把趙容顯的這句話歸咎於是客氣話,臉上訕訕的:“實不相瞞,她前幾日惹了禍事出來,我把她禁足在院中,想必是她心下鬱結,這才故意折騰的這麽一遭。”
“鬱結?”趙容顯抬起頭,遠遠地望了過去,“聽起來心情尚可。”
在樂理這一方麵,趙容顯若是自認第二,京城恐怕無人可稱第一。
俗話說,樂通人心,所以趙容顯能通過旁人的樂聲歌聲聽出內裏的意味,顧硯也不覺得奇怪,所以他聽趙容顯這麽說,還真是嚇了一跳。
他轉頭吩咐邵武:“去看看大小姐在做什麽?”
太過反常了。
歌聲漸消,顧婉的院落已經恢複了一片寂靜。
蘇向晚同她繼續在院落裏打牌,邵武來走了一遭,確認了無異,這才回去同顧硯稟報。
顧硯在前廳招待趙容顯,二人才上座不久,就見邵武從顧婉處折了回來。
“大少爺,大小姐同蘇家小姐正在院子裏打字牌,好似玩得挺高興的。”邵武出聲道。
趙容顯手上輕微一頓,不過也隻是那麽一瞬間。
顧硯聽了,麵容覆上了幾絲憂色。
可見對於這個消息,他並不太高興。
“怎麽了?”趙容顯問他。
順昌侯府跟豫王府的交情不淺,聽說前太子的功夫還是老侯爺一把手親自教起來,而後領軍上戰場也是老侯爺一力協助,顧青鬆跟前太子也算是一塊上過戰場的兄弟之交,顧硯和趙容顯的關係也連帶著比旁人要好上幾分。
當然趙容顯的性子偏冷,他所謂的好上幾分,也無非是多說幾句話。
這般過問,便是很關心顧硯了。
“妍若的性子,想必你也很清楚,從前雖說是橫衝直撞魯莽了一些,但心地是好的,若非……若非好端端地招惹上宸安王府的世子,也不會變成如今這般忤逆,就前幾日,她打了一個商戶家的小姐,兩鞭子,把人打成了重傷,我才把她禁足在院中的。”顧硯說起這事,簡直都要愁白了頭。
顧婉可不知道被打過多少
次了,可她是顧家人,生來就是硬骨頭,是不怕打的,除非真的打斷她的腿,不然是攔不住的。
“蘇家?”趙容顯看向他。
顧硯這才道:“趙昌陵有個富戶蘇家,是京城新熱,你應該也知道。”
“嗯,知道。”趙容顯的聲音,沉了一些。
“小門小戶的商賈,教出來的姑娘也有問題……對著你我才說的,那蘇小姐給陸君庭下了迷藥,實在是太過不像話,隻是我們打了人,這事才不好宣揚出去……”
“蘇家有四個小姐。”趙容顯插了一句話。
顧硯點點頭,“對,四個還是五個我也忘了,妍若打的好像是第四的。”
趙容顯聽著,就沒有再出聲了。
“原本這事也就掀過去了,不曾想顧婉今日把那三小姐給請過來了,我聽說她下帖子的時候就覺得不太尋常,這般想來那蘇三和蘇四興許私底下不對付,不然妍若打了人,她不會回過頭能來赴宴,我越想就越是心驚,便派人去查探了一番,你猜我查到了什麽?”顧硯賣著關子,雖然趙容顯從來都不會好奇。
出乎他的意料,趙容顯卻是問了,“如何?”
顧硯愣了一下,不過還是繼續道:“這蘇三小姐同那陸君庭,不簡單!”
趙容顯幾不可見地冷笑了一聲,顧硯沒注意。
“她曾失蹤幾日,而後是那陸君庭把她救回來的,聽說回城的時候,都快沒命了。”顧硯神色凝重,“如此救命大恩,若說他們沒什麽,我自是不信的,那蘇四小姐背著她給陸君庭下迷藥,怎就那麽剛好被妍若見著了,我總覺得是她故意安排,借著妍若的手去對付跟她搶人的蘇四小姐,你看她現在又往妍若身邊湊,說不好是不是盤算著要對妍若下手了,那陸君庭可真是個禍水,惹出了這麽多風流債來……”
趙容顯手上不穩,茶水忽地灑了出來,濕了袖口。
“你說陸君庭救她回來的時候,她快沒命了?”趙容顯的呼吸,莫名窒住。
顧硯還沒能反應過來,隻是點了點頭:“好似是中了毒,怎麽了?”
他很熟悉趙容顯,是以覺得眼下的趙容顯有些陌生。
印象裏的他孤僻又冰冷,這會莫名覺得,他身上多了幾分人氣。
顧硯說不出是什麽感覺,就好似看著一副寡淡的山水墨畫,似乎陡然染上了色彩,變得鮮活起來。
“什麽毒?怎麽中的毒?”他問。
“這……”顧硯答不出來。
他自然沒細查這些細枝末葉的事。
“可是有什麽問題嗎?”顧硯問他。
從未見他問這麽多的問題。
這是怎麽了?
趙容顯這才靜下神來,“無事,隻是好奇。”
顧硯也不好追問下去,眼下趙容顯又恢複成原本清冷疏離的模樣了。
氣氛詭異地靜默了小半刻。
還是顧硯打破了沉默,開口道:“我看這會她們在一塊玩得不錯
,妍若本沒什麽合得來的朋友,若是真心的往來倒好,我們也沒什麽門第觀念,就怕她心思不純,最後不好收場。”
他也不是顧忌蘇家跟趙昌陵的關係。
而是怕最後顧婉會受傷。
上戰場打仗他可以,去猜測這些女子們心裏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他不會,顧婉也不會。
他想東西永遠都是直來直去地判斷,所以這蘇向晚在他這裏,怎麽看都是有問題的。
但沒有實質證據之前,他沒法禁止顧婉跟蘇向晚往來。
光憑猜測,這樣定了旁人的罪,太過主觀,也太過不公。
邵武原本退了下去,這會急急忙忙又跑了進來。
顧硯皺起眉來。
趙容顯是貴客,若非急事,邵武不會如此莽撞。
“出了什麽事?”他出聲問道。
邵武看了趙容顯一眼,神色並不太好:“大小姐跟二小姐好似吵起來了,大少爺你還是過去看看吧。”
府上長輩不在,能壓得住顧婉的隻有顧硯一個。
顧硯一下子就站了起來。
他是清楚顧婉的脾氣的,起爭執這已經是委婉的說法,顧婉若是跟顧瀾起爭執,那可絕對不是尋常家中小姐的吵嘴,那是要動手的。
邵武這會說隻是吵起來了,指不定什麽時候就會動手。
“大小姐好端端地在自個院子裏待客,又被禁足,二小姐平日又不會過來,怎麽好端端地起了爭執?”顧硯邊往下走邊問。
聶氏不是省油的燈,知道顧婉不好惹,安排在顧瀾身邊的人,功夫底子不差,所以真打起來也說不好誰會吃虧。
其實顧硯心裏也很複雜,他待顧婉定然要更親近些,出了這種事,總是希望自家妹妹不是被打吃虧的那一個。
顧青鬆是戰場上長大的,骨子裏還有幾分痞氣和流氓脾性,按他的話說,寧願做打人的哪個,比起受傷,更願意打了人之後,舔著臉當孫子賠禮道歉了事,麵子值幾分錢,不痛不癢,顧婉可算把這一點學了十成十。
所以他既希望顧婉不吃虧,又怕顧婉真的傷了顧瀾。
聶氏才是最麻煩的,前年失了幼女,顧瀾於她而言,就像眼珠子似的寶貝,出了事她是要追究到底的。
聶家眼下也就這麽一個人了,處置偏頗,難免要讓人以為順昌侯府欺負聶氏沒有娘家,豫王手下不少舊部跟聶家有些淵源,定然也有意見,雖說趙容顯很早的時候便表過態度,讓顧硯自行處理不必有所顧忌,但說是這麽說,如若母親唯一的親人都可以冷清至此,難免要寒了底下將士們的心。
趙容顯自己可以不在意,顧硯卻不能理所當然地給他添麻煩。
邵武將自己得知的一一道來:“聽聞二小姐原是好心,今早上還在老夫人麵前為著大小姐求情,想著祭祖節要到了,便想尋個由頭解了大小姐的禁足,這才過去大小姐的院中。”
顧硯本身
對顧瀾是沒什麽意見的。
對於顧婉跟顧瀾之間的衝突,他覺得更大一部分是因為性格不合。
這種事論起來就沒有對錯。
顧瀾好心沒有錯,顧婉也並不一定要承顧瀾的好心。
這世上打著為你好幫你的旗號,卻不管原主要不要你幫,這種事都是不受待見的。
尤其是顧婉這種性子。
她跟顧瀾不對付,她就是被罰到死她都不要接受顧瀾的好心。
顧硯大概知曉了問題所在。
“我現在過去。”顧硯說道。
恐防事情惡化之前,越快處理越好。
目前邵武得到的消息也不全麵,沒動起手來,那就一切好說。
趙容顯跟著起身,“我同你一起。”
顧硯點了點頭。
顧瀾是趙容顯的表妹,她若然出事,趙容顯又在府中,情理之中也該去看一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