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意外頻生
蘇向晚麵上沒有一點波瀾,她態度很平靜:“那敢問殿下是把我作為一個女子來看,還是一個幕僚來看呢?”
“你若對本王有所助益,本王自會給予你足夠的地位,也給予你足夠的榮耀,跟你是作為女子和幕僚沒有關係。”趙昌陵語氣還是依舊很溫和,並沒有因為蘇向晚言語之間的得寸進尺而覺得不耐煩。
對於他想用的人,他一貫有足夠的耐心,也有足夠的大度。
“那是殿下覺得沒有關係。”蘇向晚收回目光,“能讓殿下當成幕僚的,必然是你打從心裏尊重並高看一眼的人,或是有驚才絕絕的朝堂能人,或是文韜武略的治國棟梁,不管是哪一種都好,民女自認都是無法企及的。”
“夫尺有所長,寸有所短,物有所不足,智有所不明,數有所不逮,神有所不通,各人盡不相同,於我而言,能輔佐於我,便都有用。”趙昌陵出聲道。
這一點蘇向晚挺佩服他的。
劇本裏趙昌陵就是這樣一個人,一個人總是有多麵的,他總是能發掘到別人的長處,並且能不計前嫌地用他,趙容顯當初要殺的巡防營關銀就是一個例子,他武功奇高,又善於布防練兵,唯一不好的一點就是好大喜功,又貪圖女色,更因此害了幾條人命,她雖然不大理解他用人之法,但事實證明,哪怕底下的人各有好壞,這些人最後都將他推上了那個位置。
而等到他得償所願,這些人自然會來好好肅清。
當一個正直的好人,走不到那個位置上去,而他若是隻當一個正直的人,讓別人踩在他頭上,最後或許會連肅清這些人的機會都沒有。
功過輪不到她來評判,應該留給後代人去看。
“殿下,你或許不懂我的意思。”蘇向晚頓了一下,“民女是個自私的人,目前為止所做的一切皆隻是為自己更好地活下去,追隨殿下之人,心中多有抱負有誌向,為此要做出什麽犧牲,他們心裏都覺得是值得的,但民女不然,民女很膽小,又怕死,不甘願去冒險,隻能做個混吃等死的富家小姐,無憂無慮地過日子,這天下其實誰當皇帝都不重要,隻要盛世太平,百姓得以安居樂業足矣,民女也是這平平無奇小老百姓裏頭的一員,如此的人,定然是沒資格當殿下的幕僚。”
而當他的背後的女子,對不起,後頭排著隊呢,他估計也不稀罕。
說來說去,就是拐著彎說不願意。
趙昌陵溫和的麵上終於有了裂縫,他連語氣也冷了幾分,“若天下人人都像你如此貪生怕死,大梁可就廢了。”
蘇向晚倒是笑了,“民女倒是覺得,是殿下對我期望過高了,民女有自知之明,隻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就好比如我有足夠的錢銀,我便會盡我所能幫助窮苦的人民,並不代表我一定要上陣殺敵才算
我有奉獻,況且蘇家已經當了殿下的錢袋子,這不也是另一種方法地追隨殿下嗎,殿下若然不好了,蘇家自也不會好,民女也會望著殿下好的。”
趙昌陵冷峻的麵龐稍稍緩和了下來。
在這之前,他從未想過自己會被這樣毫不客氣地拒絕,偏生還說不出反駁的話。
可真是有意思!
他從沒聽過這樣的言論,也沒見過哪個人會直接承認自己的貪生怕死,多的是無能又怕死的人,偏偏強硬虛偽地要裝得大義凜然,無比忠烈。
她在告訴他,每個人有每個人的位置,貢獻有多有少,有大有小,繞著彎幫忙也是幫忙,隻是方式不一樣而已。
他說服不了她,索性也就不說了。
言語有時候很鋒利,有的時候也很無力,他要這個人效忠於他,那必定是全身心地信服於他,哪怕他說到最後蘇向晚應下來了,她也不是心甘情願的,那沒有意義。
他開口,隻是道:“走吧,本王送你回府,恰也許久沒有這樣走一走了。”
蘇向晚一愣,隨後察覺到圍觀行人的目光,意識到兩人在這裏站了太久,已然惹了不少注目。
當然這些都是因為趙昌陵太惹眼的緣故。
再跟他走一段路,隻怕沒什麽事也要被人傳出什麽事來,蘇家一介商戶,旁人定然會覺得是她勾引尊貴的臨王殿下,她可擔不起這個罪名。
最重要的是,她還顧念蘇遠黛的心情。
心裏正盤算著要怎麽禮貌又不尷尬地拒絕,就聽街頭響起馬車疾走的鞭策聲,行人紛紛規避兩側,為免自己遭了無妄之災。
當然還是有遭了災難的架位和攤子,策馬的人半步不停,隻是從手上丟出碎銀子以示賠償。
趙昌陵眉頭就皺了起來。
“天子腳下,鬧市擾民,行徑如此囂張。”
蘇向晚看了看那由遠及近的馬車,看著沿途攤販逃命似的躲避,表情漠然:“先不必這麽快下定論。”
她是過來人,明白一件事不能隻看當前,哪怕是自己親眼見到的東西,也未必能說明事實,就好比如她跟劇組人員一塊吃飯,期間跟哪個男明星坐在了一塊有說有笑,也能被人覺得是偷偷戀愛。
但吃飯是事實,兩個人有說有笑也是事實,隻是劇組人員這個重要因素被抹掉了,而人們大多不會關注這微不足道的細節,這也是為什麽會有這麽多帶節奏的標題黨。
馬車在鬧市疾馳是事實,擾民是事實,但若是有特殊原因,也並非不可體諒,她還是想觀望一下,清楚了緣由再下定論。
趙昌陵看了她一眼,目光略深。
馬車飛快地從她眼前飛過,直接撞壞了茶水攤子的遮陽棚,就聽得轟隆一聲,一個角就這樣砸了下來,也虧得路人躲得及時,這才免於災難。
一片塵土飛揚。
從裏頭急忙忙跑出來的婦人似乎不見了什麽,這才急
忙忙地四處張望,棚子的另外一邊還未塌下,搖搖欲墜的模樣,那下頭正站著一個三四歲的孩童,正嚇呆了嚎啕大哭,連走出一步都不敢。
“有個孩子。”紅玉驚呼一聲,她的心都要跳出來了。
如果那棚子砸下來,這孩子定是凶多吉少。
蘇向晚想也不想就要過去,卻見趙昌陵已然飛身出去,迅速從棚裏把那孩童抱了出來,隨著另外一角的落地,發出“轟”地一聲,似乎連地麵也顫了一顫。
隨著這孩童的獲救,原本提著的心,終於也放了下來。
蘇向晚走過去的時候,那婦人抱著孩子,一邊哭一邊給趙昌陵磕頭,不勝感激的模樣,圍觀眾人對趙昌陵更是讚頌不絕。
南和原本在馬車上等著,眼下連忙也跟了上來。
趙昌陵的手臂上有一道口子,許是方才進棚裏救人的時候被利器劃破的,好在不深,但也泛了血珠。
南和立馬就緊張起來,“王爺,眼下也不知這傷口是什麽東西傷的,還是該盡快處理。”
若然被不幹淨的東西傷了,那可是要生大病的。
蘇向晚眉目藏著憂色,連語氣裏也帶了幾分著急:“是的,這涼棚是路邊攤販所設,我方才看不少東西都生了鐵鏽,此傷可大可小,應盡快處理。”
這些事情都是方才一瞬間發生的事。
蘇向晚相信他這樣衝出去救人,全憑本心。
不管他先前或者之後做什麽,起碼在現在,她認為他是一個好人。
因著這件事,蘇向晚對趙昌陵有很大改觀。
“隻是小傷,不礙事。”趙昌陵不怎麽在意的模樣。
蘇向晚不放心,想了想道:“此下離蘇府不遠,殿下若不介意,到蘇府去如何,我那裏有些不錯的傷藥,雖說比不上臨王府裏頭的好,但總比耽擱的好。”
她想著上次她挨了顧婉那麽一鞭子,順昌侯府送了不少的藥來,對傷口十分有效,雖然趙昌陵肯定也不缺這個藥膏就是了,但等他回府去再找大夫,再到敷上藥,少不得要耽誤好多時間,還不如她那裏現成的好用。
南和也跟著附和:“王爺,就依蘇三小姐所言,到蘇府去吧。”
趙昌陵看了看南和,又看了看蘇向晚,而後才妥協下來,“也好。”
這回蘇向晚也沒有推卻了,跟著趙昌陵上了他的馬車,往蘇府前去。
空氣裏凝著若有似無的血腥味。
血珠不住地往外滲出,暫時沒有要止住的樣子。
蘇向晚想了想,對趙昌陵道:“應該先包紮傷口,先將血止起來。”
趙昌陵看著她,仿佛在問她,沒有紗巾,要怎麽包紮傷口,怎麽止血?
“有刀嗎?”她問。
“刀?”
蘇向晚點頭:“你們不都喜歡帶著防身的匕首什麽的嗎?”
趙昌陵覺得稀奇。
他是隨身帶著特製的匕首不假,但有人朝他要這匕首,還是頭一次。
畢竟
匕首這東西,一旦拿出來必定見血,不是為了自保,就是為了殺人。
他也想看看蘇向晚想做什麽,是以從衣襟裏拿出隨身攜帶的匕首來。
跟他的人一般,他的匕首也是貴氣逼人,看著就像是電視劇裏用來賞賜王公大臣的道具,金光閃閃熠熠生輝,上頭也有屬於他自己的標誌。
蘇向晚多看了幾眼,總覺得要說點什麽誇獎一下,便道:“這匕首真貴重。”
趙昌陵便道:“旁人看著這匕首招搖,便會忽視它本身是個利刃,你小心一些,莫被傷到。”
蘇向晚拿匕首已經很熟練了,她接過來,三下就劃了裏裙的襯子,切出一條長長的綢帶來。
趙昌陵看怔了。
“把手給我……”她扯著綢帶道。
他伸出手,心中頗有些怪異的感覺。
趙昌陵這般身份,身邊從不缺女人,投懷送抱的不在少數,隻是他皆看不上眼罷了。
他並不好女色,有也可,無也可,雖說蘇向晚是想要幫他包紮,也隔著衣衫碰不到他什麽,但總覺得此舉頗為親密。
這般的親密,讓他不得不重新審視蘇向晚,他甚至覺得蘇向晚是在借機靠近他。
趙昌陵不喜歡這種另有心機的“親密”。
蘇向晚看他半天沒反應,反省了一下語氣,出聲又道:“臨王殿下,請你伸出手來,容民女為你包紮一下。”
他眸色轉深,看著蘇向晚的目光已經變了。
果然還是欲擒故縱嗎?
也好,便看看她想耍什麽把戲……
趙昌陵很配合地伸出手來。
蘇向晚近了一點,利落地用綢帶幫他包紮傷口,動作迅速,她神色很是認真,並不帶任何曖昧的神色。
淡淡的馨香襲在鼻間,有些清涼,十分提神。
她很快就包紮好,退回了原位,並高興地看著自己的傑作,不自覺地吐出話來:“很好。”
趙昌陵臉色驀地就沉了下來。
他忽然想起皇姐從前養著的那隻西洋番狗,很是聰敏,能通人話,讓它抬手就會抬手,那時候趙慶兒也是這樣說了一句——很好。
蘇向晚原本看自己包紮得很完美,回頭見趙昌陵神色有異,連忙就收起了興色。
她猜想,或許趙昌陵不喜歡她的靠近,或者覺得從她身上割下來的綢帶髒,所以不高興了。
不過也沒有下次了。
方才那棚子底下的意外,她要是去救,興許要把自己搭進去。
雖說生命沒有貴賤,但他的身份涉及到底下無數人的性命,蘇向晚以為他應該會自私一點的,可他偏偏去救了,還受了傷。
這一點值得人尊敬。
這也是她邀他去蘇府處理傷口並且幫他包紮的原因,跟她的立場喜好無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