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七章、替罪羔羊
“夫人,他身上很幹淨,沒有留下任何的蛛絲馬跡,迷香什麽的都沒有,他很忠心,什麽都不肯說,一心尋死。”蘇向晚彎眼笑了,“我們拿他沒有辦法。”
聶氏厭煩極了。
不停地賣關子,又拿不出證據,不停消耗她的耐心,這難道就是蘇向晚的目的嗎?
她冷靜下來,腦子裏的思緒也異常清晰。
蘇向晚沒有證據,哪怕抓到了她的死士,也沒有任何的證據可以證明,迷香是她安排的,所有的一切都處理得幹幹淨淨。
除非她自己承認——但那怎麽可能呢?
她除非是瘋了才會在公堂之上,當著這麽多人的麵,承認迷香是她安排的。
“既然沒有辦法……”
聶氏話未說完,蘇向晚就打斷了她的話,“但民女相信,卓大人是有辦法的。”
卓大人聞言愣了一下。
聶氏也怔住了。
“大人,聶夫人的暗衛,在我們手上,不管問出什麽,都不足以取信於人,民女私以為,把他交給大人審問,再合適不過了,他在大人的手上,憑大人的手段,定能問出更深的真相。”蘇向晚轉頭,對著卓大人恭恭敬敬地出聲道。
“不行。”聶氏立馬就出了聲。
大家的目光因此都聚集在了她的身上。
蘇向晚看著她,目光天真:“聶夫人你放心,如果不是你做的,卓大人會還你清白的。”
聶氏恨恨地瞪著平日裏對她忠心耿耿的死士,心中恨到了極點。
她恨他的無用。
若然他死了,就不會有那麽多事了,他活著,還被蘇向晚抓住了,現在帶到公堂上,帶到了卓大人麵前,她就動彈不得了。
京兆尹的府衙大牢裏頭,審訊的手段層出不窮。
再不濟,移交刑部,大理寺……
隻要活著,就總能從他口中撬出三言兩語,聶氏不可能不怕,這些年她做的事實在太多了,不管是涉及朝堂上的,後宅院裏,背著趙容顯私底下的,哪怕隻是被泄露冰山一角,她也就要完了……
她的死士無論如何不能交給卓大人審問。
不能!
卓大人目光複雜地看了一眼蘇向晚,還有一旁被製住的那名黑衣男子,心下了然。
蘇向晚抓了聶氏的死士,外人不知道的,隻以為是普通的護衛,他們都不知道,一個死士知道的東西,遠比護衛要多,哪怕能問出一句,對主子本身而言,都是致命的要點。
這也是為什麽這些人是死士的原因,在被抓住之前,他們都會想盡一切辦法自盡,一旦被活捉,他們有再強大的毅力,也不能保證自己不泄露分毫。
而她抓了人,卻沒有早早地把人交到京兆尹審問,其一是怕聶氏的殺人滅口,其二就是為了今日公堂之上,讓聶氏自己權衡選擇。
那麽多人眼睜睜看著,這時候死士自盡,等同於不打自招。
是選擇把人給衙門審問,冒著有可能
泄露她致命秘密的風險,還是承認下來,這根本不用選擇。
因為承認迷香,並不代表承認殺人。
聶氏被蘇向晚,誘進了死胡同裏,她若是心中坦蕩,大可不必害怕,偏偏她心虛極了……
永川在屏風後聽著,有些不解地咕噥道:“她都抓了聶氏的死士,何必要把人交出來,我們從那個死士口中隨便問出一件事來,都足夠聶氏死一千次一萬次的了,何必舍近求遠呢?”
趙容顯的手放在桌上,不經意地用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桌麵,“你還沒看明白?”
永川搖頭。
“方才她見到聶氏的時候,說了什麽記得嗎?”
“說顧瀾殺了她府上的婢女……這有什麽幹係嗎?”
趙容顯眸底笑意淺淡,而後隻是搖了搖頭,“一會你便知道了。”
永川一頭的霧水。
如果眼下是元思在,他應該能很快聽懂趙容顯的話外之意。
他這會仔細地回想起方才聽見的那些話,凝神琢磨起來。
堂上一時間安靜得緊,氣氛跟著死死地僵持住了。
聶氏走到那黑衣的男子麵前,神色凜然,“這的確是我的護衛。”
大家都看著她。
隻有蘇向晚知道聶氏要做什麽。
她不會讓這個死士活著。
聶氏明知道死士死了,就相當於承認迷香之事,但她還是不能讓他活著。
蘇向晚也不打算攔著。
聶氏緩緩地解開了那名死士嘴上纏著的布帶,而後衝著蘇向晚笑了一下,“那天我聽說蘇蘭馨約了我女兒見麵,心中覺得不安,就讓護衛暗中保護她,或許是護衛察覺到蘇蘭馨要對顧瀾不利,所以才在香爐裏下了迷香,又自作主張地殺了她。”
她把責任推卸給了自己的護衛,表示自己完全不知情。
“你說是嗎?”布帶已經解開了,她出聲問自己的死士。
那名死士眼神定了一下,而後出聲道:“同夫人無關,皆是小人擅作主張,連累夫人和小姐受累。”
聶氏眼下十分慶幸蘇向晚把護衛帶上公堂之上,若是她一早把人交給卓大人,她就完了。
事情既然不可挽回,她也不怕順水推舟,讓這個護衛當替死鬼。
反正這種事也不是第一次了。
“做出這樣的事,你真是讓我太失望了。”聶氏歎了一口氣,很是心痛的模樣。
蘇向晚看向那名死士:“你說人是你殺的,那好,我問問你,人是怎麽殺的?”
聶氏冷笑一聲,“大人都沒問話,哪裏輪到你說話!”
蘇向晚就看向了卓大人:“大人,既然聶夫人的護衛出來承認是他殺的人,我覺得有必要問清楚情況,以免被有心人當成了替罪羔羊推出來。”
“你……”聶氏正要發怒,然而隻是一瞬,她就冷靜下來。
那日在梅園,衙役說的話,她是記得的。
“死者是被割斷喉嚨放血而亡的。”她開口,擲地有聲,“
顧瀾手無縛雞之力,根本割不出那樣的傷口,如此還不足夠證明嗎?”
割成那樣的程度,需要強勁的力道。
“死者刀口整齊,的確是一刀切過,非習武之人不可做到。”卓大人眉頭皺得更深了。
蘇向晚看向那名死士,似乎不死心:“你確定人真的是你殺的嗎?一刀斷喉?”
那名死士陰冷地掃了她一眼,語氣堅定:“人是我殺的,毋庸置疑,同夫人和小姐無關,殺人償命天經地義,如今小人唯有一死謝罪。”
卓大人忽然意識到什麽,連忙喝道:“攔住他。”
然而話音落下沒多久,那名死士唇角溢出鮮血,一下子就倒在了眾人麵前。
聶氏狠狠握了握袖子底下的手,強自鎮定了下來。
死了便好了,死人才永遠不可能說出她的秘密。
這名死士死之前還能擔下所有的罪名,也算死得其所了。
圍觀的人群哄地一下就亂了,他們沒想到峰回路轉,結果竟然是這樣的真相,最意料不到的是,護衛還在公堂上自盡。
如此一來,死無對證,這案子基本也就這樣了。
有了認罪的人,認罪的人也死了。
還能查下去嗎?
卓大人氣得手心都在發抖!
簡直愚蠢!
他原以為聶氏不可能在大庭廣眾之下讓那名死士自盡的,死士一旦死亡,她等同於斷了自己的後路,讓這件事再沒有轉圜的餘地。
她真以為沒有證據,把罪名推到一個死人身上,自己就能脫身嗎……
太愚蠢!
蘇向晚一步一步要做的,就是動搖大家心裏的天平,聶氏在一開始就防線崩塌,自身難保都困難的情況下,保住顧瀾就更難了。
卓大人好不容易初步幫顧瀾洗脫了嫌疑,現在聶氏自己栽進去了。
簡直打得他猝不及防。
屏風後的永川似乎想到了什麽,忽然出了聲:“她的目標從頭到尾都是顧瀾,聶氏死了或者活著,私底下做了什麽,她一概不在意,用死士來對付聶氏沒用,她要用死士牽製聶氏,而後對顧瀾下手。”
“她活得很清楚明白,知道自己要做什麽,並且堅定義無反顧地去做,自沒有什麽事能動搖跟阻攔她……”
不管是宸安王妃的婚事,還是嶽夫人的算計,聶氏趕盡殺絕的陰謀,她都隻是想幫死去的那個婢女,向顧瀾討一個公道而已。
在這之前,她做的,隻是把攔住她的手,一隻隻折斷下來就好了。
“被她盯上的話,真不死也要掉層皮啊。”永川忍不住道。
聶氏此刻就像被水蛭吸住,越是想要擺脫下來,偏偏就被吸附得越緊,強硬去除的話,毒素滲入血肉裏,最後隻能潰爛。
卓大人看著跪在地上,僵直著背脊的蘇向晚。
哪怕她的麵前死了人,她臉上也沒有畏懼,但也並沒有輕蔑,相反,她的態度十分冷淡,好像那個人隻是暈過去,不是
死了一樣。
梅園那天,她果然是在演戲嗎?
目前已知的一切都跟她有關係,所以罪魁禍首是她?就為了栽贓嫁禍顧瀾?
不對,卓大人很快推翻了這個想法。
他像被一條無形的線牽引著,而牽引他的人是蘇向晚,栽贓嫁禍顧瀾,隻是一個導火索,揭開了這層迷霧,底下顯露出來的東西,才是蘇向晚想讓他看到的。
顧瀾終於安心了。
她殺人的罪名終於可以擺脫了。
聶氏的死士,一力承擔了所有的罪名。
蘇向晚這個賤人,費盡心機害她,最後隻能竹籃打水一場空。
她一下就哭出聲來,“我……我真是太冤枉了啊,大人,當時我真的暈過去,什麽都不知道啊,這護衛怎能做出這樣喪心病狂的事呢……”
聶氏也露出了今天的第一個笑容。
“大人,既然找到了凶手,還了我女兒一個清白,眼下此案就該結束了吧。”
她真該謝謝蘇向晚,多虧她在眾目睽睽之上,把她的死士送上來,當了替罪羔羊。
卓大人一言不發,臉色陰沉得可怕。
倒是蘇向晚說話了:“大人,殺人的根本不是聶夫人的護衛,那不過是她推出來頂罪的罷了,就是為了包庇顧瀾的罪行!”
“我沒有殺人。”顧瀾忽然尖叫起來,“我沒有殺人,蘇向晚你個賤人串通了顧婉來冤枉我,真相已經大白了,你竟然還想汙蔑我,你瘋了嗎?”
“聶夫人,同樣的手段,你已經用過一次了。”蘇向晚說得很慢很慢,像是殺人之前的淩遲,磨磨蹭蹭地,不肯狠狠地落下一刀子。
鎮國寺的時候,就是把罪過推到護衛身上脫身的。
蘇向晚不會讓她有機會用第二次。
她看向卓大人,“大人,你方才說了仵作驗屍,可你並未說,死者真正的死因是什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