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章、木已成舟
燕秉從外頭走進來,對燕天放出聲道:“世子,和離書已經送去了公主府,東陽公主派人傳了口信過來,說想見你一麵。”
燕天放收拾著食盒,看著盒子裏玲瓏雅致的小點心,想著楚楚應該會喜歡,當下聽了燕秉的話,頭也不抬地應道:“沒和離之前我都未必見她,現在要和離了,更沒必要見麵了,她找我來來回回能說的也就那些話,我用腳指頭想都能想到。”
大抵是一些勸說他回心轉意,或者曉以利弊,再不然,就是要耍什麽詭計了。
“告訴她,我不見她,把和離書簽了,我們恩怨盡消,往後互不相幹,若是她還不肯死心,我可就不像眼下這麽好說話了。”燕天放頗是不耐地開口。
這時候,任何關於東陽公主的話,都讓他覺得心煩。
好不容易解決了這個麻煩,他巴不得一輩子都不要再見了。
燕秉就道:“好的。”
他準備去複口信。
燕天放就又開了口:“等下,你今早過去看過楚楚了,她怎麽樣?”
燕秉想起今早上過去探看的情況,隨後出聲道:“一切尚好。”
“那就好。”燕天放把食盒遞給他,“你幫我把這個糕點送過去,她應該會喜歡吃。”
配上他之前送去的茶葉,當真是搭配極了。
就像他們一樣的搭配。
燕天放一想到楚楚,心情都開朗起來。
“眼下和離已成定局,世子不親自去看一看嗎?”燕秉出聲問他。
“我倒是想。”燕天放好多日不曾見過楚楚,哪怕讓燕秉去探查,也是偷偷地,掩人耳目地去。
正因為他跟東陽公主順利和離了,這個時候才更加不可以放鬆。
隻要他暫時不去找楚楚,就能保證她不被任何認發覺。
不管是趙慶兒,還是……
趙容顯……
燕天放雖然跟趙容顯合作,可是也提防著他,這個人手眼通天,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就逼得趙慶兒點頭同他和離,手段何其厲害。
他知道有這麽個女人在,知曉他有了牽絆,不可能無動於衷。
趙容顯是個聰明人,他不會自己來探查,他在等著趙慶兒找到蛛絲馬跡,然後等著作壁上觀。
驛站也不安全,隻要在這京城裏一天,都不安全。
燕天放要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了,再去找楚楚,找她的那天,就是他們一同回燕北的那天。
他想到這樣的日子不會太久,心中有些隱約地激動,“不過幾日時間,我等得起。”
忍過了幾日,還有一輩子長遠的時間。
“世子定能如願以償。”燕秉沉聲說道。
燕天放露出笑容來,揚手讓他退了下去。
時間不多,他要趕著這些時候,把應該處理的事情都安排了。
自己家中後院那一些妾,該散了就散,他不想楚楚難過,再者,她也不應該放在一個爭風吃醋的後院裏,消磨她的單純和善良。
還
有自己撒謊騙她,說自己隻是一個侍衛的事。
再者,還有趙容顯。
和離事成,他如願以償,接下來就要信守承諾。
燕天放沒想過做野心勃勃的王,燕北隻要太平,邊境隻要安穩,燕北交給誰都可以,他就做個閑散的將,人家指哪,他打哪,快快活活地就是了。
他跟趙容顯這種機關算盡,運籌帷幄的人不一樣,燕天放其實不喜歡算計,他不是混跡朝堂的料。
所以,隻要趙容顯是個合格的主子,燕天放真不介意為他效命。
他隻是拿不準,這個人值不值得信任而已。
正是想著的當,燕秉又回來了,他對燕天放出聲道:“世子,臨王殿下來了,就在外間。”
這並不是什麽意外的事,“估計是為他皇姐來當說客的。”
燕天放想著還是道:“那就見一下吧。”
話總是要說清楚的。
他出了外間,見到了趙昌陵。
趙昌陵神色略顯疲倦,眉目間銳氣更甚,想來這一陣子煩心的事情不少,但比之第一次見的時候,少了些玲瓏的溫潤。
就好像有人劈開了他那層溫和的外衣,讓他整個人變得更加深沉起來。
短短時日,他似乎改變了不少。
燕天放想起趙容顯,想著這兩個王爺鬥來鬥去,這些日子看來矛盾漸重,鬥得越發狠了,不然不至於一個兩個看起來都像要吃人一樣。
想來都是為了燕北的軍權。
燕天放見他站著,這便開口道:“臨王殿下坐下喝杯茶水吧,有什麽事,坐下來慢慢說。”
趙昌陵依稀站著,他身姿筆直。
麵上雖然有些疲倦之意,但不損他半分盛人風華。
燕天放高他半個頭,氣勢竟不能壓過他去。
“不必了,我來說兩句話就走。”趙昌陵平靜開口。
燕天放大概知道是什麽話,這便笑了,“殿下請說。”
“世子與我皇姐之間走到今日,也無謂誰對誰錯,隻能說,或許當日聯姻的決定,還是太過草率了,如今好聚好散,平和收場,也算是一件好事。”他聲音不慍不火,讓人聽不出任何異樣的情緒。
趙昌陵看來對這次的和離,並沒有什麽意見。
燕天放有些愕然。
“殿下……”
“世子以為我是來當說客的嗎?”趙昌陵忽然笑了,“我了解我皇姐的為人,與其讓她一錯再錯,跟你鬥到魚死網破的地步,還不如趁此機會,快些和離了好,這樣起碼本王跟世子之間,還能有說上幾句話的情分,男人之間的事,本來就不應該讓女人牽扯進來。”
這句話算是說到燕天放心坎裏了。
“殿下這般明事理,真叫我心中佩服,你說的不錯,男人之間的事,本來就不應該讓女人牽扯進來。”
燕天放說完話,見趙昌陵目光灼灼地看向他來:“我來,是為了趙容顯來的。”
兩人都靜默了一下。
最後還是燕天放
出了聲:“殿下要說的,我已知曉,如今木已成舟,我隻能同殿下說聲抱歉了。”
“事情還不到不可挽回的地步,趙容顯此人的真麵目,你總會知曉,跟他合作絕對不是明智的選擇,連自己喜歡的女人都能挫骨揚灰的人,你覺得他會是什麽好人?”他說到此處,聲音裏隱隱帶了一絲壓抑的憤怒。
蘇向晚死在嫁給他的路上,設計殺害的人是他平日敬重的皇姐,他甚至不能為她報仇。
不僅如此,他更是連屍身都不能保住,教那趙容顯搶了去,挫骨揚灰,撒在城外,灰飛煙滅。
趙昌齡這輩子最大的痛苦和仇恨,都是拜他所賜。
趙容顯挖出他的心來,放在地上踩踏,非踩碎了才能罷休。
從那一刻起,他就下定了決心,哪怕這輩子不能問鼎巔峰,他也要抱著趙容顯同歸於盡不可。
“挫骨……揚灰?”
死者為大,再大的仇怨,人死即消,留有全屍,是最後的體麵。
趙昌陵冷聲笑了,“他本來就是這麽殘忍的人,喜歡的女人背叛了他,他自然連屍骨也不給她留下,你跟著這樣冷心絕情的人,還能妄想得到什麽好下場,無非是狡兔死,走狗烹,燕天放,本王言盡於此,你總有一日會看清他的為人,到時候本王希望你懸崖勒馬,及時回頭。”他頓了一下,“本王隨時歡迎你回心轉意。”
他丟下這些話,帶著護衛往外走了。
燕天放抽回思緒來,看向了燕秉:“你如何看?”
“豫王在京城裏聲望,的確不好,這些事未必是假。”
燕天放點了點頭,“他是什麽樣的人,還是得等我自己看了才知道,不知道內情之前,還是不能太過武斷。”
趙昌陵說這些話,未必沒有自己的私心。
燕秉就問他:“那世子眼下打算如何?”
燕天放沉吟片刻,出聲道:“京城是非之地,不宜久留,越快離開越好。”
他有一些不好的感覺,若然不走,恐防節外生枝。
“我需得去見趙容顯,然後再進宮麵見皇上。”
不能耽擱了,這兩天就得走。
燕秉忙道:“屬下這就去安排。”
燕天放心砰砰地,此刻外頭陽光極好,不管如何看,風光都無限明媚,讓人打從心裏沁出一股暖意來。
“等等,你再幫我去看一眼楚楚,我總覺得不太安心。”
燕秉今早上才去過,毫無異常。
可他還是不放心。
燕秉就道:“屬下方才送過糕點去了。”
燕天放一拍額頭,“是了,你才剛去過,我這是自己慌過頭了,你方才去的時候,她如何了?”
“屬下沒看到她,不過桌子上放了新打來的一壺酒,今早上的時候不曾見到,想來是方才出去了一轉。”燕秉如實應道。
早上見還好好的,方才還去街市,打了酒回來,看起來沒什麽事。
燕秉要隱匿行跡,還要
防著暗地裏其他人的眼線,是以去看楚楚都是極為小心的。
如果沒看到人,大抵是剛好在房間裏休息。
燕天放知道她的身體,是要經常休息。
“她打了酒,一定是給我備的。”燕天放喃喃地。
楚楚自己不會喝酒,不可能是買來自己喝的。
“我沒有音信,也沒有回去見她,她一直等我,心中應該很掛念我。”燕天放忍不住又道。
燕秉歎了一口氣,“要不,世子去看一眼吧?”
燕天放抓著杯子。
燕秉不這麽說還好,他這麽一說,燕天放就有些按捺不住了。
他這些天為什麽讓燕秉去,自己不去,就是怕自己忍不住現了蹤跡,給她帶來麻煩。
“我偷偷地看一眼就走。”燕天放對自己說道,而後他看向燕秉:“我就去看一眼。”
話說完,燕天放就急匆匆地起了身,飛一般往外走去。
燕秉急忙跟了上去。
那宅子距離不過兩條街巷,燕天放掩人耳目地出去逛了一遭,這才尋了機會,偷偷地潛到宅子附近。
院子裏的月季花,盛滿了陽光,綻放得十分喜人。
大門開著,門口的桌子上,如燕秉所說,放著一壺酒,遠遠瞧著,總感覺有輕微的酒氣溢了過來。
燕天放躲在暗處裏,有些不安。
“怎麽不見人?”
“或是在房間裏?”燕秉低聲道。
“你送糕點過來至今,已經一個多時辰了。”燕天放不敢琢磨,他一琢磨,心裏頭就發慌。
她身體不好,上回就差點暈過去。
莫不是病了?
燕天放再等了一會,不見動靜,他忍不住了。
“不行,我得看看她。”他說著,就翻進了院落之中。
燕秉跟在後頭,似乎是著急了,下來的時候一個不小心,順帶踢翻了院子裏的一盆花。
燕天放眼皮一跳,沒顧得上看那月季花,忙跑進了屋子裏。
“楚楚。”他喊道。
無人回應。
燕天放推門,走進房間裏。
房間裏工整有加,還有淡淡的脂粉香氣。
床褥整齊地放著,收下來的衣物,折得整齊,正等著放進櫃子裏。
妝台上還落下了一根頭發絲,顯然今天還梳妝過。
可是她不在。
宅子不大,本來就是一眼能看完全部的地方,燕天放和燕秉找遍了屋子每一個角落,都沒發現她的蹤跡。
燕天放腳上發軟,進屋的時候一個踉蹌,差點栽到地上。
燕秉連忙上來扶住他:“世子莫急,興許有什麽東西忘買了,這會出去了呢,再等一會,興許就回來了。”
燕天放看著桌子上放著的酒,聲音有些發虛:“但願如此。”
他抓過酒壺來,喝了兩口。
酒香濃鬱,入口腔辣,灼得整個心口都在疼。
借著這股酒氣,他方才安心了些。
燕天放在屋裏耐心等著,等到最後,他的酒都喝完了,都沒看到楚楚回來。
日光西斜,有輕風從外
頭吹進來,他感覺吹到了心頭上,一陣陣地冒著涼氣。
“出事了,她一定是出事了。”燕天放驀地站了起來。
他酒量非常好,喝了這麽一小壺酒,不但沒有迷糊,反而思緒更加冷靜。
燕秉比他冷靜,這會就道:“世子,這事有些不尋常。”
莫名出現的女人,討了燕天放的歡心,又莫名地消失了。
“你說得對,楚楚的失蹤,並不尋常。”燕天放抓著酒瓶,他力道極大,那光滑的瓶身之上,驟然就蜿蜒出了幾道裂縫。
“是趙慶兒,一定是她,她發現了楚楚,然後把她抓走了。”
燕天放冷喝一聲,在酒氣之中,飛身往外跑去。
燕秉根本來不及攔住,他來不及多想,也跟著追了上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