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三、蠢蠢欲動
他如何能擔負起靈山這付重擔來?他如何當得了這個掌門?大師兄才真是當掌門的不二人選。雖說元慧與他說過司馬淩逸與星野都不適合當一派掌門,但此時想到師伯要傳靈山掌門給自己,真如身子掉在了大海裏一般,沒有著力之處,也全然不能自主。想到大師兄,就如同看到了大海之中的一塊浮木,攀住這塊浮木,自己才不會沉下去。
忽然轉而想道:“大師伯並沒對我說傳掌門之位給我,難道傳位是還是要傳給大師兄麽?”這樣一想,心裏鬆快了不少,卻也有絲悵然若失。想著大師伯將靈山掌門傳給大師兄,自己竟有點失落,果真是元慧的話在自己心裏生根了麽?連同樣的話,自己都不能再聽到,聽到了心中會失落,會不開懷。若是不聽到,想著大師伯要將靈山掌門傳給大師兄,心裏便不會有這許多想法,隻會為大師兄高興。全怪元慧那些不能讓人聽去的話!
忍不住歎了口氣,深知自己是將過錯都推到元慧頭了。這能怪元慧麽?他不過說了一說,還是自己心內生了貪念,才會一下想到自己身來。但聽到這話,不想到自己身也難。說來說去,全是自己心內生了見不得人的念頭,因而事事都映照在了自己身!
他思來想去,坐在湖邊,看著湖水蕩漾,心內卻是紛亂不堪,直坐到日影西斜,霞光飛舞,身有了微微涼意,才站起身來,慢慢回靜心院去。他心中有事,腳下走得就慢了,每一步都有些遲疑沉重。
但靜心院卻不會因他的遲疑而遙不可及,不多時已走到了院門外。他先向院內看了一眼,不見與平日有異,心放下大半來,走入院內。來到自己住的屋外,心已定了不少,見屋門大開,屋內燈光明亮,便走入屋來。
他一進屋,顧清泉便道:“小師弟,你去哪兒啦,讓我們好等!”韓一鳴正要說話,便見沈若複與司馬淩逸坐在一邊!韓一鳴一見司馬淩逸,便是沒來由的驚慌。愣愣站在一邊,連話都說不出來。
沈若複道:“餓死我了,小師弟,等你來一同吃飯,等得飯菜都涼了。若不是大師兄在這裏,咱們今天可要吃涼飯涼菜啦!”顧清泉道:“你還愣在那裏做什麽,快來坐下吃飯罷。沈師弟大呼小叫好些時候啦!你的耳朵就沒有發燙麽?你就不會心慌麽?”韓一鳴心內忐忑,司馬淩逸笑道:“快來快來。”韓一鳴定了定神,這才走到桌邊,坐了下來。
沈若複與顧清泉吃得如風卷殘雲般,全然不顧司馬淩逸便坐在一邊。他倆倒是好胃口,確是餓了。司馬淩逸看不出與平日有何不同,依舊是談笑風生,韓一鳴卻吃得味同嚼蠟,甚而可以說是心不在焉,連司馬淩逸坐的方位都不敢看過去,生怕與大師兄眼光撞個正著,會將自己撞得粉身碎骨。
好容易吃完了飯,期盼著司馬淩逸離去,卻聽司馬淩逸道:“小師弟,本來我有話要對你說的,不過改日罷。你好好歇息,咱們改日再說。”韓一鳴頭都不敢抬起來,道:“是,多謝大師兄!”直至司馬淩逸告辭而去,韓一鳴都未曾抬起頭來。司馬淩逸走後,顧清泉第一句話便是:“小師弟,把你那奇花放下罷,懷揣那麽大一枝花吃飯,你也不覺得別扭!”韓一鳴一愣,沈若複也道:“是呀,我都怕你的奇花會戳到你的眼睛!”
韓一鳴伸手自懷中取出寶鏡來,放在床邊木幾之。沈若複道:“咦,大師兄難道真的看不到麽?我本來吃飯之前便要說話的,但看大師兄沒有出聲,我便也沒出聲。”韓一鳴一愣,便聽顧清泉道:“這可難說。大師兄可不是會看別人難堪的人。哎,你別說,你不說我還真沒在意,你一說,我也覺得大師兄或許真是看不到這株奇花了!”韓一鳴愣愣看著他們,不禁回想進門之時司馬淩逸的神情。
可他進門之時心事重重,不曾抬頭,也不曾留意大師兄的神情。這時再去想,哪裏還想得起來。愣了好一陣,忍不住問道:“大師兄看不到麽?”沈若複道:“這也不好說,不過小師弟,前兩日大家都來看這株奇花,便有好些師兄是看不到的。”
韓一鳴道:“師兄如何知道那些師兄看不到?”沈若複道:“你這奇花,極是美麗,我不知看在別人眼中與我眼中有何不同,但我知它十分引人注目。但凡看見的師兄,無一不是對著細看,誇讚其美的。但看不到的師兄們一起來,便目不斜視,言辭之中也絕不會談到。大師兄那日進來也沒有一字提到,我當時有些疑惑。大師兄是什麽修為?怎會我們看到了,他卻看不到?可是今日大師兄對著你懷揣著這樣長大的一枝花竟不聞不問,我想,大約大師兄真是看不到了!”
雖說韓一鳴曾聽大師伯說大師兄看不到無相寶鏡,但終有些不信。便如同沈若複不相信司馬淩逸看不到一般。他的想法與沈若複的想法不徑相同,大師兄修為哪樣高深,怎會看不到呢,因此聽沈若複說司馬淩逸看不到,也是呆愣在一邊。
夜裏,他躺在床,翻來覆去,怎麽都不能入睡。大師伯要將靈山掌門傳給別人,於他來說,也是意外也是不意外。意外的是大師伯會單獨與自己和大師兄說,不意外自然是因元慧事先已說過了。不由得再次感歎,元慧怎能如此厲害,竟然搶先看到了這一步!
若是果真大師伯將靈山掌門傳給了自己,豈不真是被元慧料了個正著?韓一鳴歎了口氣,不得不老實承認,聽了元慧的話之後,他心中的確起伏波動了,靈山掌門呀,自己怎會不想當?再聽大師伯今日這樣說,更覺心底蠢蠢欲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