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六四、夜半
再聽得一陣,已疲憊不堪,眼皮打架,那連接不斷的哈欠已遮掩不住。隻得對他們道:“二位師兄,你們慢慢聊,我去歇一歇。”沈若複起身要告辭,韓一鳴連忙道:“沈師兄不必走,我也不睡,隻不過去躺一躺罷了。師兄隻管接著說,我也可以在一旁聽一聽。”
沈若複本來就談得正是興起,於是又坐下與顧清泉說話。韓一鳴走到床邊,合衣躺下,頭才沾到枕頭,那邊二人的話聲便再不能入耳,已睡了過去。這一睡睡得十分安寧,並無惡夢,直至睜開眼來,都是一色的沉酣香甜。
他睜開眼來,隻見屋內早已滅了燈,隻有清冷的月光自窗外射進來,清冷發白,將窗戶在床地拖出長長的影子。沈若複早已離開了,顧清泉在屋子另一頭的床睡得微有鼾聲,顯然好夢正酣。韓一鳴此時倒是精神百倍,清醒之極,在床躺了片刻,坐起身來,對著窗外看去。窗外是滿地清涼的月光,靜心院所有的屋子都黑了燈,顯然諸位師兄們都已睡下了,隻有時有時無的蟲鳴傳來,越發顯得幽靜。
韓一鳴想要再睡,卻在片刻之間無法入睡,他先前的疲憊似乎都一掃而空,躺在床,雙臂枕在腦後,對著窗外的夜空發呆。忽然眼角微微一暗,似有什麽自月空之中飛過,韓一鳴愣了一愣,凝神一看,月光依舊清亮。韓一鳴坐起身來,將頭伸出窗外,對著天空看去,月光如水,空中除去若有若無的閃爍星辰,便是一昧的幹淨。
看了片刻,不見異常,低下眼來,正想要縮回頭來,卻見靜心院的院心,月光之下的院心之中,多了一個模糊的影子!韓一鳴一楞,抬頭向天空之中看去。方依舊是月明星稀,月光清涼,星空清亮,卻並沒有與影子相對的形影!韓一鳴愣了一愣,低頭再看,地的影子越發清晰起來,衣袂輕飄,還能看到輕盈的衣袂邊,有著兩條翩然舞動的長長衣帶!
韓一鳴大為驚異,不知是誰,在深更半夜,悄然來到了靈山,在月光之下,顯不出形影來,令自己看不分明,但月光卻照出了他的身影。再向著地的影子看去,隻見那影子衣袂輕動,輕輕緩緩向著靜心院之外飄去。韓一鳴坐起身來,踏進鞋子之中,伸手將放在床邊的鳴淵寶劍摸在手中,頓覺膽氣壯了不少。對著窗外的地看了看,那影子,影影綽綽地向著一處飛去,卻是要飛出靜心院去的樣子。轉回頭來,想要叫起顧清泉來,卻又忍住了。他已不再是從前那個膽小怯懦的韓一鳴,將鳴淵寶劍握緊了,悄悄推開屋門,走出屋來。
院中那個身影正對著靜心院院門飄去,韓一鳴定了定神,手指一緊,握緊了鳴淵寶劍,勇氣頓時滋生出來。抬頭看了看方的天空,悄悄隨在那個影子之後,也向靜心院的院門走去。靜心院的院門素來都不關閉,韓一鳴時走時停,在暗影之中,不免微有些緊張,不知那個影子看見了自己,會對自己如何?但此時他已視鳴淵寶劍為自己的膽氣,隻要鳴淵寶劍在手,就無所畏懼!深深吸了口氣,順著牆邊的暗影,也走到了靜心院院門之前,再向前看去,隻見那個飄飄浮浮的身影,已在兩丈開外,已飄向了靜心院後方!
韓一鳴放輕腳步,也跨出院門來,依舊沿著牆邊,跟在後方。那影子似乎不知他跟在後麵,飄得並不快,也不左右顧盼,倒似是一個人從容地走走停停,轉眼已飄到了院後眾人澆竹的泉水邊。在泉水邊停了一停,並不順著旁邊的小路而去,反而是順著泉水的來路,慢慢自泉水方溯流而去。韓一鳴看得分明,輕輕拔出鳴淵寶劍來,將劍鞘縛在背,緊緊握住寶劍劍鞘,心中默念禦劍訣,隨著那團影子,也向飛去。
泉水潺潺輕流,是自靜心院後的一片茂密樹林之中穿出,那個影子時停時止,飛得輕緩,韓一鳴也是絕無聲息,卻是冒了一背的冷汗。他不敢飛高,怕看不到那團影子了,隻是飛得比下麵的樹稍略高一些,看著樹枝紛紛自自己腳下滑過,那影子時隱時現,始終沿著那條山泉向而去。他也跟在後麵,小心翼翼,不敢落下半步。
飛了一陣,涼風吹來,前方微有“汩汩”聲響,韓一鳴抬眼一看,不禁收住了腳步,遠遠的前方,有著一道青黑色的山梁,那裏便是靈山禁地,弟子不能靠近,也不能禦劍飛近。韓一鳴不知不覺收住了腳步,低頭看著下方,卻見下方那個影子,也停住了,不再往前,就停在了泉水旁邊。這裏也是他不曾來過的地方。與幻鏡湖絕然兩個方向,韓一鳴自來不曾見師兄們踏足過這個方位,他自己也不曾到過。
那個影子靜靜浮在泉水旁邊,韓一鳴浮在空中,一聲也不出,隻是對著細看。過得一陣,那影子飄到了泉水之中,月光之下,泉水微有波光,那影子所到之處,將波光遮住了。韓一鳴見影子不動了,便也不挪動,靜靜浮著,隻是兩眼盯著那個影子。
忽然那影子不見了,韓一鳴眼睛一眨不眨的,就這麽看著那影子,卻是眼睜睜看它消失了,大吃一驚,遊目四顧,下方卻是林濤陣陣,哪裏看得到那個影子?正在吃驚,隻聽下麵輕輕一聲水響,低頭一看,一個人影自水中鑽了出來。
這是一個女子,韓一鳴飛得高,隻看得見她長長的烏發在水麵隨波逐流,輕柔婉轉。深夜萬籟俱寂,不經意間看到一個麵目看不分明,忽然出現的女子,韓一鳴不禁有些悚然。睜大了眼睛,看著那個女子,她就這樣站在泉水中,緩緩流動的泉水,沒過了她的腰,韓一鳴清楚看見她長長的烏發,隨著緩緩流動的泉水,向下浮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