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九二、不以物喜
丁五道:“不論哪一位師兄弟成為靈山新一任掌門,我都能放下心頭大石了。本來靈山這付重擔,我實在難以擔當。”韓一鳴道:“可是師兄,你心裏就不,就不……”丁五道:“這掌門本是天外飛來的,我從未想過能做靈山掌門。我隻想每日裏種一種那些稀奇的菜蔬,做一做飯,閑空之時坐在門前,吹吹涼風,過這樣的日子於我來說,於願已足。接任這掌門之前,師父與我說了許多。我也推托過許多回,實在是推無可推了,才接任了靈山掌門。做了靈山掌門,自然要盡力盡心,不留餘力才好。不做靈山掌門,我還是丁五,又可過我從前的日子,有何要想不開的呢?”
韓一鳴微微點頭,道:“師兄,你當真是想得開!”丁五道:“師弟,有何想不開的呢?這又不是什麽難事?於我來說,隻有接著擔任靈山掌門,才會是最為憂心忡忡。做我的一介弟子,我就永不必為明日憂心。凡事到了麵前,盡力而為便可,這樣的日子才最是我所喜愛的。”丁五其貌不揚,甚而可以說是靈山最為醜陋的弟子,可韓一鳴此時看來,這位師兄才是最能擔任靈山掌門的師兄。真正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他來之時,一路思前想後,不知該如何對丁五啟齒,也不知該如何勸慰丁五。回去卻是心境輕鬆,丁師兄從容如此,自己反倒思前想後,擔心得不得了,真是可笑之極。回到靜心院內,已見沈若複自窗前探出頭來,顯然已等候多時了。韓一鳴一進屋門,沈若複劈頭便問:“丁師兄如何?”
韓一鳴道:“丁師兄並不在意,師兄不必擔憂。”沈若複道:“不在意?”隔了片刻,道:“丁師兄果然是個全然不在意之人,心境空明。”顧清泉笑道:“嗯,一下便將咱們這些為此事胡思亂想之人都映襯得俗不可耐。嗯,我也不理此事了,沈師弟,咱們著急忙慌做什麽?花落誰家,都不必掛在心。咱們做不到落在自己身還能泰然自若,但總做得到落在別人身自己泰然自若罷!”沈若複道:“我是想……”
忽然有人在門外輕輕咳嗽一聲,沈若複立時打住,不再往下說。韓一鳴與二位師兄都回過頭去,隻見司馬淩逸站在門外。韓一鳴愣了一愣,司馬淩逸道:“小師弟也在呀!”沈若複道:“大師兄是來尋小師弟的麽?”顧清泉道:“沈師弟,咱們出去走一走罷。”沈若複何等機靈,立時便道:“嗯,出去走走。”司馬淩逸道:“二位師弟不必出門,我來尋小師弟出去。”
不知大師兄要說什麽?韓一鳴愣了一愣,這才道:“嗯,大師兄咱們出去。”跟著司馬淩逸又走出靜心院來。司馬淩逸道:“咱們就在院後說罷。”先走到靜心院後的泉水邊站住。韓一鳴跟他過去,站在旁邊,司馬淩逸也不言語,良久,才道:“小師弟,明日新選掌門,你,你能做靈山掌門麽?”韓一鳴大吃一驚,兩眼望著司馬淩逸,說不出話來。
司馬淩逸道:“小師弟,你定然能做好靈山掌門,你來做這個靈山掌門罷。”韓一鳴定了定神,道:“大師兄,我擔任不了靈山掌門。便是新選靈山掌門,也不會選到我的身。”司馬淩逸道:“為何?這是我師父說的麽?”韓一鳴無法回答,隻得道:“大師兄,靈山新任掌門絕不會是我。”司馬淩逸道:“那我去請求師父,讓小師弟做靈山掌門罷。”韓一鳴忙道:“大師兄,靈山掌門何等關係重大,大師伯絕不會因師兄的請求就答應的。師兄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我請師兄不要如此。”
司馬淩逸歎了口氣:“小師弟,靈山掌門手握靈山的生死存亡,你就不能……”韓一鳴道:“大師兄,便是因我承擔不起這些生死存亡,我不能擔任靈山掌門。師兄的好意,我心領了,靈山掌門,便讓靈山來挑選罷。若是靈山挑選了我,我便盡力而為。若是靈山不曾挑選我,那我依舊好好修行。”司馬淩逸兩眼對著他看了片刻歎了口氣,欲言又止。
翌日清晨,韓一鳴早早起身,澆過碧玉竹,吃過早飯,將無色無相寶鏡揣在懷內,略等了一陣,便向聿樂而來。來到聿樂之等候。眾人各自在一邊小聲說話,韓一鳴四處探看,忽然聽沈若複小聲道:“丁師兄還未來。”韓一鳴本就在尋找丁五,留神一看,果然不見丁五的身影。
又過得片刻,一個人飛聿愛來,身形肥胖,並無依賴,正是丁五。丁五一出現,無數對眼睛都對他看來。丁五衣袖卷著,胸前的衣裳之還有幾點油花,想來是操持廚下之事所致,但神情卻全然與平時一般無二,便是對著這許多眼睛,也泰然自若。韓一鳴叫道:“丁師兄,到這裏來。”丁五走近來道:“師弟,咱們過後再說。我先進屋去。”說著將雙手手臂卷著的衣袖放下來,向著竹林小徑走去。韓一鳴忽然想起,此時丁五還是靈山的掌門,隻不知再過一會兒還能擔當這個掌門麽?
丁五走入竹林之後,白櫻帶著諸位師姐來到。再過得一陣,秦無方自竹林之中走了出來。秦無方之後,跟著趙浩洋及黃靜玄,最後走出來的,才是丁五。秦無方走到眾人麵前,頓時眾位弟子都向他看去,彎腰行禮。
秦無方道:“諸位同門,各位弟子。半月之前,我在此處將靈山掌門傳給了靈山第三代弟子丁五。但弟子們對丁五能否勝任靈山掌門似乎頗為質疑,因而私下裏都議論紛紛。既然如此,那我就重選掌門。靈山之,萬物有靈,靈山的掌門也要由靈山來先取。並不由我們這些做師長的說了算,這樣選出來的掌門,大家想必不會再有什麽異議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