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三五、裝死
話音未落,陸敬新已自地直挺挺立了起來,一伸手,就將胡半仙的破衣袖撈在了手裏:“嗯,你說誰是妖孽來著?”“嘩”地一聲,院裏頓時炸開了鍋,本來已圍在旁邊看熱鬧的村人,都不要命的向外飛跑去。這漢子家的院門逼窄,一時擠不出去這許多人,幾個先跑到門前的村民一起卡在了門框中,偏生無人敢落於人後,都用力向外擠,便塞在門框之中,更加進不來,也出不去。後麵的村民一時情急,都手腳靈便起來,紛紛自他家不高的院牆爬出去了,居然無人敢用棍棒鋤頭來打他們。
胡半仙嚇得臉都黃了,說不出一句整話來。見陸敬新湊近,早已魂飛天外,連連在心中請了幾回神仙、妖怪,隻盼能夠請得一位半位來,將眼前的妖孽鎮住,保得自己性命。但怎奈他就不算個什麽,半仙也是自封的,過往的神靈全然不賣這個帳,隻留他一人獨對著“妖孽”,他倒是想跑,但被“妖孽”抓住了,腳下先就不聽使喚了,隻想著不要激怒“妖孽”了,哪裏還敢掙紮?
陸敬新道:“這行飯是不好吃的。別說你全無半仙根骨,隻說你的好吃懶作,穿成這樣,便是神仙過路也懶得搭理你啦。咱們站在一起,你看起來倒更像是妖孽些呀!”此時那胡半仙已魂飛天外,兩眼望著陸敬新,一動不動,片刻之後,兩眼翻白,一頭栽倒在地,暈了過去。陸敬新本來隻撈著他的一片破衣袖,那衣袖破爛不堪,還早已朽了,這胡半仙一倒,便將衣袖撕成了兩片,他自己帶著一片倒下去了,陸敬新手中還有半片。
韓一鳴與沈若複早已爬起來,在一邊撣去身灰土,看那胡半仙是否還有氣。沈若複伸手探了探他鼻息,笑道:“嗯,還活著,沒準是裝死呢。看我拿劍刺他兩劍,會不會活轉回來。”韓一鳴正想說:“不必如此罷。”卻見那胡半仙眼下皮肉跳動了兩下,不由得一笑,還真是裝死,被師兄說著了。也跟著道:“嗯,試一試,用我的劍也行。”說著右手去背抽劍,他素來不這樣抽寶劍的,手指一彈,鳴淵寶劍便會彈出鞘來。這回故意伸手去抽,為的便是抽得慢些,發出些聲響來,嚇嚇這胡半仙。
鳴淵寶劍在劍鞘之中與劍鞘相擦,果然發出金鐵之聲來。韓一鳴眼角瞄到牆外先前越牆而出的村眾都趴在牆頭向內看,越發將劍拔得慢了。忽然胡半仙自地一躍而起,拔腿就向外跑,倒也身手敏捷。陸敬新手比他更快,一把便抓住了他的胳膊:“怎麽,你想跑了麽?我們這些妖孽怎麽辦?”那胡半仙跑是跑不掉,要躺下裝死,又怕他們真用劍來割自己。請神是請不來了,哪裏還敢招惹這些是非,頭都不敢抬,一迭連聲地道:“你們,你們不是妖孽。我不能收服的,便不是妖孽!”韓一鳴見他到了這個時候,依舊還想愚弄這許多村民,忍不住道:“要不要我們現個原形給你看一看?”
“啊”的一聲,胡半仙還未抬頭,卻已叫得如殺豬屠狗一般。韓一鳴道:“你叫什麽,我又沒有現形。”胡半仙苦著臉道:“三位,三位,就饒了我罷。我不過是混口飯吃,沒什麽歹意,也全然不會什麽請神請仙的。誤打誤撞地抓過一隻黃鼠狼,大家就叫我半仙了。你們,你們知道了,就不要再為難我了!我也沒這個本事!”陸敬新鬆開了手,道:“既然如此,隨你去罷!”胡半仙愣了一愣,轉身就跑,跑得飛快,連一隻爛鞋自腳脫穎而去,都不敢回身來撿。韓一鳴與沈若複見他頭也不回的跑走了,都道:“啊,師兄,你這樣便放他走了?”
陸敬新道:“不放他又能如何?我還要收他為徒嗎?左右不過都是這樣。如他所說,無非混口飯吃罷了。難不成我還該將他當成妖孽收了?”抬頭看了看那些畏縮在牆外門外,隻露出頭來的村人,道:“各位鄉鄰,我們路經此方,無非是借路而過罷了。有勞這位鄉鄰家中做了些幹糧,也會留下些許酬資,並非是白吃白拿。隻是這位鄉鄰不知怎地,竟去叫了這位半仙來,我看半仙並無本事,隻是混口吃喝罷了,有些看不過眼,這才提醒諸位,請匆過信半仙大仙,還是有病請郎中,花錢才消災。免得耽誤了自己,也害了家人。”
說罷,四周看了一圈,見那些村民依舊自牆頭門邊看著這裏,雖不知他們是否聽進去了,但自己所能盡之力已全然盡過了,聽與不聽全在他們了,轉而對韓一鳴與沈若複道:“二位師弟,咱們拿了幹糧走罷。”韓一鳴與沈若複正覺意猶未盡,但怎奈那半仙已跑得不見蹤影,任是他們這裏伸長了脖頸,也遍尋不著他的身影,隻得跟了陸敬新轉回屋內來,將桌的三包油餅都拿在手中。
轉回身來,見那做飯的女子抱著孩子站在灶間門邊。陸敬新便道:“那錠銀子你們隻管拿著,你不必懷疑,這定然是銀子,我們怎能白吃你家的東西?隻不過這銀子在你當家的手,隻會是石錠子,用不出去的。而在你與你的孩兒手中,就是真正能用得出去的銀子。我沒什麽本事,也幫不了你的命,隻望來他會看在這錠銀子麵,不再打你和你的孩兒了。他若要打你們,你隻須告訴他,和樂生財。並將銀錠給他看就是了,他一看就會知道這話的意思。”那女子低下頭去,將銀錠接在手中,卻不言語。陸敬新又叮囑她道:“不論多艱難,這錠銀子你都不要全用出去,就算留下一角,都是好的。你給我們做了這許多幹糧,這算是我給你的答謝罷。”那女子看了看手中的銀錠子,又看了看他們,低聲道:“多謝多謝,我記下了。”